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大清,但是我们的人守在那,等那女子出来后跟上去,便可知其身份。”
太子沉思片刻,忽地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传来的消息,说秦王宠爱一个南疆女子,但他回京后并未带在身边,莫不是养在了外面?”
旁边的宫人道:“殿下,您可记得宫宴上,就有南疆女商人。”
太子还真没注意,不过他挥挥手道:“去查查那名女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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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来的突然,齐誉并不在府里,但是守门之人认识她,赶忙放她和决明进去。胡岩自然也不在,幸而郝仁留在府里,但将阿烟安置到哪里,成了让郝仁头疼的问题。
以往王爷会直接带她回主院,此时王爷不在,他贸然将人领到王爷房里好像不大合规矩。但是阿烟姑娘又不是外人,总不能让她坐在会客厅里等着。
郝仁思虑的时候,阿烟已经抬脚朝着齐誉院子去了,不等人开口,直接进他卧房里坐着。
郝仁:……
也行吧,免得他还得寻思怎么办。郝仁上了一壶茶水,还叫人上了不少点心瓜子等物,最后切了一碟子新鲜的水果,道:“姑娘尝尝,这是刚到府里的。”
虽说快入春了,可吃水果还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阿烟招呼决明坐下和她一起吃。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郝仁摇头:“不知道,但应该快了吧,眼看着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郝仁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决明也出来了。“姑娘说自己在里面等王爷就好。”
郝仁:“那需要我进去送热茶吗?”
决明:“不用,姑娘心情不大好,让她静静吧。”
这一等,就等到秦王从外面回来,一身玄色大氅的男人眉眼英俊,气质出众,但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她在房里?”
郝仁立刻答道:“是,王爷,阿烟姑娘等候许久。”
齐誉大跨步往门口走,一手推开门一手解身上的披风。
天边堆积着乌云,风雨欲来让人心情压抑。
胡岩搓搓手嘟囔道:“快春天了怎么还有点冷似的。”
房门关上,将外面的寒意隔离在外,屋里没点灯,但齐誉扫了一圈,没在外室瞧见她。
将大氅顺手挂在一旁,齐誉抬脚往内室去,同时叫人:“阿烟。”
话音落下,他也转过了屏风,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登时让室内亮了一瞬。
身穿绿群的少女回过头,泪流满面。
“齐誉……”
第88章
闪电亮如白昼, 将屋里的一切映出来。
满地的竹筒和散着粉末的油纸包,甚至冬眠的大将军蜷缩成团, 就在她脚下。
她跪在地上, 袖子高高的挽起,胳膊上都是划痕,而她右手正掐着他的匕首。
“齐誉……”
咣当一声, 匕首落地, 齐誉迅速过去,在她瘫软在地上之前将其抱起来, 放在一旁的床榻上。
她坐在床边, 满脸泪痕,鬓边的碎发不知被汗还是泪水浸湿,贴着少女的脸颊。
齐誉取出自己的帕子, 轻轻为她擦拭眼泪。
“发生了什么?”他低声问她。
阿烟眼睛酸涩,盯着自己的脚面看,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落在她衣裙上。她摇头, 似乎不想说。
见她如此, 齐誉难受的心里发闷,索性拉过椅子, 和她面对面的坐着:“阿烟, 看着我,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他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效果, 阿烟抽了抽鼻子, 接过他递来的帕子自己擦眼睛。
“就是……就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阿烟想将眼泪擦干,但怎么擦似乎都没法阻止流出来, 她直接用帕子捂住自己的脸,闷声说道:“齐誉, 你说祖父祖母是疼爱我的吧?”
小时候的阿烟不明白,为何旁的小孩都有爹娘但是她没有?又一次和小伙伴吵起来后,才几岁的阿烟跌跌撞撞的跑回家里,奶声奶气的问:“祖母,我爹娘呢?”
以前她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忘记祖母怎么回答的了。
祖母身子不好,骨瘦如柴的靠在床头,有的小孩还偷偷说她祖母是老妖怪,气的阿烟上去和他们打架。
祖母才不是妖怪!祖母对她可好了。
祖母温柔的摸了摸阿烟的头,用干净的帕子将她脸上的灰尘擦去,笑道:“我们的阿烟长大了,该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了。”
二老没瞒着她,直接告诉她,她是捡回来的孩子。也就是说,他们也不知道她的爹娘是谁。那时候阿烟好难过,躲在屋里偷偷的哭,祖父板着脸:“怎么?跟着我们委屈你了?”
阿烟哭的更大声了,哇哇的哭声让祖父慌了神,哄了好一会,最后答应将蛊虫给她玩,她才破涕为笑。
祖母会用最漂亮的花儿编花环给她戴,会温柔的坐在床边为她缝制衣裳,每次做出来的衣裳都好看的紧,让小伙伴们眼馋。
祖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阿烟一撒娇,他就拿她无可奈何。
“他们将我养大,一定是疼爱我的对吗?”
盖在脸上的帕子早已经被泪水洇湿,她说话声音发哑带着颤音。
“一定是的,他们很爱我。”
阿烟自问自答,似乎并不是想从齐誉这里得到答案。齐誉起身找来药箱,开始为她清理伤口。
阿烟胳膊往后缩了一下,齐誉握住没让她动。“一会就好。”
阿烟不动也不说话,但是低低的啜泣声像是打在人的耳膜。齐誉很快就处理好,用纱布缠好伤口后,他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慢慢的给她捋褶皱,低声道:
“阿烟,你想的都是对的。”
聪慧如秦王,在看见满地的药瓶和竹简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她一直哭着询问,更让他明了。
“若是不疼爱你,祖父也不会将你带回去,悉心呵护你长大,更是将全身的本领都交给你。”
“可是……”
她将帕子拿下来,露出哭的通红的眼眸:“可是齐誉,你知道吗?我用了几种毒粉,还用了大将军的毒液,但是发现这些对我丝毫没有影响。齐誉,你知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齐誉身子绷紧了一瞬,但阿烟泪眼朦胧,没能察觉。
“什么?”
阿烟惨笑:“意味着我不怕毒,甚至不怕蛊,齐誉,我……”
我是蛊童几个字,阿烟怎么也说不出口。
蛊童啊,那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种用来救命的蛊。
就像是詹长宁所说,蛊童是行走的灵丹妙药,那怎么算人呢?
祖父为什么要将她变成蛊童?
阿烟越想越伤心:“我知道祖父祖母是疼我的,可是……可是我就是难受啊。”
小姑娘爱哭他一直都知道,且见过很多次泣不成声的样子,但是哭的这样惨烈,还是第一次。
齐誉沉默着,听她断断续续的诉说,握住她的手,给她传递热度。
哭了一会,阿烟总算是将压着的情绪宣泄而出,她冷静了不少,但还是一抽一抽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我想回村子里一趟,祖父祖母生前和王婶子交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齐誉的手收紧,半响之后,才低声说了句好。
阿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哭出来感觉好受不少,决明说的对,面对问题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她要将这件事查清楚。
说不定,事情并不是这样。
想通了的阿烟抹了一把脸,反手握住齐誉的手道:“我们到了漠城之后,我直接回南疆村里一趟。”
齐誉抬眼看她,阿烟没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怎么了?”
“阿烟,蛊童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回——”
阿烟顿住,瞪大了眼睛看他,嘴唇发颤:“我刚才没说蛊童,齐誉,为什么你知道?”
齐誉抿了抿唇,阿烟摇晃着脑袋:“不对。”
他镇定自若,像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似的。
“阿烟,你先冷静一下,”他拉住她要撤走的手,目光定定的看她,“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听完。”
接下来,齐誉就将上次王婶子说的话全部说出,但是阿烟震惊的看他,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耳边什么都听不见。
“本想等回到漠城一切尘埃落定后告诉你。”
“所以,你就骗了我这么久?”
被欺骗的感觉不好受,阿烟咬唇流泪,倔强的没发出声音。她猛的抽回手,站起来看他:“你曾答应过我,不会骗我!”
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阿烟捂着脸跑了。守在外面的决明吓了一跳,立即追赶上去。
胡岩则是进屋,见到内室满地狼藉,还以为王爷和阿烟姑娘吵架了,于是劝解道:“王爷,阿烟姑娘涉世不深,性子也有些骄纵,但她没什么坏心眼,若是哪句话得罪了王爷,多担待些。”
月光升起,将坐在那的男人镀上一层清冷的月光。他没转回身,只淡声道:
“是本王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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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你慢点跑。”
决明跟在后头,手中拎着阿烟的披风,紧赶两步才追上她,将披风披在阿烟的肩头。
阿烟不跑了,慢慢的走在街道上,肩膀耸动,哭的厉害。
决明这人嘴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抬手用帽兜将阿烟罩起来。幸好晚上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阿烟哭哭啼啼的和决明一起往回走,偶尔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被决明冰冷的眼神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