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永和宫的门禁管好,再加上乌雅夫人的照料,云珠也算是稍稍能够放下心来。
云珠作出受宠若惊模样,俯下身子靠在康熙的颈窝,笑得甜蜜:“谢万岁爷。”
轻柔的呼吸伴随着隐约香气传来,康熙眸色深沉,从水中走出,打横将云珠抱起,水珠顺着小腿滴下,在地上行成小水洼。
“啪”地一声,烛火熄灭,康熙伸手揽住云珠,躺在绵软的褥子里,摸着云珠尚带潮热的脸颊,康熙若有所思:“朕记得,你家还有个妹妹,是不是也快到选秀年纪了?”
“臣妾妹妹还小呢,离选秀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云珠慵懒的声音下,是不易被人察觉的紧绷。
康熙的话让昏昏欲睡的云珠心头一紧,不由琢磨起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是让妹妹再进宫?
这个念头让云珠如鲠在喉,此时清宫之后,姐妹同在后宫情况不少,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郭络罗姐妹。
然而,要云珠将自己的幼妹送入宫中,她还是不愿。
且不提姐妹共侍一夫是何等荒唐,光是想想,让她的幼妹再重复她的路,在宫中寂寥地生活,运气好,得了君王宠爱,扶摇直上却仍提心吊胆,运气不好,更是从此便凋零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云珠便不忍心。
她在宫中多年,又生了两个阿哥,已经足够给乌雅氏带来体面,无需再送个女儿入宫,保家族的荣华。
“乌雅家家教上佳,待你妹妹选秀时,记得提醒朕,朕要给她指个好人家。”好在,康熙随即便解除了云珠的担心。
当然,康熙突然提到此事,也不是无的放矢,自是有他的用意,不过云珠的妹妹尚未到选秀年龄,康熙便将谋划暂时压制下去,“谢万岁爷恩典。”无论康熙目的为何,这句感谢,云珠说的真心实意。
能得康熙赐婚的秀女,往后的日子不说多么的琴瑟和鸣,起码一生的顺遂是能够保证的,此时女子到了年龄都得嫁人,能嫁个好人家,乌雅夫人也能放心,也算全了她们这段母子情。
云珠轻轻靠在康熙的怀里,复又陷入梦乡。
翌日,待云珠处理完宫务后,乌雅夫人便随着宫人走进了永和宫,一回生二回熟,早先乌雅夫人也在永和宫里住了许多日子,对后宫不那么陌生,她再进宫,便是镇定的当家主母模样。
云珠将胤禛和胤祚交付给乌雅夫人,又将两个阿哥的乳母叫来恩威并施训过话,然后便收拾起行礼。
听着康熙的言下之意,此次去汤泉,应该不会等多久,各色用具都得提前收拾妥当,免得手忙脚乱。
果然,云珠将将把行李收拾好,乾清宫里便出了前往遵化汤泉的旨意。
此次前往遵化,皇太后以要照顾胤祺为由拒绝和太皇太后通往,佟佳贵妃也不知为何,坚定要留在紫禁城里,至于惠嫔、荣嫔、宜嫔也被康熙留下处理宫务,宫妃里唯独带着云珠一人。
但这个安排,却完全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反对。
缘何?
康熙御笔钦点,将大阿哥胤褆放入了随驾名单。随着宜嫔、云珠等人的得宠,惠嫔早已不复恩宠,不过是由于她进宫年份够长,膝下又有大阿哥,康熙念着旧情,隔三差五的去延禧宫吃顿饭,惠嫔对于康熙的宠爱,早已死了心,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之前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安葬,太子主持祭祀,正式出现在宗亲百官面前,宣告着不容忽略的存在感。这实在让惠嫔眼热不已,然而她也知道,太子终归是太子,未来太子是君,大阿哥是臣,两人之间天生便存在着君臣差别,康熙对于太子的特殊宠爱,实在让惠嫔羡慕。
没想到,这一次康熙去温泉,却是将大阿哥带上,反而将太子留在宫中,这代表着在康熙心中,并不仅有太子一个儿子的存在,其他的儿子,虽说不如太子,但在他们的皇阿玛面前,终归是有一席之地。
此时的惠嫔心头一片火热,在儿子的大好前途面前,去不去温泉又有什么关系呢?
荣嫔、宜嫔,心头也是同样的火热,他们都是生了儿子的妃嫔,既然大阿哥能随驾,等再过几年,她们的儿子也可以随驾出行,建功立业!更何况,皇太后陪着五阿哥留守宫中,宜嫔甚至可以借着处理宫务的机会,和胤祺好好亲近,在此等愿景下,她们几人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巴不得康熙尽快启程。
这个火热,在十数天后传来消息,康熙前往景陵,在仁孝和孝昭皇后灵前,命令大皇子率大臣、侍卫向皇后行礼、奠酒举哀之时,达到定点。
康熙的大阿哥,爱新觉罗.胤褆,继太子之后,身影开始出现在前朝。
第115章 同游
当然,大阿哥的诸般出息,都是后话。
此时的大阿哥,正在侍卫的护卫下,骑着小马,慢慢地在长长的队伍里骑着。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为了让她感觉舒适,整个车队都走得慢慢悠悠,唯恐颠簸了去。
云珠作为唯一的一个随驾妃嫔,自是对着太皇太后晨昏定省,格外上心。
车架从东华门出了紫禁城,走过繁华热闹的城市,从东直门出,向着遵化而去。
遵化汤泉,康熙奉太皇太后去过无数次,行程早已定好,无需云珠操心,云珠需要做的,无非是每日夜间到了预定的行宫之后,为太皇太后和康熙、大阿哥打理妥当。
云珠连后宫如此繁杂的事情处理起来都举重若轻,此时只需照顾这么几个人,云珠更是信手拈来。这短短几日里,云珠事事想在前头,太皇太后几人一进行宫,该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虽说外地行宫条件有限,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太皇太后用习惯了的,但在云珠的安排下,太皇太后却觉得处处满意,事事顺心,全然没有出门在外的凑合之感,太皇太后甚至能说,这么多次出门里,这一次最为舒心。
如是几天,太皇太后对于云珠的印象愈发的好,云珠的待遇也直线上升,一开始的云珠只是坐在自己的车架里,跟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后面,慢慢的,太皇太后开始宣召云珠去凤辇陪侍,陪太皇太后念经说话,云族的声音天生便很是柔软,说起话来更是如春风拂面,太皇太后听了几日后,愈发离不开云珠,整日都让云珠在凤辇上为她念经,甚至康熙的几次召见,都没叫来云珠的人。
仔细一问,却是太皇太后将云珠占得牢牢的,全不让她离开。
这番意料之外的进展,很是让康熙哭笑不得,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有一日,召见妃嫔还得等着妃嫔有空。
康熙这番难言的心情,太皇太后不在意,云珠,云珠也不在意。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她的凤辇,内务府费劲了心血,宽敞而舒适,坐在上面,虽说不是完全感受不到一丝颠簸,但较之云珠所乘坐的,嫔位车辇,实在是舒服了百倍不止。
更何况,在不涉及到太皇太后逆鳞的时候,太皇太后是一个很好说话的老人家,每日里听着云珠读经读累了,太皇太后也会笑眯眯的和云珠说些家长里短,宗亲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王爷郡主,在太皇太后口中,也不过是一个个调皮的孩子罢了。有时候说得兴起,太皇太后甚至会提起一些康熙的幼年趣事,这等除了太皇太后无人敢说的事,让云珠听得兴致勃勃。
更何况,大阿哥也经常来太皇太后的车架上请安歇息,大阿哥这时候已经十岁,正是已经懂事但又不至于避险的年龄,他板着脸装成熟的样子总是让云珠看得很是愉悦。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云珠在太皇太后的车架上,过得很是开心。
遵化很快便要到了,这一日,午间例行休憩。
云珠奉着太皇太后用过膳食,再从太皇太后凤辇上下来,回到自己车辇用食。
刚掀开帘子,却见一个身影正坐在她的车辇上,云珠定睛一看,捂住嘴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却是康熙在她的车辇里等着。
“万岁爷您怎么来了?”云珠惊诧地看着康熙,她的车架是嫔位的规格,较之康熙的御辇,只能说是狭窄逼仄。
康熙也是从没有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待过,他面色稍稍不佳:“既然山不就我,朕只能前来就山。”
云珠对康熙是何等了解,知他并未动了真怒,她用帕子遮着,轻笑出来。
马车里凝重的氛围,被云珠的笑声冲散,康熙面色转霁,欲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小欢子端来了云珠的膳食。
“怎的现在还未用膳?”康熙轻声问道。
“太皇太后老人家今日兴致好,用膳时说了些以前在草原上的事情,一来二去便晚了。”云珠柔声解释。
康熙看着云珠的颜色愈发柔和,示意云珠先用膳,之后再言其他。
云珠也不客气,挽起袖子净手之后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行在半道条件自然没有宫中好,但也算不错了。
没多久,云珠放下筷子,又用茶水漱了口,这才抬眼看向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她的康熙。
康熙笑着想云珠伸出手:“请娘娘同朕一游。”
游玩?云珠兴致起来,她不假思索地将手伸出,搭在康熙张开的手掌上,随着康熙的步子,走出了车辇。
此时车队已经离紫禁城很远,再往前便是遵化。
尽管太皇太后的凤辇宽敞舒适,但搭乘时间长了,还是不怎么舒服,云珠随着康熙走下马车,感觉拘束的身子彻底打开,她轻轻在原地弹跳几下,缓解着久未动弹导致的小腿紧绷。
康熙含笑看着云珠活动,云珠脸一红,忙转移话题:“万岁爷,去哪里游玩?”
说着云珠抬头,环顾四周,抬眼望去,只见大地苍茫,种下的稻子正在抽穗,风一吹,青绿的禾苗弯下了腰。
康熙扬起马鞭,指着远方:“前头有一条河,虽非盛景,尚可一观。”
说着便翻身上马,将手递给云珠,待云珠握住后,略一使劲,将云珠拉在他的身前。
旁边的侍卫和宫人们忙底下头,不敢直视。
红晕浮现在云珠脸上,她羞涩地靠着康熙怀里,借着他的披风遮挡住自己通红的脸颊。
康熙扬声大笑,挥动鞭子落在马身上,马嘶鸣一声,跃步而出,沿着旁边的小道便往河道而去。
侍卫们对视一眼,不远不近的跟上,唯恐扰了康熙的兴致。
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名驹,马儿撒着欢儿跑,春风拂面,撩动着云珠额角的碎发,在春风中,云珠的碎发渐渐散了出来,一丝一缕地沾到康熙的颈间脸颊,幽幽清香随风飘来。
马蹄清脆地踏在地上,踩碎了一地的落花,没多久便到了康熙说过的河流旁。
果然,如同康熙所言,这条河,远没有长江的气势,没有黄河的雄浑,却自有一番意趣。远远望去,河道顺着地势蜿蜒,形如月牙,河水缓缓流淌,静谧无声,鱼儿在水下欢快游动,时不时吐出泡泡,在水面上惊起圈圈涟漪。波光粼粼,在午间日头的照射下,折射出金色看碎茫,浮光跃金,偶尔有鱼儿从水中跃出,将金辉打碎。
在河道旁边,还停放这好几只船,也不知是渔人捕鱼所用还是渡河之舟。
云珠拉拉康熙的袖子,康熙低头,只听间云珠兴奋地在他耳旁说到:“万岁爷,此等美景,若能随波而下真是美哉。”
说完,云珠又反应过来,此时不在宫中,在外随意游玩难保安全,她急忙转圜:“可惜此地条件有限,无法实施。”
康熙却不以为忤。此地在京城至遵化的途中,对于北方,清廷有着十足的掌控,不似南方还有着反清复明的不安定因素,在北方,康熙有自信,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刺杀事件,他笑了笑,示意跟随而来的侍卫和船家沟通。
很快,此时便已办妥,颤巍巍的船家佝偻着腰,躬着身子等候着。
康熙率先跳上船,小船随着水波来回摇晃,很快,康熙便稳住重心,扶过云珠。
云珠顺着康熙的力度上了小船,苍老的船家行过礼够,摇着桨往河流下方行去。
跟随着的侍卫忙分散开来,坐上其余船只,护卫着康熙。
摇啊摇,摇啊摇,小船飘飘荡荡,并无画舫的精致,更无大船的壮阔,穿行在漫天芦苇之中,鱼儿被小船游过来的动静吓到,奋力往外游去,鱼尾甩动,溅起水花。
云珠看着有趣,微微侧过身子,将手伸出船舷,浸入河水之中。
河面已经被太阳晒暖,触手生温,再往下探,水面之下的部分,依然寒凉的不行,云珠指尖刚刚接触,便打了个哆嗦,忙老实地拿了出来。
康熙笑着将云珠的手握住,向船家讨了杯水,将云珠的手洗净,又掏出帕子擦着云珠手上的水,嗔骂道:“可长教训了?”
云珠手指蜷缩,看着康熙将她手指一根根打开,细细擦拭,好似真的是再体贴不过的郎君,她垂下眼,笑得很是愉悦。
“贵人。”这船家也是个胆大的,他在这船上来来往往这么多年,自诩是个有眼力的,这两个贵人看着便是和煦的,便想着多赚点赏钱,好让家里婆娘孩子日子好过点,看着眼前小夫妻这情意绵绵的模样,船家鼓足勇气,恭维说道:“老爷夫人天生良配,我们这里有个庙,在姻缘之事上很是灵验,不仅未婚的女孩儿喜爱去那儿求签,就连那些嫁了富贵人家的太太们,都爱去那儿求夫妻和睦,都说很准呢。”
夫妻和睦。温柔倾听着船家话的云珠一愣,夫妻,在外人面前,她和康熙的相处竟然如同夫妻么。然而,云珠心知肚明,她算什么妻子,充其量不过是比较得康熙喜爱的人罢了。
很快,云珠便回过神来,这份怔忡若不是康熙一直盯着,也要忽略过去。
云珠笑着对船家说道:“这儿的寺庙自然灵验,可惜我们时间不够,待会儿便要启程离开。”
船家遗憾地看着云珠,为了赏银,还在苦苦劝说:“夫人,您可别不当回事,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这个庙是真的灵。”
云珠依然笑眯眯的,却不松口。
“寺庙在哪儿呢?”却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康熙,开口询问。
“老爷,不远,拐过弯便到了。”船家喜出望外。
“既如此,便去看看。”
“万岁爷!”云珠惊呼:“可是这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