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萧千夜在床前顿下,试探性的问道:“你主人怎么了?”
花灵原本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着,听见他说话之后,小家伙莫名其妙的抹干眼泪,奇怪的露出了安然的笑脸,咯咯答道:“九穗禾服下之后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乱跑,会影响恢复。”
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视了一眼,答非所问就算了,这种刻意的动作仿佛事先准备好的一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潇托着下巴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花灵眨着大眼睛,浑身轻颤了一下,飞快扬起笑脸,重复着刚才的话:“九穗禾服下之后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乱跑,会影响恢复。”
云潇担心的抬头看着萧千夜,推了推他:“她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呢。”
他点点头,疑惑的扭头从窗子往高空望去——厌泊岛出什么事了吗?
就在此时,他恍惚的感到有一抹淡光从眼前掠过,许久不曾现身的帝仲神色凝重的摸了摸花灵的脑袋,一瞬间就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目光严厉的抬头望向高空的某个点,认真的嘱咐:“我过去看看紫苏”
“你去?”萧千夜蹙眉拦住他,“你这幅状态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有分寸,倒是你,一个人对付辛摩不要紧吧?”
他抿抿嘴无言以对,又取出古尘递过去:“这个你带着。”
“嗯?”帝仲迟疑着,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瞬,萧千夜低声道,“花灵身上残留的是煌焰的气息,你带着古尘安全些。”
“那你……”
“我没事。”他摆摆手,坚定的回答,“你放心。”
“冥王的气息?”云潇惊讶的捂住嘴,犹如被雷击中一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脱口,“难道、难道烈王大人是为了救我,被冥王……”
“不关你的事,你留在家里好好养伤。”帝仲淡淡打断,也没有看她,迅速离开。
第八百五十章:拜访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萧千夜坐在窗边心神不宁的盯着天空,他虽然时不时能想起一些帝仲的过往,但五感切断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就如那个人以神裂之术光化离开,他却完全没有感觉身体里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这么久的共存相处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他知道帝仲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的处在神眠中,切断所有的感知不干涉他的生活,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形同陌路,但不同于当年他糟糕的状态被迫沉睡,现在的他始终和外界保持着微妙的关联,如同一个静默的旁观者,只会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不得已现身。
仿佛是在刻意回避什么,不再和他说话,也不再无意识的凝视云潇。
很多时候,他能清晰的察觉到那个人身上前所未有的孤独,好似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的情绪再掀起丝毫的波澜,甚至午夜梦醒的时分,他曾恍惚的看到帝仲一个人站在遥远的白光之中,那般安然宁静,仿佛随时都会烟化消失。
他或许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只在等着某个契机彻底的终结这段数万年的传奇生涯,帝仲留下来的唯一理由是为了上天界那个神心入魔,今非昔比的同修煌焰,他想救朋友,朋友却视他为死敌。
他忽然扭头望向云潇,她正在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那只尚未成熟的木槿花灵,露出几分开心几分期待的温柔神情,让他在下一秒钟就因莫名的心痛而触电般的挪开了视线,闭上眼睛将双手握紧——他这一生最为亏欠的两个人,偏偏是有着万年前惊鸿一瞥的缘分,又被他的插足意外终断。
帝仲的感情他心知肚明,而云潇是否有遗憾,他不得而知。
一直到下午花灵的哭闹声才终于停了下来,云潇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冲着萧千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揉着腰嘀咕:“原来照顾孩子这么辛苦。”
“那就不要孩子。”萧千夜顺势接话,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是想找各种理由打消她这个念头,云潇冲他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扯开话题,“花灵毕竟不同于人类的孩子,看着像三岁,其实和婴儿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她是依靠烈王大人的神力强行催熟勉强成了型,还不会说话,估计路都走不稳,要是不小心伤了元神,只怕会神形俱灭再难恢复,这可怎么办,你晚上还要去邀约应战,我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萧千夜似乎思索了一会儿,脱口:“那你留下来照顾她……”
“你说了会带上我的!”云潇一口拒绝,抬高语调的刹那间她就慌张的捂住嘴担心的往房间里瞄了一眼,好在花灵还抱着被子酣睡着,她摆了摆手,小声说道,“我想先把她送到秦楼去,他们那人多又有房间,照顾一个花灵幼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而且风魔还有人留在墟海,我正好过去问问情况,看看苏木回去了没有。”
“我送你过去。”他轻声接话,示意云潇把花灵带上,她小跑着回到房间,用一床小毯子把花灵幼儿包起来小心的抱在怀里,果不其然微微一动她就睁开了眼睛,“哇”的一声又开始哭闹起来,云潇头皮发麻的哄着,手忙脚乱的拿了一块甜点递到她嘴边,花灵不依不饶的伸着小手拍打着,哭声也越来越急,越来越喘。
云潇急的一跺脚,对着门口一动不动萧千夜破口骂道:“你不要傻站着过来帮忙呀!”
萧千夜皱眉看着两人,他又没有带过孩子哪里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更何况花灵根本就不是人,哭闹肯定也不是因为饿了渴了难受了,与其浪费时间去哄一个根本不知道什么原因哭闹的花灵,还不如耐心等帝仲回来搞清楚厌泊岛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潇见他还是站着不动,气的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骂道:“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没法办法只能走过去,天征府里忽然传出孩子的哭闹声,让路过的行人都纷纷好奇的驻足倾听,也让反复在门口徘徊了几遍的年轻妇人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了一下门。
余文君忐忑不安的绞着手,因为紧张而不得不深呼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天征府自十几年前那场匪夷所思的大火之后就一直闭门谢客,加上兄弟俩都是常年在外执勤,每年回家的时间很短,一般情况下,大门入内是正堂,两人的卧房是在后方,所以兄弟俩心照不宣的选择了绕路直接从后院回家,让访客也只能不合规矩的从这里敲门才有可能被听见。
这些年她多次路过这间寂静的大宅子,无数次好奇的驻足凝视,五年前解封之后,长兄应该已经解除了限足令,但是大门依然紧锁,整个府邸安静的好似无人生活,直到某一天,她意外的听见了几个女人家吵闹嬉笑的声响传出来,据说是天尊帝特意找来照顾久病不愈的萧奕白,虽说家里总算有了点生活的气息,但她每次路过这里,都还是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寒意,让她加快脚步一秒也不敢多留。
但是今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找过来,因为风彦自那一天深夜离家之后就音讯全无,明明整个帝都城一如既往的安详宁静,唯有她的丈夫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公婆倒是打听过风彦的下落,但镜阁主公孙晏笑咯咯的说给他安排了一桩生意,因为是私事不太方便公开,让二老无需操心过几日就会回来,这种话骗骗不知真相的老人家就算了,她是亲眼看着丈夫和那个陌生人深夜出的门,怎么可能这种时候莫名其妙的去办什么私事!
越想越担心丈夫的安危,可她只是东冥一个普通商人的女儿,就算知道镜阁主是在说谎她也没有权力质问,万般无奈之下,她将目光放在了天征府上,虽说这么多年不往来,好歹也是有血缘的亲戚,稍微打听一下丈夫的下落算不上趋炎附势吧?再说了,风家被天征府连累,早年受尽高成川的欺压,后来又遭逢无端的指责,如今苦尽甘来,这么点举手之劳人家应该不会为难吧?
她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一步三停磨磨蹭蹭一上午才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但抬起的手怎么也敲不下去,直到刚才听到屋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终于扣响了门。
她忽略了另一件事——天征府是没有仆人的,所以现在走出来给她开门的人,正是萧千夜。
余文君一下子慌了神,那些在腹中斟酌了好半天的话在看到他之后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萧千夜皱着眉头,好一会才认出来眼前的女子是风彦的妻子,两人在门边一动不动尴尬的站了好一会,直到屋内的云潇哄着哭闹的花灵探了个脑袋出来望了一眼,远远的问道:“千夜,谁来了?”
萧千夜回过神来,随意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回答:“是大嫂。”
这声大嫂让余文君受宠若惊,更让云潇惊喜的迎了出来,招呼道:“大嫂快进来坐坐,外头下雨别着凉了。”
余文君小心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心虚的找着理由说道:“我正好路过,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一时担心所以就想进来看看……”
他自然清楚余文君的真正目的,也不揭穿随意笑了笑,两人一起往屋内走去,云潇手忙脚乱的递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她擦水,抱歉的说道:“真是让大嫂看笑话了,院子里昨晚上吃的东西我都没得及收拾,乱糟糟的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您去前厅坐坐,我给您沏壶热茶过来。”
“不、不用客气。”余文君连忙摆手,看着她怀里哭闹的小女孩,惊奇的道,“这是你们的孩子?阿彦也真是的,你们好不容易回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知道和我说声,害我什么也没准备,就这么空手来了。”
她冲着孩子笑了笑,花灵在云潇怀中不住闹腾,哭的嗓子沙哑,两只小手一直不安的抓着她的头发紧紧攥在手心里,云潇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和余文君解释这是来自厌泊岛的花灵,但对方好像也没注意,担心的问道:“怎么哭的这么厉害?最近天气反常,一会热一会冷,这么小的孩子一不注意就生病了,前不久明月郡主的女儿囡囡也染了风寒,看了好久的大夫才好转,你们可千万要注意些。”
没等云潇回话,花灵拽着她的头发用力一扯,疼得她龇牙咧嘴连忙按住孩子的小手,余文君“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主动伸手说道:“你们年轻人都不会哄孩子,让我来试试吧。”
她一抱过孩子眼里就浮现出迟疑之色,这小姑娘看着应有两三岁了,脸色如纸一样苍白,抱在手里像个婴儿一般轻飘飘的,但是力气又大的离谱,一把扯着她的头发就用力往怀里拽,云潇赶紧按住花灵的手,抱歉的对余文君笑了笑,没等她解释,余文君呆呆看着云潇,下一秒反倒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毕竟母亲就不是正常人,孩子有些反常也不足为奇。
第八百五十一章:线索
说来奇怪,花灵在她的怀里很快止住了哭泣,余文君轻柔的拍着孩子的后背,冲着两人抿唇笑了,她摸了摸花灵的额头,被冰凉的体温吓了一跳,问道:“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身子也太单薄了,是不是你们这几年在外劳累,把孩子也累着了?对了,我那有一服药方子,是我前几年生了女儿之后偶遇的大夫给的,比丹真宫的管用多了,据说是专门给女人调理身体的,从孩子到老人,各个年龄的女人她们都有特别的药方。”
云潇本想告诉她真相,余文君却担心的看着熟睡过去的花灵,自言自语的抢话说道:“大夫说她们这药方不是飞垣的,用了好多海外的珍稀药材,只给女人用。”
“只给女人?”云潇顿时来了兴致,而萧千夜原本是在漫不经心的听着,忽然目光严厉的扫过来,仿佛是一下子联想到昨天晚上重岚的某些话,他不动声色的引导着问了下去,“那药方能比丹真宫的药还管用?到底是哪里的妙手神医,以前没听过啊。”
余文君想了想,回道:“我前些年回娘家,正好遇上她们在万佑城巡演,那时候我抱着小女儿本想看一会,谁知她一直哭闹,还是人家好心抽空帮我哄了哄,这才及时发现了病根然后给了那服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山海集重新开放之后新入驻的商户,她们开了一家叫桃源乡的舞馆,收留无家可归的姑娘自力更生,店主叫红姐,人可好了。”
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从余文君的口中意外听到了一品红的名字,萧千夜和云潇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一下头,云潇凑过去,找着理由问道:“大嫂,您刚才说的药方子能不能给我一点啊?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弱,好不容易现在生活安稳一些,我也想好好给她调理调理。”
“行,当然行,正好红姐那边的小姐妹这两天来帝都城结款还没回去,我一会就让人给你们配好了送到府上来。”余文君一秒没犹豫赶忙接了话,她本来就在担心两家几十年不往来关系生疏,要是能有个契机缓和一下岂不是皆大欢喜,云潇心中咯噔一下,露出一副心急如焚的表情说道,“送上来多麻烦,我自己跟您去取就好了,顺便……顺便问问大夫都要注意些什么。”
话音未落,云潇抱过花灵幼儿塞给萧千夜,一边使着眼色一边转身握住了余文君的手,边走边嘱咐道:“外头下雨我就不带着孩子一起了,千夜,你照顾下孩子,我取了药很快回来。”
萧千夜被她莫名其妙塞进来一个幼儿,没等他反应过来,云潇已经撑开伞走到了院子里,余文君找不到理由推辞,但又没来得及询问丈夫的下落,这会左右为难的张望了一会,萧千夜借机赶紧追了出来,他皱着眉瞪了一眼云潇,余文君纠结着绞着手,半天才鼓起勇气小声的说道:“萧阁主,红姐她们是经营舞馆戏院的,和羽都的几家商会有些服装上的生意,有一批货款好像延期了不少时间,她们私底下问过我,可这事是风彦在管理,他、他最近不知……”
萧千夜一听就知道她是找借口问风彦的下落,但事关重大他不能透露,只能含糊其辞的回道:“大嫂放心吧,风大人很安全,过几天就会回来。”
余文君愣愣看着他,虽然是一模一样的措辞,但这句话从他口里说出来竟然有种莫名的力量让她顿时安了心,好一会她才松了口气用力深呼吸,整个人立马神色变得明朗起来,拉着云潇的手腕一起离开。
萧千夜本还在思考着这忽如其来的重要信息,一低头发现被云潇强行塞到他手里的花灵不知何时苏醒了,明明几分钟前她还在余文君的怀里安安稳稳的睡着,怎么换了一只手臂立马就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花灵虽不是人类,但毕竟是在烈王神力的强行催熟后有了类似人类的身体,这会小姑娘张了张口,下一秒发出惊天动地的啕嚎大哭,萧千夜头皮发麻的哄了哄,越哄对方哭的越凶,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不讲道理的生物哭闹起来,当真比危险凶悍的敌人更加让他头疼,萧千夜逃命一般冲出家门,想都没想加快脚步就来到了外城的秦楼,一进门,本来还在和客人眉飞色舞聊天的白小茶目瞪口呆的跑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千夜怀里哭到沙哑的孩子,用见了鬼一般的眼神奇怪的打量着两人,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们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萧千夜一时无语,没等他想好怎么解释花灵,一个声音慵懒的从二楼飘来,午睡才起来的江行泽披着一件衣服走下来,也没注意到这种时辰萧千夜会忽然出现在店里,笑咯咯的摸了摸白小茶的头调侃道:“孩子?什么孩子?你喜欢叶少将那事八字都没一撇呢,这么快就惦记起孩子了?”
“不是我呀!”白小茶红着脸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使眼色,“是他呀!我没听云潇姐姐说过有孩子啊,而且……”
白小茶小心的瞄了一眼萧千夜,眼神里带着莫名其妙的鄙夷和生气,哼了一声骂骂咧咧的嘀咕:“而且云潇姐姐的身体特殊,不可能有孩子的呀!那他手上抱的是谁的孩子?难道是和别的女人的私生……”
话音未落她就被江行泽一把捂住了嘴,他尴尬的咧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萧千夜,语无伦次的打了个招呼之后强行拖着白小茶扔到了一边,然后才擦了把汗好声好气的迎过来,这一惊吓江行泽本还迷迷糊糊的睡意彻底清醒了,他好奇的瞅了瞅萧千夜抱着的小姑娘,一下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咳了咳使了个眼神指了指楼上,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找个房间给你们休息下,让阿姿过来帮你哄哄?”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秦楼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怀里的花灵身上,萧千夜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云潇的身份在飞垣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加上之前那伙心怀不轨的蛟龙刻意散播,一直以来他都能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视线格外的排斥,虽然云潇自己不说什么,但他知道那些伤痛无法弥补。
不仅如此,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偏见在碎裂之后虽然有所好转,可要让普通人彻底接受异族,只怕还需要几代人的时间潜移默化的去融合,他们碍于新法令不敢公然说什么,但带着嫌弃和嘲笑的目光是无法隐瞒的。
不知为何,萧千夜默默看着怀里哭闹不止的花灵,心情却忽然平静了不少,不仅没有多做解释反而淡淡回道:“是我们的孩子。”
这句话带着某种深入人心的震撼力,让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收了回去。
“啊?”江行泽本来已经察觉到他怀里的小姑娘不是人类,正在考虑要怎么解围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话,尴尬又僵硬的呆立在原地——怎么可能,这话一听就是在骗人!
“真的吗?”才被撵走的白小茶死皮赖脸的挤了过来,欢喜的戳了戳花灵的脸蛋,嘀咕,“她长的好漂亮啊,可是一点也不像你……”
“姑奶奶你闭嘴吧!”江行泽回过神来,笑着把白小茶又丢了出去,然后领着萧千夜来到楼上的包厢找来秦姿帮忙,不过一会,江楼主和秦姿一前一后的走进来,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怀里抱着的小姑娘,露出了和白小茶一模一样撞鬼般的神情,好一会秦姿才尴尬的接过孩子轻晃着哄起来,萧千夜的额头一阵一阵的疼,靠在窗边想了许久,忽然问道:“风魔在墟海那边是谁在守着?有没有办法帮我联系一下?”
“墟海?”江楼主前一秒还在开心的逗着孩子,下一秒就正襟危坐的拉了张椅子坐到了他对面,他一翻手袖子里飞出一只冥蝶,回道,“赤晴前几天已经回去了,烽火和迦烨都在那里守着呢,你找他们有事?”
萧千夜盯着冥蝶翅膀勾出的光镜,对面的烽火此刻正在蛟龙巢旁边,那个大贝壳是闭合的,看不到内部龙吟的情况,她木讷的看着忽然在自己面前铺开的光镜,嘀咕,“楼主?”
没等江楼主回话,萧千夜焦急的问道:“苏木回去了没?”
“啊……萧阁主!”烽火认出了他,赶忙站起来拖着蝴蝶回答,“苏木?前几天来了一个小孩子,说是烈王大人手下的木槿花灵,奉命过来给云潇送药的,然后他就带着那只花灵一起去帝都找你们了呀!”
“他还没回去?”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紧盯着秦姿怀里的花灵,不祥的预感开始翻涌,烽火抓着脑袋说道,“他没回来啊,你要是碰见他就帮我催一下,蛟龙巢里有个龙吟,上次赤晴还带了一个龙橼过来,现在这里有两只神志不清的蛟龙要照顾,我都要忙死了!”
萧千夜霍然而起走到花灵面前,她睁着大眼睛神情呆滞的凝视着他,然后非常刻意的咧嘴努力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重复着唯一会说的那句话:“九穗禾服下之后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乱跑,会影响恢复。”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半晌,江楼主眉头紧蹙的指过来,低道:“这不会就是过来送药的那只花灵吧?”
他还没有回答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心悸的剧痛如泰山压顶一秒就让他支撑不住的左右摇晃,江楼主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他双瞳的金银异色正在闪闪烁烁绽放着耀眼的明光,强撑着理智从窗子迢迢望向高空的某一个点,一个名字突兀的从他口中蹦出——“帝仲!”
下一瞬,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一僵直接栽倒下去,这样熟悉的心悸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将他拉回到曾经那段不愿回首的往事里,上一次他在剧痛中失去了云潇,这一次又会是谁?
好奇怪,明明他能听到内心深处不甘心的呐喊声,眼皮却仿佛有千万斤沉重始终无法睁开。
第八百五十二章:斥责
帝都的雨越下越大,到了黄昏时分,水汽朦朦胧胧缭绕着整座城市,让满街的灯火都显得迷离起来。
云潇在秦楼的房间内认真看了一遍手里才整理好的名单,递给江楼主:“这是下午我从风彦的妻子那里问到的一些东西,桃源乡和帝都几家商户有生意往来,她们这次也安排了人过来结款,时间和风雨会凑得这么巧,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但眼下……”
她担心的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萧千夜,抱歉的低下眼睛小声说道:“但眼下我还有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再帮你们打听什么了,这份名单麻烦楼主转交晏公子,或许有用。”
江停舟感激的收起名单,见云潇走到床榻边摸了摸萧千夜的额头,她点起一抹温暖的火光放在床头,可是对方冰凉的身体还是一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昏迷的躯体深处隐隐涌出的不安,回头对江楼主说道:“楼主已经知道了吧,辛摩的少主重岚昨天来过天征府,他以洛城百姓威胁千夜今晚去天守道赴约应战,而他本人应该也还在天域城内。”
江停舟微微蹙眉,回道:“嗯,昨天晚上镜阁就将待检的商队全部转移了,为了防止误伤,今天一早军阁将东门到天守道城门的路直接封了,可是现在,萧阁主的情况……”
“他会醒过来的。”云潇淡淡打断江楼主的话,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冲他露出一个让人心安的笑,“楼主放心吧,千夜本来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既然答应了重岚就一定会准时赴约的,帝都也好,洛城也罢,不会有人能在他的手下伤害到任何一个百姓,不过我得离开一会,麻烦楼主帮我照顾他。”
江停舟下意识的扭头从敞开的窗子往天空望了过去,想起萧千夜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担心的道:“云姑娘,他醒过来要是找不到你……”
云潇平静的笑着,温柔的看着床榻上眼皮仍在微微颤抖的人,毫不犹豫的道:“就算找不到我,他也不会放弃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飞垣历经多少磨难、付出多少牺牲才从上天界手下重获新生,这其中的艰难困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楼主大可放心,他会保护好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也会保护好他在乎的每一个人。”
江停舟张了张口,想说的话终究无声咽回了腹中——这个女人到底明不明白,在萧千夜的心中,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
云潇低头在萧千夜额心轻轻吻落,然后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微弱的火光穿过云层,许久未曾舒展的原身在高空再次振翅而起,颓靡的火种让皇鸟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她凭着记忆朝着厌泊岛的方向掠去,很快就发现前方一座被黑焰团团包围的流岛,烈风卷着熟悉的冥王之息呼啸而来,让她警觉的停下脚步,隔着远远的距离遥遥观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