年根底下,京城里的铺子都生意兴旺,连着几日出门,阿烟对于京城的了解多了不少。
昨晚下过雪,阿烟打算今日歇息,带着烈儿在院子里玩雪。不过小孩子玩了一会,将手套都弄湿了,偏偏不肯进屋还想玩,可是阿烟不能让他直接上手,想了想她道:“那我们出门买手套,怎么样?”
烈儿冻的鼻子通红,闻言乖巧点头,还朝着阿烟傻笑。
“走!”阿烟带着他回房换了身衣裳,将小孩裹的像是小团子似的,她也穿的厚实,出发去布庄。
不光是手套,还有什么帽子手帕,只要你需要,都可以在铺子里买到。
阿烟看中了一条白兔毛的围脖,手感柔软温暖,爱不释手。
“多少钱?”
“姑娘好眼力,这条围脖是刚做好的货,您看这毛皮,看这针脚,都是最好的!”掌柜的吹嘘一会,比划了一个五。
五两?
太贵了!
阿烟摇头,掌柜的道:“您要是买别的东西,加在也一起给您打个折,如何?”
方才挑了一双小孩的手套,根本用不了多少钱,阿烟斟酌片刻尽管喜欢那条围脖,但还是放弃了。
“烈儿,这个手套觉得暖和吗?喜不喜欢?”
料子很好,颜色样式则是阿烟让孩子自己选的,看得出来小家伙很喜欢,当场戴上还笑着晃动双手让阿烟看。
“姐姐,好看。”
阿烟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那我们走吧。”
正要往外去的时候,迎面进来几个衣着华美的姑娘,瞧着后面跟着的一众丫鬟,便知几个姑娘非富即贵。
阿烟带着烈儿先靠边站着,想等几人进来他们在往外去。
“今个天气真不错。”
“是啊,大概是因为江小姐出行,所以老天爷呼了个艳阳天出来,方便江小姐出门。”
“就你嘴甜。”
最中间众星捧月似的站着一个姑娘,年岁瞧着和阿烟差不多,一身的绫罗绸缎,珠玉凤钗,华美非凡更彰显与众不同的身份。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估计老天爷知道江小姐要和秦王殿下定亲,所以连日都是好天气呢!”
“瞎说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江小姐嘴上是这么说,脸颊却飘起红晕。几个姑娘说说笑笑闹作一团,谁也没看见门口角落处站着的女子脸色发白。
秦王……
.
屋里的事情外面守着的暗卫不知道,但见从布庄出来,阿烟姑娘心情似乎不大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下楼梯的时候,还差点绊倒。
暗卫们赶紧派了一个人回去告诉。
“知道了,往后这样的小事不必再说。”
下雪路滑,走不稳是常有的事。胡岩挥挥手,将暗卫打发走。
酒水喝多了,胡岩去解了手,哆哆嗦嗦的往屋里进。
“胡统领,怎么才回来,是不是故意躲酒啊?”
“是啊,胡统领,下官敬你一杯!”
屋里这些人都是秦王留在京城的心腹,本来宴席开始时大家还挺拘谨,酒过三巡后,胆子越发的大起来。
胡岩看向上首处的男人,见他喝了一盏酒水,并未见不悦神色,反倒是带了点欣慰。
明白了,他三哥瞧着面冷,实际上心里热乎着,三年才见一次,自然感慨万千,便默允了他们胡闹。
“我怎么可能躲酒,”胡岩豪气的拿过酒坛子,直接仰头就喝,众人鼓掌叫好,气氛热闹的像是过年。
秦王抬眸看向众人,胡岩为人豪爽心眼实诚,这么会被几只狐狸灌了两坛子酒水了。
“适可而止。”他淡声道。
“好咧王爷,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胡统领,觉得亲切所以想热闹热闹。”
大家都有些醉了,胆子也大了,还有人摇晃着过来举起酒盏,含糊不清的道:“王爷……敬您。”
屋里一下就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就连胡岩酒气都醒了三分。
嘶~这人胆子真大。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面皮泛红,晕晕乎乎都要站不稳了,不过他坚持敬酒,谁来劝也没用。
握着酒盏的秦王抬起胳膊,和那人的酒盏碰触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再然后,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王爷好酒量!”
“王爷真厉害!”
此起彼伏的拍马屁声,让胡岩唇角抽了抽。他甚至怀疑这些人没喝醉,怎么溜须拍马的话说的都挺清楚?
此次宴席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秦王回房里叫人泡了一壶浓茶。
刚喝了一口,有人来报,说大公主邀秦王于天月楼一叙。
“王爷,报信之人还在外面等着回话。”
胡岩喝多了,脑子有点晕,就见自家王爷起身往内室去,声音淡淡的道:“告诉他,本王会去。”
“王爷,我随您去。”胡岩晕的都要睡着了,等再次睁眼时,秦王已经换了身衣裳,身上的酒气也淡了不少。
“不必,你歇着。”
他说完就离开,胡岩起身要追,走了几步觉得这门怎么来回乱动啊,哎,你别动,让我来打开你……哎哎,这地怎么不平啊。
砰——胡岩倒地不起。
京城多繁华,不同于旁的地方夜晚安静,京城到了夜里更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于迷魂销金窟。
天月楼整整六层,都点着造型精致的灯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景象。
来这吃饭当然要喝酒,喝酒就会有喝醉之人,时不时的有食客被人扶着从里面出来,上了马车还在醉醺醺的喊:“喝!再喝!”
大公主出来时,身形已经微晃,她被侍女扶住上了马车,最后合上车帘时朝着台阶上望了一眼,就见秦王站的稳当,瞧着半点醉意都没有。
车帘合上,大公主闭上眼睛揉额头,问丫鬟道:“方才席间秦王喝了多少?”
“回公主,您喝完一小坛果酒,秦王殿下则是喝了两坛醉香凝。”
“醉香凝啊,”大公主脑子反应慢了半拍,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道:“怪不得他瞧着像是没事人似的,醉香凝来的慢,估计他到府里之后正好醉倒。”
大公主的华盖马车缓缓离去,齐誉则是没让人跟着,独自走了。
“王爷走的方向是回府的路吗?”
“当然不是!王爷走反了!王爷是不是醉了?”
“我哪知道,赶紧派人回府里告知,我们几个跟上。”
郝仁大手一挥,领着人偷摸跟了上去。眼见着前面的人步伐稳健,郝仁寻思肯定没喝醉。但……
秦王竟然一直没发现他们。
郝仁皱了皱眉头,若是往常,王爷早该察觉才是,看来是真醉了。
等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郝仁面色古怪,身后的几个侍卫也都神色各异。
“王爷,怎么来这了啊?”
这里正是南疆商队下榻的地方,院门口还有大历的士兵守着。郝仁眼睁睁的看着秦王身形如燕躲开士兵越过墙头飞了进去,他神色怔愣,实在看不明白自家王爷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士兵都没能发现他,屋里的阿烟自然也发现不了。她正在烈儿的房里哄他睡觉,眼看着孩子呼吸均匀,她将被角掖好,将床帐放下,角落里的炭拨弄一下,窗户缝隙开的大一些。
做好这一切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
大概因着这两日下过雪,夜里多了一份静谧之感,入眼的白色让人心里安静,那份翻涌的心绪也安静不少。
可阿烟还是不可自已的想到白日里的事情,想到那位江小姐幸福的笑容,想到她们说——秦王就要成婚了。
阿烟脚步沉重,低垂着脑袋往自己的房间去,手搭在房门上,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他不是说过不会娶王妃吗?曾经亲口说过。
冬日夜里寒风刺骨,很快就将少女浑身都吹透,冷意像是从骨头缝里泛出来似的,冻的她一哆嗦。
猛的推开门,她像是用房门泄气一般,咬着唇进屋,使劲的踏步,将脚上沾着的薄雪留在门口。
回手将房门关好,阿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娶谁就娶谁,与我何干?”
这样一想,心里憋闷之气散了不少,阿烟上前点灯,屋里的热水变温,正好沐浴洗漱。
从浴桶里出来后,阿烟擦拭水珠,穿上单薄的寝衣后双手抱着自己往内室走去。
今日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和詹公子出去。
只是她刚转过屏风就察觉出不对。
她的床帐是放下来的,且隐隐能看见一个人影。
“谁?!”
阿烟大惊,心跳快了几分,赶紧去拿手边的东西防卫。她的菜刀在枕头底下,因此她只能拿起烛台,高高举起后朝着床榻走去。
地上整齐的放着一双黑靴,阿烟站住脚步,越看黑靴越觉得眼熟。
“齐誉?”
阿烟认出靴子的主人,但……
一把将床帐拉开,便见自己的榻上男人正酣睡,漂亮的眉眼紧闭,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喂!”阿烟放下烛台,不满的喊人,“你为什么来我这?为什么睡我的床?”
“喂!”
喊了几声他没动静,阿烟伸手推他,只是男人转了个身朝面朝里,继续睡。
凑的近了就能闻到浓重的酒气,甚至他呼吸时都有带着花香的酒味。
“喝醉了不回家,跑我这做什么。”她可没忘了自己方才为何生闷气,见到正主后这股气更如添了把柴似的烧的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