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冥眨眨眼睛,半晌才回道:“太皇太后?无所谓,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萧千夜微微皱眉,回忆着刚才御庭园的惊变,低道:“郭佑安和贤亲王都坐上了摆渡船陪同皇帝要去湖中心的凤鸾宫,这种时候还不赶紧下令追查,竟然跑到人去楼空的凤鸾宫找线索?这铁定是阴谋,是要趁着王爷带不了守卫直接下手了,你才从那里出来,可有感觉有什么异常?”
有些意外他会真的关心这些事情,风冥一时兴起回道:“别说那座宫殿了,至少现在来看整个京城都不对劲,不知道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昏迷的人忽然动了动,怀中的女子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指艰难地动了一下,似乎喃喃唤着什么,蚩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低声提醒:“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想杀她了,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帝眼皮下杀太皇太后,想必是故意要在御庭园引起事端,好趁乱干什么其它的事情吧。”
“趁乱……”萧千夜呢喃着这两个字,心里忽然涌出说不出的寒意,很明显的感觉到危机已然步步逼近。
“他说让我把这个女人带到云隐山庄,其它的事情我不关心。”蚩王漫不经心的回答,语调掀不起一点波澜,好像这种会引起全城恐慌的大事在他眼里也根本不值一提,萧千夜微微一顿,回神,“帝仲?”
“虽然是他开口找的我,不过我想真正要救她的人,应该是云潇吧。”蚩王笑了笑,吐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女人真是麻烦,不过傻人有傻福,她好像歪打正着了,我如果不出手带走太皇太后,下一步就是让皇帝和王爷过去探病,然后以刺客之名暗杀两人吧?虽然过程不太一样,反正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我出手,反而中途遇上你,或许还有转机。”
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听进去几个字,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会在听见“帝仲”这个名字的刹那间难以自制的分心,风冥摇头叹息,语气也温和了一点,问道:“你知道他是神裂之术的状态吧?”
萧千夜没有回答,蚩王也识趣的没有多说,而是语重心长的提醒:“虽然你们走了一个月,但是他在无言谷住着其实并不会那么快涣散,他是在意识恍惚之际被破军偷袭,差点就被杀了。”
“破军?”萧千夜一惊,眸子里闪过冷光,咬牙,“破军自雪原一战后下落不明,怎么会好好的去了无言谷,还偷袭了帝仲?”
风冥的眼里露出一丝苦笑,淡淡回答:“你知道破军自奚辉败北后就转投了煌焰,但你不知道他和那条黑龙一样将煌焰当成了吞噬的目标,你们消失的那五年,破军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若想彻底铲除……”
他顿住没有再说,想起帝仲的提议,摇摇头换了话题,调侃:“先不提这些,云潇醒了,醒来看你不在,又哭又闹的,哎,这才多久没见面,那么要强的小姑娘变成爱哭鬼了吗?”
“我知道。”萧千夜下意识的点头,抬手按着胸口火种燃烧的位置,呢喃,“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出现在了云隐山庄,也知道她在哭,但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一定要弄清楚的事情。”
风冥斟酌着他的话,懒得细问,蹙眉骂道:“你要么就别下手,要么就下手重一点,要不然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醒了,我看刚才御庭园那架势,只怕现在的京城已经是一触即发,只要一点点导火索,两边人马随时都要火拼起来,这种时候一个只会哭闹的女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宁可把她弄晕也要走,到底是为什么?”
萧千夜默默咬唇,这种时候哪怕他对上天界没有一点好感,还是不得不认真抬头看着对方询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天工坊,据说是山海集内一家工坊,不仅造房子,还卖一些沾染着奇怪力量的‘工艺品’,既有你们曾经留下的一些东西,还有其它的,比如说……魔佛波旬,这次郭佑安重金请来的杀手自称六欲顶,信奉的就是波旬。”
风冥的眼眸一沉,被他最后的四个字惊住,低道:“魔佛波旬?不可能,波旬真身连我们都没遇见过,那种级别的魔王怎么可能干涉几个人类的争权夺势,太掉身份了不是吗?”
萧千夜啧啧舌,提醒:“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天工坊,之前敦煌那伙魔教的教王就是拿着你们留下的东西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不仅仅是你的间隙,还有鬼王的言灵忌,风神的风刃刀,幸亏他倒霉遇到的对手是我,仅仅是沾染着上天界神力的东西对我起不了太大作用,但这次我们来到长安遭遇六欲顶的信徒,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他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来我身上带着神族的气焰。”
“哦?”风冥一惊,薄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神却是异常冰冷雪亮,仿佛意识到了这个人执意独自过来的真正原因,萧千夜的眼里有不安,更多的一种难以描述的狠辣,看也没看正在紧盯着他的风冥自言自语的说道,“当时我身上带着阿潇的火种,我不能肯定他感觉到的是火种的气息还是上天界的力量,我必须要找到他们,以绝后患。”
风冥难以置信张了张口,一时发现自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半晌他才好不容易理清头绪,莫名发出一声轻叹,提醒:“就因为对方察觉到了神族的气焰,你连他到底知道多少都懒得调查,直接就要斩尽杀绝吗?”
萧千夜转动着剑灵,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反正六欲顶也不是什么好人,顺手杀了就杀了。”
真像啊……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萧千夜,和决心去咸池结界诛杀希有的帝仲简直一模一样!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惋惜,这两个人中间如果没有云潇,或许真的能成为并肩作战的好友吧?
曾经五感共存,甚至相互的记忆都开始悄然融合,偏偏这个世界上,唯有心爱之人无法共享。
“纸是包不住火的。”风冥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唇边的笑意凝结了一瞬,再度认真审视地看了一眼这个人,感觉自己的双手居然有些颤抖,“帝仲在咸池结界杀了希有,因为希有察觉到神界逃犯天火的气息出现在昆仑山,这是他第一次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冒着把自己也变成逃犯的风险,杀了西王母派守咸池的神兽希有!你也要如此吗?六欲顶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人出现,你都要毫不犹豫的全部铲除吗?”
“是又如何?”他正视着蚩王的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不可能再让她被带回神界。”
蚩王轻笑着,反倒是赞许的点点头,半开玩笑的感慨道:“也是,他们连作恶多端的破军都放任不管,若是只会追着一团蠢蠢的火焰欺负,属实不厚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能知道这些往事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知道的越清楚就越难对付,你想护她周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千夜思索了一会,看着他认真的道:“先送我过去凤鸾宫吧。”
风冥冷哼一声,这家伙嘴上说着只为了云潇,真当阴谋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无法狠心撂手不管,也难怪如此精湛绝伦的身手这么多年依然被苦苦相逼,但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性格,反手就幻化出间隙的漩涡嘱咐道:“女人我会送回云隐山庄,但眼下凤鸾宫敌我不明,看着各有心思,你自己千万小心。”
“多谢。”他随口回答,身体已经隐入间隙之中,朝着湖心的宫殿无声无息的坠去。
第九百四十四章:兵不血刃
间隙之术御风而行,将他悄无声息的送到凤鸾宫里,就在术法散去的一刹那,萧千夜脚下一滑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在房梁上,若非及时调整了平衡,他差一点直接摔下去掉到众人的面前!
来不及骂蚩王,他第一时间立刻就稳住了脚步,剑灵勾出剑气环绕着身体掩饰自己的气息,下面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越是紧张,越是语无伦次无法将刚才离奇发生的情况描述清楚,皇帝越听越不耐烦,挥手就命令将所有人压去刑部严加审问,吓的面如死灰的奴才们哭天喊地的求饶,而郭佑安和贤亲王的神色却各有所思,他们都在怀疑此事是对方所为,又都无法从眼前匪夷所思的状态里想明白前因后果,同样的沉默过后,索性一人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还不忘同时好声好气的安抚了一下暴怒中的皇帝。
萧千夜认真观察着宫内的每个人,那些哭到力竭的奴才们被拉走之后,整个凤鸾宫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护卫的神色各不相同,一直在若有若无的交换着视线。
郭佑安亲自给皇帝递了一杯温茶,锋芒的眼眸里终于暴露出隐藏多年的杀气,皇帝正在气头上,头也没抬顺手接了过来,就在他准备一饮而尽之时,贤亲王不动声色的按住天子的手腕,淡淡提醒:“皇上,既然来过刺客,眼下宫里的一切都不要碰了,以免有诈。”
皇帝木讷的抬眼,毕竟是自己的皇叔,他还是听话的点头放下了茶杯,郭佑安不动声色的笑了,立刻招呼手下去沏了一壶新茶过来,两位辅政大臣相视一笑,装模作样的开始检查起凤鸾宫内的一切,直到再一次不经意凑到一起的时候,郭佑安才终于按捺不住这么多年的猜忌幽幽问道:“太皇太后下落不明,王爷会担心吗?”
贤亲王显然不会理会这么直白的套话,而是淡然的反问:“太皇太后可是丞相大人一手为先帝挑选的佳人,她下落不明,担心的不该是您吗?”
“哼。”郭佑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忽然起了兴致取下架子上的木龛递过去,意犹未尽的解释道,“这种药丸是我专门命人为太皇太后研制的,只要一点点就能让女人醉生梦死,不过这种药物需要男人共服才能感到愉悦,否则就是烈火失去干柴,翻倍的痛苦,哎,可惜她是先帝的宠妃,哪个男人敢碰呢?呵呵。”
贤亲王的目光依然冷定,只有嘴角浮出一个无人能懂的笑意,讥讽:“这种良药丞相大人不如留着给自己享用吧,毕竟您老当益壮,还有大把的花样年华可以享受呢。”
两人的眼中都是一种看不见低深沉,话已至此,装模作样的演戏也就没有了必要,贤亲王微微扭头,看到端着新茶的侍卫在靠近皇帝的一瞬间抽出了手里的长剑,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在这一瞬间从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里迸射而出,郭佑安轻笑着按住贤亲王的手腕,看着皇帝的头颅直接滚落到自己脚边,血的腥味在数秒之间弥漫着整座宫殿。
郭佑安扬眉吐气的长舒一口气,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的顺利,老狐狸一般眯起的眼缝因狂喜而上扬,连一贯沉稳的语调都一时走了音:“王爷真的是好魄力,明知有诈,还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不惜冒险陪同吗?”
贤亲王比他想象中冷静,甚至没有甩开那只用力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对方,仿佛能看透一切,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口气问道:“皇上可是您的重孙,真要痛下杀手?”
“重孙?”郭佑安呢喃着这两个字,勾起讽刺的笑,“王爷真是可笑,自古无情帝王家,你不也是杀了自己的弟弟,试图逼着先帝传位于你吗?若非老夫棋高一招,现在这天下早就落入王爷的手中了,这种时候再来谈亲情血缘?可笑、可痴。”
贤亲王的眼里有说不出的神情,忽地一笑:“若说杀人,那也是丞相大人先杀了我母妃和大哥,我才不择手段杀了您的女儿和孙子。”
郭佑安的眼睛霍然睁开了,气氛陡然冷凝,当猜忌多年的真相终于从对方的嘴里风平浪静的说出,即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三朝丞相也还是全身战栗了一瞬,贤亲王无谓地转过头去,甚至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唇齿轻合继续说道:“丞相大人一定要算这笔旧账的话,两条命对两条命,正好相抵了吧?但是父皇之死又该算在谁的头上呢?这些年一直有谣言,说是我为了争权夺位逼死了先帝,但实际又是如何?恐怕只有当年守在床榻前的丞相大人才真正知晓一切吧?”
郭佑安放开了他的手,刚才那些汹涌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满不在意的回答:“那就是两条命对三条命,还是我欠王爷一条命了。”
“真的只是一条命吗?”贤亲王用敌视的眼神看着他,目光竟比刚才更加写满哀伤,郭佑安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个早已经被遗忘在尘埃里的名字,顿时眼里有一种不屑和冷嘲,戏谑的调侃,“王爷是想问吕太尉的事吧?若非他当年私自把你送到了范阳,你早就和你的母妃大哥团聚去了,哼,我本来都懒得和他计较,可他太不知好歹,还敢向先帝提议改立太子,他非死不可。”
贤亲王眼里的神色慢慢平和下来,终究还是静默的闭了一下眼,丝丝缕缕的哀伤渗透在过往的回忆里,一点点一片片,无人能诉。
“王爷也该坦白自己和太皇太后究竟是何关系了吧?”郭佑安打破沉默,嘴角勾勒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她可是您父皇的宠妃,王爷当真无法无天,做出伤风败俗的乱伦之事?”
“无法无天的人是你吧?”贤亲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郭佑安哈哈大笑,眼神一瞟气定神闲的回答:“从今往后,我就是法,我就是天。”
“连敦煌的天,也是丞相的天吗?”不知为何,贤亲王忽然转移了话题,郭佑安如梦初醒地重新望着他,补充,“敦煌算什么,我要的是中原辽阔的疆域,若是能以小小一座敦煌换来整个中原,失去那片天又有何不可?温兆钦是个木鱼脑袋,但凡他稍微聪明一点,我还是惜才爱才愿意留他在麾下效命的,可惜他冥顽不灵,我只能放弃他,选择更加听话的雷公默。”
贤亲王不急不慢的,仿佛是在刻意的引诱郭佑安说出真相:“雷公默的能力和温兆钦相差甚远,就算丞相大人的同盟回纥可汗不侵犯,敦煌之外还有虎视眈眈的西域诸国,边疆不宁,中原何以安宁?”
亢奋中的郭佑安不屑一顾的冷笑:“那是回纥可汗该关心的事,我只答应将敦煌割让给他,可没答应还要帮他抵御西域诸国,若不是看他向我牵线介绍了山海集,敦煌这块肥肉,我也不想让给他。”
轻蔑的笑声从贤亲王的口中毫不掩饰的流出,他扶着额头,从最初的低低轻笑,到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让他面前得意洋洋的三朝老臣也微微一怔,只是稍稍一扭头,他的脸色便瞬间剧烈变化起来——在大殿的对角线上,惊魂未定的皇帝被个陌生男人拎着衣服直接跳到了房梁上,而他精心安排的杀手们已经身首异地的倒了下去,刚才那些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勾勒出的血腥一幕,竟是他的手下被这个人所杀!
怎么回事,他刚才分明看见皇帝的头颅滚到了自己的脚边!看到杀手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郭佑安倒抽一口寒气,慌忙低头找寻,刚才那些大获全胜的画面全部消失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嘴里的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被一剑割喉,这哪里是皇帝,这分明是刚才出手的那个侍卫!
再定睛,郭佑安终于看清了对面的陌生男人——白色短发,手持剑灵,是意欲使口中那个拥有“神族气焰”的男人?这是什么人?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将凤鸾宫的守卫全部更换,只等今天带着皇帝和贤亲王过来一网打尽,然后再将所有的事情推到刺客身上,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个陌生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走了皇帝?
他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当对面的男人带着皇帝重新跳回地面的一刹那,他却真的感觉到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在整个凤鸾宫如看不见的水波一般席卷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到湖边文武百官朝着这个方向露出震惊的目光,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也清楚的听见了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一刻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几十年,将三朝天子玩弄于掌心的郭佑安心头一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他竟然亲口将一切全盘托出,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风云骤变只在顷刻之间,下一瞬间沥空剑就精准的抵在了郭佑安的喉间,萧千夜手心的金线如一张密布的网攀爬上郭佑安的身体,几乎是在同时,一道古怪的光从宫殿外击碎窗子阻拦在两人中间,萧千夜手腕连续转动,抢身而出逼退试图闯入救主的杀手们,随即剑法悄然变换,厉斥一声勾起外围湖水形成坚固的屏障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他的余光俨然扫到了跃入水中试图逃走的某个身影,直接将郭佑安扔给贤亲王,自己则毫不犹豫的从洞穿的墙壁中大跳追出。
第九百四十五章:如释重负
他和神秘人同时跳到湖面的刹那间,原本明朗的天空顿时被乌云覆盖,只见浓重的水雾中再一次静默地冒出来无数的墓碑,雪白的经幡诡异的飞舞,伴随着和那天晚上如出一辙的低沉吟唱声,大佛也再一次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不等对方吟唱完招魂的法术立刻以六式挑动起神力,水流剧烈的震荡,朝着岸边汹涌的扑过去,他瞬间就瞄见雾气里试图撤退的意欲使,无数金线密密麻麻的汇聚成天网阻断所有的退路,剑灵将力量催至极限砍破眼前的层层迷障,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看清了对方的身影,剑锋顺势调整好角度,直接贯穿胸膛将对手毫不留情的击出钉在了远方一颗高大的古树上!
意欲使吐出一口淤血,非男非女的面容在疼痛的作用下失控的扭曲起来,因为郭佑安决心快刀斩乱麻不再给贤亲王喘息之机,他根本没来得及回六欲顶请求魔佛支援,原本以为有皇帝在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万万没想到这个带着神族气焰的男人竟然完美的掩饰着自身气息,就藏在凤鸾宫给了他们最为致命的反击!?
糟了,原以为只是过来帮个老头子杀两个普通人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冒出来这么厉害的帮手,现在不要说赚那一笔丰厚的报酬,连他自己都得交代在异国他乡了吧?
萧千夜跳到他的面前,御林军如临大敌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陌生人,乌鸦的鸣叫响彻整座御庭园,是贤亲王的声音透过乌鸦的口一字一顿的传达命令,御林军不可置信的听着,虽是郭丞相一手创建的皇城禁卫队,但眼下丞相疑似通敌叛国已被贤亲王逮捕,他们哪里还敢在这种时候自作主张,只能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严阵以待的盯着,文武百官风声鹤唳,几乎是心照不宣全部识趣的选择了缄默不言。
好在那天晚上他曾在流云寺见过对方的招数,这才能抢在术法发动之前直接将其彻底的阻断,否则这一万御林军就会成为死灵最好的宿主,整个京城都将沦为亡灵之城!
这一击的速度快如闪电,力道更是宛如山崩地裂,一出手就知道敌我实力悬殊,意欲使口中血流不止,惊恐的看着这个已经来到他面前的陌生男人。
和那晚上的气质截然不同,今天的他更加杀意凛然,那样锋芒雪亮的眼神,仿佛一眼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六欲顶?魔佛波旬?”萧千夜抬手搭在剑柄上,只是轻轻一搅就让意欲使的脸色惨白如死,冷笑,“应该只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把戏吧?”
意欲使目光紧锁,对方那双金银交错的异瞳有着震慑人心的威力,让他情不自禁的紧闭双唇不敢有任何的反驳。
萧千夜顿了顿,主动问道:“又是从天工坊得到了什么沾染着波旬之力的灵器,然后借机造势,以魔佛之名骗钱吗?”
对方的眼眸微微一颤,以沉默承认的他的猜测。
萧千夜暗自松了口气,他原想去慈藏寺会会这家伙,没想到歪打正着在凤鸾宫撞见了,倒是省去了找路的时间正好一次问个清楚,意欲使紧咬牙关满头冷汗,这柄剑刺入他的身体,凭感觉似乎不是神界之物,但是这个人的手搭上来之后,立马就是一股汹涌的神力几乎让他神志瞬间溃散,不会错的,这股力量他记得,是上天界!
意欲使无奈的笑了,自认倒霉的咧咧嘴,吐出一句不可置信的质问:“贤亲王何德何能竟然能请得动上天界?这应该不是钱的问题吧,我真好奇,他给了你什么条件,让高高在上的流岛之神插手人间夺权?”
萧千夜目光一沉,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方口中只提到了上天界,莫非真的只是认出了他身上特殊的神力,并未察觉到火种?这倒是个好消息,让他一直紧绷的情绪也顿时松懈了不少,然而意欲使见他神色里忽如其来的喜悦,反倒更加不解的皱眉,自言自语的猜测:“你身上带着炽热的火焰之息,根据六欲顶对上天界的了解,难道是……”
萧千夜才略略轻松的眼神瞬间又紧绷起来,意欲使倒抽一口寒气,低呼:“莫非你是那位冥王?冥王之力为死灰复燃,确实有种炽热的火灼之感,怎么会,那可是连凶兽见了都得绕道走的人物,怎么会来到这里?”
“六欲顶调查上天界做什么?”萧千夜忍着心头那抹惊疑不定,倒也懒得否认对方的话,意欲使咧嘴勾笑,狡黠的辩解,“上天界的力量浩瀚无穷,普通人只要沾染一点点凤毛麟角就足以受用终身,六欲顶虽信奉魔佛,但自古神魔一念之间,勉强算是一家对不对?我若是知道您在这,就算那老头子给再多的钱也不会自寻死路,冥王大人可能手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
这番态度的转变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让他忍不住啼笑皆非,当心中的疑虑终于尘埃落定之后,萧千夜的眼眸却一点点更加冰冷:“我记得丞相大人给你们的报酬不仅仅是一万‘株’,甚至额外给了一千‘琮’,既然去过山海集,你就该明白这两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六欲顶要那么多魂魄做什么?别告诉我是要贡献给魔佛,你们这种吹嘘遛马的墙头草,肯定连波旬的脚指头都摸不到的,到底养的是什么魔,又在暗中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意欲使压低声音:“上天界是流岛的神,何必多管大陆上的事情?六欲顶虽请不到魔佛真身,但若能请出某位分身,想必上天界也得头疼吧?不如井水不犯河水,日后好相见。”
“让上天界头疼吗?那可真是求之不得。”萧千夜不出声地笑了笑,只是短促地回答,毫无情绪的波动,“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们这种东西留着终归是祸害,想来魔佛大人也不会介意吧。”
“嗯?”意欲使发出一个疑惑的音符,抬眸的同时沥空剑已经抽离,紧随而至漫天的金光直接撕裂了他的躯体,血肉被肉眼无法看清的神力撕搅捏碎,静悄悄的随风被吹向了不远处的湖中,他收回剑灵,有些嫌弃的抖了抖剑身上沾染的血污,然后莫名抬手按住胸口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仿佛心头的重担终于消失,连神色也顿时轻快了起来。
与此同时,摆渡船从湖心的凤鸾宫划回岸边,贤亲王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直接向他走来,万万没想到一局死棋能以如此始料未及的方式绝境逢生,几十年的隐忍一朝大获全胜,此刻他的心情也如风一般畅快,恨不得立马将这份喜悦昭告天下,这个不请自来的年轻人,不仅撞破了敦煌的诡计,甚至一己之力帮他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大业!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留在身边,只要他开口,只要他愿意留下来,什么样的条件他都能满足!
然而还没等贤亲王走到萧千夜的面前,这样兴奋的想法就被对方脸上淡淡的笑堵了回来,他一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位置,那种神情温柔中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如释重负,也让贤亲王放缓了脚步开始思考这个人愿意帮他的真正缘由,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这个陌生人对他的态度显然是充满了警戒和不信任,是什么让他忽然改变,是自己那番坦诚相待,还是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隐情?
但他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刨根问底,所以下一秒贤亲王就收起了所有的疑惑,只是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了他的身边,从凤鸾宫乘坐摆渡船过来的途中,他已经细细斟酌了很多要说的话,偏偏在开口的刹那间全部咽了回去,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对着天空中盘旋的一只乌鸦招了招手,柔声催促:“赶快回云隐山庄吧,我听说那位姑娘醒了,她见不到你很着急。”
萧千夜下意识的点头,真的什么也没多问一句提剑跟着乌鸦指引的方向就离开了,贤亲王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心中突然有着奇怪的直觉——是为了她,这个男人是为了女人才意外插手了这件事。
贤亲王若有所思的托腮,竟然觉得这种直觉并没有丝毫违和。
他重新走向呆若木鸡的文武百官,看着另一艘摆渡船载着惊魂未定的皇上回到别院,被转生露影响的皇帝此刻面容如霜,需要几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稳,等到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贤亲王走上前去,取出那块从敦煌进贡而来一直被皇帝带在身上的佛骨舍利当众砸开,迷药在地砖上绽放着迷离诱人的色泽,果不其然吸引着一些早就染瘾的大臣们不受控制的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
他有条不紊的陈述着事情的经过,有隐瞒,亦有夸张,唯一改变不了的是大获全胜的结局,让他情不自禁的扬眉吐气,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九百四十六章:六欲顶
萧千夜回到云隐山庄,还没踏入大门就被风冥一把勾住肩膀强行拉到了别院里,倒也不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帝仲,两人同时抬头互望了一眼,然后又立刻心照不宣同时挪开了视线,虽然一晃已是一个月未见,但相对无言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尴尬,直到风冥一声重咳强行打破沉默,问道:“这么快回来了,看来事情处理的很顺利?”
他点了一下头,回道:“确实是歪打正着,郭佑安准备直接在凤鸾宫杀了皇帝和贤亲王,再把责任推到刺客的头上,不过他一时高兴得意忘形,没注意眼前的景象是我的幻术就自己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御庭园那些文武百官,还有他手下的一万多御林军,甚至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在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这次想狡辩都不可能了,剩下的事情也不用我们插手,贤亲王自己会解决。”
风冥咧咧嘴,抓着脑袋感慨的望向帝仲,眨眨眼睛调侃一般的叹道:“倒是要谢谢那只小鸟了,要不是她被人家三言两语骗的要去救人,这会皇帝和贤亲王全得死在凤鸾宫,呵呵,有意思,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