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财顿时又焉了下去。
他换了个法子，开始跟胡婶子哭求：“菊娘，菊娘我错了……菊娘，你再原谅我一次吧，菊娘……菊娘我没了你跟斌哥儿，往后可怎么活啊？”
胡婶子闭着眼，身子微微的颤抖。
庄云黛却是怕胡婶子心软，再被牛大财给哭哄回去。
她索性冷笑一声，强势的打断了牛大财的哭求：“往后不知道怎么活？也好办啊，要不你现在就去死吧？反正你也是采石场出来的，眼下大雪封山，把你捆着扔山里头去，你猜什么时候旁人会发现你的尸体？一个月后？还是明年开春化了雪？”
庄云黛声音里带着笑，好似在跟牛大财有商有量的商议着什么事。
牛大财只觉得头皮都发了麻。
胡爱菊不是说这个叫黛姐儿的，最是温柔善良？！
温柔善良的人，能说出这等话来？！
尤其是，他混迹采石场，接触多了那些形形色色的恶人，这会儿自然看得出，这个叫黛姐儿的，并非是在吓唬他！
她是真的就那么想的！
牛大财牙齿都哆嗦了起来。
他看看庄云黛，又看看庄云黛身侧站着的陆霁青。
一个言笑晏晏，一个冷若冰霜。
但，这两人好像都能随随便便就杀了他！
“菊娘……”牛大财声音也颤了起来，“你真的想让斌哥儿就此没了爹吗？”
胡婶子却狠下了心，扭头不看他：“有你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你若真的心疼儿子，那就行行好，以后离我跟儿子远一些。”
庄云黛在一旁补充：“当然，你要是不想，那我就人为的帮你离婶子跟斌哥儿远一些。我不介意。”
这就是直白的威胁他，要把他丢到深山里去了！
牛大财说不出话来了。
庄云黛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这才笑嫣嫣的问：“签吗？”
好半晌，牛大财才颓然的颤声道：“我，我签……”
庄云黛喜笑颜开，她拥着胡婶子，能感觉到胡婶子也在微微颤抖。
“婶子先去旁边坐坐，休息会儿。”庄云黛柔声道，“我去屋子里，让阿期把和离书写一下。”
胡婶子眼睛有些红，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跟期哥儿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庄云黛笑着，又扭头同陆霁青一本正经道，“陆护院，劳烦你看好这牛大财。他要是有什么不轨的地方，你别客气，给他点颜色看看。”
陆霁青冷冷的看了一眼庄云黛。
在外人面前，她倒是老实的很。
没有喊他那什么乱七八糟的青郎，也没有喊什么那略带了几分亲昵的霁青哥哥。
他就知道，私底下那些，只是她在逗他。
陆霁青心下莫名生出一团火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陆霁青别开了眼，没有再看庄云黛。
庄云黛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陆霁青，总感觉这人刚才有些奇怪？
不过，庄云黛也没多想，她这会儿一心惦念着那和离书，见陆霁青把她的吩咐听进去了，便匆匆的离开了前头的门头，穿过小院，往后头去了。
先时庄云黛就安排庄云期庄云彤并王翠翠一道，在胡婶子屋子里守着斌哥儿休息。三个小家伙都懂事的很，一口应了。
先前牛大财嚎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虽说按道理来讲，后院这排屋子隔了那么远，又隔了厚重的门帘，应该听不清喊的什么。但庄云黛也是稍稍有些担心，万一被孩子听到了什么。
等她撩开门帘进了屋子，见斌哥儿已经睡着了，三个孩子在炕的那边一道摆弄着小木人偶，庄云黛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大姐——”“黛黛姐——”
三个孩子压低了声音，跟庄云黛打着招呼。
庄云黛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同样也压低了声音：“翠翠跟彤彤你们继续玩呀。阿期，我有事找你帮我写个东西，来。”
庄云期见能帮得上姐姐的忙，很是高兴，忙从炕上下来，端端正正的穿上鞋，就牵着庄云黛的手去了他的屋子。
他的屋子里也烧着炭盆，一进来不至于会冷到。
庄云期在书桌上摊开宣纸，眼睛有些亮的看着庄云黛：“大姐，我要写什么？”
庄云黛给他简单的口述了一份和离书。
庄云期虽说有些错愕，但还是依样写了出来。
庄云黛看着弟弟小小的人儿，悬着手腕，一板一眼端端正正的写着字，那种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压都压不住。
她的阿期也太棒了吧！
庄云期写完，又帮着吹干了墨迹，这才道：“大姐，你看，哪里还有要改进的吗？”
他难免有些忐忑的看向庄云黛。
庄云黛大力的夸了庄云期一番：“阿期，你写的特别棒，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庄云期有些羞涩的露出个笑来，很快，他又带着几分不解，犹豫了下，还是小声的问出了口：“大姐，这份和离书，是胡婶子跟叔叔的吗？”
第176章 陆护院
庄云黛也没瞒着庄云期，点了点头，应道：“是啊，胡婶子跟那人要和离了。”
庄云期抿了抿唇，小声道：“那，以后斌哥儿岂不是跟我们一样，都没有爹爹了。”
庄云黛听得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这姐弟三人的爹，庄家老二庄世农，上战场的时候，庄云期跟庄云彤还在黎氏的肚子里。
两个小家伙，自打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庄世农。
虽说两个小家伙从来也不提，但庄云黛知道，他们有时候看着王翠翠她爹，如何疼爱王翠翠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眼里是带着期盼的。
但……庄世农战死沙场，黎氏又是那个鸟样子。
家里的爷爷奶奶，大伯跟大伯娘，自是不用提。
两个小家伙剩下的唯一疼爱他们的家人，就只有庄云黛一人而已。
庄云黛摸了摸庄云期的小脑瓜，小声道：“没有爹爹也没事，胡婶子会把斌哥儿带的很好。大姐也会好好疼爱你跟彤彤。”
庄云期小脸一红，看上去很是羞涩。
但他却依旧坦诚又快乐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
庄云黛拿着庄云期写好的和离书，去了前头的铺面。
大概是没有庄云黛在，铺面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胡婶子拘谨的坐在那儿，见庄云黛进来，像是得救一般，赶忙迎了上去。
她看到庄云黛手里拿着的纸，愣了下：“这是和离书？”
她声音略略颤抖起来，显然很是激动。
庄云黛点了点头，软声道：“婶子，这和离书上写了，从此你跟牛大财夫妻情断，婚姻嫁娶各不相干，因着牛大财是采石场囚犯，斌哥儿从此跟着你。这份文书，只要你们签了字，在大殷律法上就生效了。”
胡婶子激动的连连点头，牛大财也有些激动，想说什么，却又见庄云黛从柜台后又摸出先前收缴的那把歹徒的刀，对着他挥了下。
顿时，牛大财脸都煞白了。
“我给你松绑，你按手印，老实点，不然，我手里这刀，可是没长眼睛。”庄云黛熟练的威胁着牛大财，牛大财瑟缩了下，哪里还敢有半点异动。
庄云黛顺手割断了捆着牛大财双手的绳子。
“行了，按个手印吧。”
牛大财有些憋屈：“怎，怎么按啊？”
庄云黛直接拿着刀在牛大财面前掂了掂：“伸手，我给你割破手指不就行了？”
“……”牛大财自然是想反对，但见着庄云黛手里拿着刀，眼里满是杀气，再看看一旁犹如门神一样站在一旁的陆霁青，牛大财只能瑟缩了下，哆哆嗦嗦道：“我，我自己来行不行？”
他这显然是怕庄云黛直接把他手给砍了。
庄云黛看破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手持刀往前一伸，牛大财硬着头皮把手在刀刃上轻轻一划。
鲜血涌了出来，牛大财白着脸，就着手指上的鲜血，在那封和离书上按上了手印。
庄云黛复又看向胡婶子：“婶子，我记得你随身都是带着针线包的。”
胡婶子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个针线包来，取了根针，往左手食指上一扎，一滴血珠涌了出来，她同样在那和离书上，也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这样，就算成了。
庄云黛把其中一份给了胡婶子，胡婶子庄而重之的将那张和离书看了又看——尽管她不识字，但她却依然觉得，这份和离书，仿佛像是一把利刃，把她身上的枷锁都给砍断了。
剩下一份和离书，庄云黛没有给牛大财，她自己收了起来。
“这个反正你也用不太上，我明天去找人存一下，备个份。”庄云黛笑眯眯的。
牛大财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行了，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就滚吧。”庄云黛轻描淡写道，“往后要是让我再看见你接近胡婶子，我们这小院的陆护院，可不是吃素的！”
陆霁青沉默的站在一旁。
但这威胁却让牛大财反射性的抖了抖。
这些从采石场出来的人，对陆霁青的惧怕，是深入骨髓的。
庄云黛说完，一挑眉：“怎么，还不走？要我把你往深山老林里送吗？”
“滚，我这就滚。”牛大财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胡婶子看着那落回远处的门帘，一下子像是脱了力般，跌坐回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