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久?”萧千夜着急的询问,帝仲想了想,接道,“天亮之前应该就会有结果,趁着这点时间,你们抓紧过去……”
“我得回濮城。”萧千夜一口拒绝,担心的望向海的对面,帝仲顿了顿,半晌才从海面轻轻一跃到剑灵面前,轻点着沥空剑,低道:“潇儿,你还清醒么?”
沥空剑安安静静,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这样的安静让两人心中同时一紧,帝仲面容一沉,低道:“之前已经有十二座城被修罗骨吞噬,她强行插手濮城之事,势必会让之前那数百万的恶灵逃脱,她虽是不死之身,一个人独挡那种数量的恶灵,实在是乱来!”
萧千夜一惊,就在他急不可耐的想回头之时,反而是被帝仲毫不留情的直接拦下,又抬手指了指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藏锋,严厉的说道:“她是为了不让这部分的力量一并被江陵那最后一根修罗骨吸食才会冒险阻止,否则恶灵之力积累到千万人,再致使破军爆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你要是不想管江陵的危机一开始就不要答应人家,现在走到半路了你要回头?那岂不是既救不了江陵,还浪费潇儿一番苦心,你听好,我去濮城找她,你立刻去江陵。”
“你去找她?”萧千夜迟疑了一下,眼眸变幻着。
帝仲并不回避他那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只是自己静静的笑了一下,笑容里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声音也是清淡到宛如空灵:“是的,我去找她。”
也许是对这句话有些意外,萧千夜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直到帝仲自己也呆了一瞬,又莫名问道:“你不想我去找她?”
说完这一句,他又沉默着低下头去,彷佛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赦生道那次情绪失控之后,他的内心似乎也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微妙转变。
原来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昆仑山巅的小姑娘,还有万年前擦肩而过的,那团炽热的火。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口是心非的放下这一切,却在这样彻底的失去面前,终于感到了一股不甘、不愿和不舍。
两人同时沉默,又同时抬眼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立即从气氛中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火药味,藏锋若有所思的拖着下腮,似乎一下子就从箭弩拔张的氛围中意识到了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忍不住抿唇笑起。
这是萧千夜第一次感觉共存的这个人变得神秘莫测,眼神黯然地争辩了一句:“不,我算不出北斗的位置,我去找她,你去江陵。”
“呵……”帝仲打断他的话,觉得格外好笑,虽然摇着头,但是眼神和语气都没有变化,“我问你,一个拥有着‘不死’之能的心爱之人,和数百万、甚至数千万无辜的陌生人,你会如何选择?”
这样的问题让萧千夜的心猛烈一颤,没等他回答,帝仲已经抢了话,淡淡回道:“你会犹豫一秒,但是我,我一秒都不会犹豫,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也是普通人、和上天界的区别。”
萧千夜没有接话,上天界在他的印象里代表着冷漠、薄情、残酷和虚无,但自从遇到帝仲以来,他却在这个人身上感到了另一种深情、和蔼、刚正和温柔,唯有这一次,帝仲忽然问出了这个让他完全想不到的问题,然后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预料之中的回答,仿佛是在提醒他,无论他现在是否和自己共存,他都依然是上天界的人。
“上天界见过无数流岛碎裂坠天,我可不在乎一座东济岛的存亡,当然你要是执意和我同行也不要紧,反正答应帮助东济岛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帝仲的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虽然只是看似淡淡的说着话,余光却一直在盯着他面上瞬息万变的情绪,又直接点足掠起,透明的躯体中心凝聚出光化之术,像一颗白色流星朝着濮城方向飞速坠落。
在他离开之后,遥海如镜的水面一瞬恢复波澜,藏锋紧张的握着拳,内心也好像掀起了巨浪,听到那样轻慢无所谓的话,脸色自然是情不自禁白了一下,但他还是迅速冷静下来,看着帝仲消失的方向,忽然莫名其妙的说道:“你要是现在选择回去找云姑娘,我……我也不会阻拦。”
说完这句话,藏锋就有些后悔的瘪瘪嘴,想再说些什么挽留一下,又完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尴尬的咧咧嘴,索性沉默了下去。
“去江陵。”萧千夜回头看着他,藏锋有些不敢相信,脱口重复:“去江陵?”
“嗯。”萧千夜点点头,重新弯腰碰了碰沥空剑,终于镇定的道,“在出发之前我就和她说好了,我应该相信她……也不能让她的努力白费。”
“可是……”藏锋张了张嘴,终究不敢再问下去。
“他能保护好阿潇,至少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萧千夜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逼着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立即重新稳定住剑灵的方向,和帝仲的光影背道而驰,继续带着藏锋前往江陵城。
藏锋也无法判断他这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第五百九十五章:无声之爱
光化之术来到濮城地界的海岸边,还未进城,帝仲一眼就发现沙滩上有一个小小的火色身影,他连忙落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火焰小人,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受到本尊意识不清的影响,这个和云潇一模一样的火焰小人此时也有些呆呆傻傻的站着发愣,直到他以自身神力灌入其中,小人儿才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咿咿呀呀的说着他根本听不懂的吟语。
“啧……你主人呢?”帝仲抓着她的肩膀焦急的质问,火焰小人晃了晃,终于抬起一只小小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濮城,帝仲这才将紧握的手松开,顺着方向望过去——濮城的最外围被淡金色的诛邪剑阵笼罩,能看到里面又覆着一层灰白色的“雾霾”,但是再仔细观察,在最里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纵横交错的火星,他心知不好,这是担心死灵逃脱强行结阵,可一己之力拖住百万恶灵,想来也撑不了太久了。
帝仲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叹息了一声,还是没忍住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句:“一天天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幺蛾子!只会给我添乱!”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是追着火焰小人一路跑到这里的阿崇,他在察觉到帝仲的刹那顿步,意外的看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人影,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几遍才肯定这真的只是个半透明鬼魂一样的存在,不等他开口问话,帝仲反而是先转了身看向他,抬手指向扑朔迷离的濮城问道:“潇儿是不是在城里?在此之前,可还有什么异常?”
阿崇虽然震惊于这个人诡异的状态,但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丝毫恐惧,反倒是在听见问话的同时,大脑情不自禁的接下了话,连连点头焦急的回道:“她不知从哪里扔了一批墟海贼人让我看着,至于云姑娘本人,我没有见着她,但是在早些时候曾有一条青色蛟龙从高空掠过,之后又有一只火焰之鸟跟着追了过去,它们消失的方向,应该是在城北附近……”
他还没说话,眼前的鬼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光化之术砸进诛邪剑阵中,帝仲立于濮城上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数百万的恶灵被火光阻隔在半空中,即使不断的想要突破重围去吃掉下方的人,还是会被皇鸟极端炽热的火直接烧成灰烬,而城中来不及疏散的几十万百姓正诚惶诚恐的抱作一团,他们缩在一切能躲避的地方,哭嚎、祈求着。
除去乱了分寸的普通人,他还惊讶的看见许多身着士兵服饰的战士正在顶着高温和恐慌努力维持秩序,那般无畏于生死的表情,竟也让他微微动容。
帝仲的眼神有一瞬的空茫,然后神色复杂的扫过四周,掌心的神力渐渐拉长成古尘的状态,他从高空急速掠下,抬手将游窜的死灵直接搅碎,六式在手中一分三,三分六,继而幻化出无数肉眼无法看清的刀刃,顿时惊雷在火光中炸响,热浪席卷而来,这一击逼着恶灵失去平衡坠入皇鸟的火焰中,再出手,又是六式连发,交错着来自昆仑的七转剑式,以最快的速度斩杀逃窜的恶灵。
这样惊人的数量,即使是依靠龙血珠得到短暂喘息的他,都感到虚无的手臂隐隐痉挛难忍,再想起才恢复原身,火种中还掺杂着龙血的云潇,帝仲不由得怒上心头,手下力道越来越重,终于在最后一刀砍落之后,古尘之影赫然碎去,六式归一,诛邪剑阵也轰然散开,头顶的月光徐徐洒落,引动空气中的雾气凝聚成蕴含着神力的雨水倾盆而下。
皇鸟的火焰似有所感,在雨水中慢慢湮灭,整个濮城荡起一片浓厚的白雾,就在所有人惊喜的发现逃生之路重新开启之时,只有他悄无声息的掩去身影,足不点地的朝着城北火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飞去。
他一眼就看到半倚在城墙边昏迷不醒的人,头轻轻的歪着,脸上的表情终于从痛苦缓缓平静。
帝仲放慢脚步走过去,这一眼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现在的云潇只有上半身还能勉强保持着人的形态,腰部往下不知是被什么强悍的力量直接搅碎,纵是火焰已经在伤口上修复躯体,可这样触目惊心的场面还是让他一阵钻心的疼,他想抱起眼前的人,又不知该如何将这半截身体揽入怀中,只能靠着她一起坐下去,稍稍扶了一把,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肩头。
帝仲的脸色却比昏迷的云潇更加苍白,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被整齐切去的伤口,伤口上还残留的魔气,那确实是一万五千年前北斗之灾中,自己曾经联合煌焰、蓬山一起斩杀过的破军煞星。
那一战他姗姗来迟,等赶到战局的时候煌焰已经杀的双目通红,由于上天界心法的独特性,即使是煞星魔神之力也无法真的伤到他们,但是那样毁天灭地的力量让一百多座流岛、几千万人沦为恶灵,自那以后,北斗大阵被上天界从万千流岛上销毁不复流传了才对,为什么时隔这么久,这种极端的术法会在东济岛忽然出现?
但眼下他只是稍稍思索了数秒就立刻将注意重新放回到云潇身上,手继续沿着伤口感知着火焰的温度,担心也在这样的检查下越来越重——太慢了,她明明是皇鸟的血裔,这样的恢复速度,实在太慢了。
神鸟一族之所以得到永生之能,实际是依赖不死、不灭、不熄的火种,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种之力能不断的修复受损的躯体,但是那滴混入火种中的黑龙之血,会在每次修复之时如跗骨之蛆一般跟着火焰游走全身,不仅会让整个过程变得疼痛难耐,还会延缓速度,让伤口久久难以痊愈。
“潇儿……”帝仲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在她被切断的伤口上不断游移,虽得不死之能,但疼痛的感觉是不会因此减轻丝毫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愚蠢的信念支撑着她独自一人来到濮城,就算萧千夜兵并不明白北斗大阵和修罗骨的恐怖,她这样拥有数万年记忆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此行有多危险?
还是说……是明知此行过于危险,才会将那个人支开独自前来,只要她在濮城将这数百万恶灵斩杀,那么失去这股力量的破军煞星就好似武将失去了兵刃、文人失去了墨宝,如釜底抽薪。
帝仲苦笑着,心有万般无奈,仿佛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缓缓抬手放到了她的额头处,淡金色的神力像一根细细的针,从眉心一点点刺入,又以刺尖为圆心,倏然刻下一个小小的咒印,那是一个正五芒星的图案,在五角的连线完全成型之后,开始朝着逆时针轻轻转动,而在他默默缔结咒印的同时,自己的眉心处也赫然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图案,只不过两个咒印旋转的方位完全相反,是并不罕见的转移之术。
他低下头,无法抑制的亲吻着这个从未得到却早已经彻底失去的人,在将那股致命的疼痛无声无息转入自己的一瞬,用尽全力的抱紧昏迷的云潇,赫然感觉到神裂之术虚无的躯体出现剧烈的震荡,似乎掉进一个冰冷的黑洞,整个人都在不停的下沉、下沉,意识出现短暂的模糊,但他也只能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只要稍稍松懈就会陷入永远不能再醒的梦境。
“潇儿……我真的、也很爱你啊。”在迷茫中,帝仲眼里亮光依然一闪即逝,喃喃苦笑,“真可笑,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可笑了……感情是这么没有道理的东西吗?你醒过来的那一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再是昆仑之巅的小姑娘,我自以为终于能放下你,结束这段荒唐的感情,可是、可是为什么,误入赦生道,你开口喊着别人的名字,会让我气的失去理智?”
这样的无助和绝望,是他此生从未感受过的。
在精神濒临崩溃之际,仿佛有什么温柔的力量一下子将他拉住,帝仲也在这一刹惊醒,看见云潇已经苍白地睁着眼睛,即便半身还是无法快速恢复,但疼痛却在这一刻悄然散去,她面容憔悴的宛如一朵即将枯萎的纯白色花朵,还是轻轻抬起手握住这个虚无的身体,但也已经力竭,一瞬就松开了手,只能无力的靠着。
帝仲将额上的咒印悄悄掩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醒了?还认得我不?”帝仲轻轻抬手,将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也不知是在调侃还是真心发问,云潇摸了摸额头,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有微微的冰凉一闪而逝,好在她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回答道,“当然认得……我怎么可能不认得您。”
“您?”帝仲语气一沉,面无表情,冷嘲道,“那就好,你还没有蠢到把我认错,潇儿,你要是再对着我喊出别人的名字,我是真的要生气了。”
云潇并没有感觉到刚才那深深的一吻,才恢复的神志还无法快速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迷茫的朝着修罗骨所在的位置呆滞的望了一下,这才豁然想起来那根凭空消失的骨头,吓得她直接坐了起来,原想飞奔过去检查一下到底是情况,可身体稍稍一动,她就发现自己腰部以下空荡荡的,是被那个魔影一刀搅碎,还未完全复原!
“你干什么?”帝仲皱着眉,刚才的剧痛让他的身体还有些僵硬,只能勉强按住差点从他怀中飞出去的女人,骂道,“别找了,并不是非要等到最后一根修罗骨拔出破军才会苏醒,之前那十二座被吞噬的城市,足足有近五百万人吧?这些力量足够指引着身负修罗骨印的人前去找它,那只青蛟之所以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成功,也是因为如此。”
“那、那江陵怎么办?千夜已经去了江陵,他会不会有危险?你别管我了,我休息一会就能恢复,你快回去,快……”
“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能赶过来救你就不错了,你现在还想我回去救他?他死不了,放心吧。”
云潇绞着手,委屈的回道:“我又不需要救……”
“你闭嘴。”帝仲脑门一热,真的是恨不得现在就丢下这个女人,他忍了一下情绪,莫名其妙厉声骂了一句,根本不想理她,顿了片刻,又干脆自言自语的扯开话题,“与其让你惹我生气,还是得先找个人盯着你才行,你别保持这幅模样了,怪吓唬人的,先恢复原身我好带你走,你现在这半截身子的状态,我想抱也抱不了,总不能扛着走吧?”
“不、不要。”云潇支支吾吾的回绝,低着头不敢看他。
“为什么不要?”帝仲瞳孔骤然收缩,威胁着催促道,“搞快点,你还想不想我回去救他了?”
听到这样的话,云潇哼一声侧过脸去,但想了又想,还是乖乖听了话。
第五百九十六章:推算之力
皇鸟的原身可以遮天蔽日,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如一只普通的小鸟被轻而易举的抱入怀中,帝仲扶着城墙站起来,小心的抱着云潇,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么小小的一只鸟儿,也有和上天界对抗的勇气。
黄昏之海有成千上万的凶兽,每一只都比她看着凶狠残暴无数倍,可时过境迁,它们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在空间巢穴中睡着懒觉,不会有惹事的家伙主动和上天界作对。
他忽地微微一笑,带着她一起重新回到濮城外的海岸边,火焰小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百米之外踮着脚一路狂奔冲过来,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撞得他往后倒退了几步,一边咿咿呀呀叫着“主人”,一边紧张的伸手想要摸一摸那只受伤的火鸟。
帝仲被她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住这个还围着他一直打转的小家伙,低道:“行了,你也回来吧,她没事。”
火焰小人眨了眨眼睛,怔在原地,一双澄澈无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然后才嘴角上扬,用力点了点头。
小人儿轻轻跳了一下,重新回归到一团火的模样慢慢融入本尊体内,帝仲轻抚着怀中的云潇,发出一声宠溺的低笑,然后又看见阿崇追着跑了过来,他很明显跟不上小人的速度,这会早就是气喘吁吁的叉着腰,又看见之前那个半透明的怪人回到了岸边,立即眼睛一亮强撑着跑过去,左右张望了一下,急道:“那小家伙呢?跑得那么快,我一眨眼她就飞出去了,你看见她了没有?”
“她回来了。”帝仲淡淡解释着,阿崇迷惑的四处找了一圈,最后才看见他的怀中抱着一只火光四射的小鸟,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阿崇的脸色僵硬了几秒,然后不可自制的涨红。
帝仲憋着笑,回忆起云潇捉弄他的事情,一边抚摸着羽毛,一边调侃着问道:“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到底都怎么了,对着女人脸红就算了,怎么对着一只鸟也脸红?难怪你们连条人鱼都不放过。”
“额……我不是!我没有!”阿崇被他莫名其妙的玩笑了一句,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又支支吾吾的问道,“云姑娘、云姑娘去哪了?”
怀中的云潇看见他这副紧张的表现,也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阿崇听见这声熟悉的笑,倒吸一口寒气瞪大眼睛,脱口:“你、这只鸟……难道是!”
“呵……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帝仲轻飘飘的回着话,抬手指向天空,提醒,“之前那只追着青色蛟龙的火焰之鸟,不就是她。”
阿崇还是不敢相信,嘀咕道:“那只鸟、那只鸟可大了!一扇翅膀,整个天空都是火光,怎么可能是你怀里这只小鸟?”
云潇咯咯的笑着,她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紧贴着帝仲的胸口,而帝仲也在这一刻心有所感的垂目看着她,感觉他虚无的身体正在被炽热的火焰温暖,怀里的人是如此的宁静美好,让他想就这么轻轻抱着,直到永远,再也不要松手。
但他还是在下一刻就放下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直接就将怀里的云潇递给了阿崇,嘱咐道:“照顾好她。”
“它……她?”阿崇愣愣看着这只被硬塞到自己手上的小鸟,它的羽翼是流焰状态的火,好像根本就没有实体,虽然看着艳丽非常,其实抱在怀里还是非常舒适的温暖。
忽然想起在之前那座悬崖边,云潇一身嫣红的长裙,上面也像是有夺目的火在流动。
怀中小鸟挣扎着动了一下,它只有半截身体,稍微扑扇了一下翅膀就立刻萎靡不振的瘫倒下去。
帝仲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淡淡问道:“听说你之前和煌焰动过手,还被直接搅碎了身体是不是?那次花了多久时间才恢复?”
云潇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好好的忽然问起这个,发现他略略抬起头,目光其实一直盯着夜幕下璀璨的星辰,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似乎忽然有一瞬的失神和惊疑,稍稍等了一会,帝仲见她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这才回头冷哼一声骂道:“是不是我问你什么、你都不愿意如实相告?这般见外,那你自己回去救他好了。”
“不是、不是!”云潇赶紧接话,暗暗吐了吐舌头,立马回道,“我听灵霜说是用了两天四个时辰。”
“要这么久?”帝仲凝重的想了想,再转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叹道,“那这次你起码也要一天才能恢复了,濮城的援兵差不多也该到了,你就在此好好养伤,别掺和江陵的事了。”
“你带上我呀!我、我可以变得小小的,你随便捎着就好了……”生怕他真的会丢下自己,云潇急的一直拍着翅膀,阿崇连忙轻轻按住她,担心她会从自己手上摔下地。
“你可真的是命大,遇上煌焰还能脱身。”帝仲没有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叹道,“别仗着自己是不死之身就到处招摇,他要是像奚辉一样给你做个鸟笼关起来,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又不是故意惹他的。”云潇心有不甘的反驳,“我是追着攻击浮世屿的那股力量找到了玄冥岛,被冥王意外插手打伤的,我又不傻,他那么讨厌我,我躲都来不及,才不会主动招惹他。”
“你知道就好。”帝仲虽然漫不经心的接着话,脸上却露出了苦笑表情,他想了一想,忽然抬手勾出几道细细的金线,又用手指轻轻挪动了位置,低道,“不对,你只会嘴上说说罢了,你从来脑子就不正常,我不能相信你的鬼话,鸟笼……倒是个好方法,给你做个鸟笼,你乖乖在里面养伤,别想出来掺和了。”
“鸟笼?鸟笼!”云潇本来还有些分神想着怎么才能缠着他一起去江陵,这会看见那些金线像活了一样竖起来,真的组合成了一个鸟笼的形状!
“啊……放我出去!”这一下被他措手不及的关了起来,云潇连忙好声好气的哀求起来,只是她稍稍一动,受伤的躯体上火光就是一晃,立刻就像是虚弱到了极处,只能自己强撑着抓住鸟笼的线,帝仲见她这幅模样,脸色也一下子不大好看,指尖再度勾起灵术的纱罩在鸟笼上,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嘀嘀咕咕的云潇,懒得理她,索性连声音也一并阻断。
阿崇抱着怀中这个金色的鸟笼,总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尴尬,好像能猜到这两人之间特殊的关系,又怎么也不敢细细想下去。
在耳边终于安静下来之后,帝仲整个人却微微一滞,不易觉察地低了一下眼帘,他的五指仍在继续捏合推算着北斗大阵最后一颗破军星的位置,然而不知道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干扰,他只能勉强感觉到是在江陵城附近,却始终无法准确知晓具体的地点。
再度走向遥海,他在海岸边一个人静默的站着,面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之色,濮城的一夜惊魂在天色慢慢转亮之后趋于宁静,大星之影倒影在瞳孔中。
阳光从遥远的天际垂落,让虚无的身体居然有渐渐麻木的感觉,虽然让疼痛也因此缓和了不少,但同时也在影响他的推算之力。
帝仲心有疑惑——是因为自己帮她转移了伤痛才会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