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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泪水不只是咸的,还是苦的。
  陆清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恶心感。
  他一躺回床上,大口大口的血就从嘴里井喷式涌出来,不过片刻,染红了一床。
  他突然觉得好轻松啊,好像把罪恶全部都吐出来了……
  姜梓阳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他又一次麻木地坐在手术室外,望着那一袋袋血被紧急送进去,再然后又看到浑身是血的护士踉跄着跑出来给他递病危通知书。
  他双手僵硬地写下这辈子最丑的字,像一条条可怕的蜈蚣,横不是横,竖不是竖。
  陆清又被送进了icu,再一次浑身都是线,他像是一个布娃娃,被他们缝缝补补的串了起来。
  如果不是心电监护仪有数字在轻微跳动,姜梓阳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死了。
  为什么胸腔都不见起伏呢?
  医生疲惫地站在一旁,嘴里稀里哗啦说了一大通,什么注意事项,什么危险事项,什么预后事项。
  姜梓阳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他只是两眼呆滞地望着里面毫无生气的陆清,他突然觉得要不就算了吧,他的清儿看起来好痛苦啊。
  医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才二十一岁啊,太年轻了,真的太年轻了。”
  姜梓阳转过身,是啊,他们家陆清才二十一岁啊,他怎么就要死了?他还要活好久好久的。
  第58章 你是我祖宗
  春去秋来,沪城今年破天荒的下了一场大雪,雪花覆盖在窗台上,积下了一层不小的厚度。
  姜梓阳刚下课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医院,在进门前特意抖了抖身上的寒气,生怕这一点点凉意都能冻着里面金贵的瓷娃娃。
  “今天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糖葫芦,排队老长了。”姜梓阳说说笑笑的从背包里把排队了一个小时才买到的糖葫芦放在小桌上。
  陆清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错不错的落在上面,两眼都写满了快给我尝尝的欲望。
  姜梓阳却是没有拿过去,像是买来给他看的,而不是给他吃的。
  陆清蹙眉,“你故意馋我?”
  “祖宗,中午为什么不吃饭?”姜梓阳佯装微怒,“医生说了,每天三餐多少都要吃一点,哪怕一口也行。”
  “疼。”陆清委屈地撅了撅嘴,然后拉过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
  姜梓阳叹口气,“我知道会疼,可是咱们也不能每天都靠着营养液活着,你瞧瞧你身上还剩几两肉了?”
  陆清不说话,装傻充愣中。
  “糖葫芦也只能舔两口,不能吃,知道吗?”姜梓阳还是受不住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拆开了包装袋。
  陆清看着他颗大饱满色泽诱人的冰糖葫芦,好久没有感受到的饥饿感忽然就强烈了起来,他抬起手压了压有些抽搐的胃,先试探性地舔了一口糖衣。
  并没有任何反胃感,他忍不住地咬了一小口。
  姜梓阳见状,几乎是不带犹豫地扒开他的嘴,强硬的把那口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去的山楂给掏了出来。
  陆清心虚的往后退了退,“我想吃。”
  “吃个屁。”姜梓阳直接把剩下的糖葫芦扔进了垃圾桶,甚至怕陆清会不顾形象的去垃圾桶捡回来吃,忙不迭的把垃圾桶都一并扔出去了病房。
  陆清压着肚子看着他毁尸灭迹,哭笑不得道:“你说买来给我尝味道,结果就让我舔了一口。”
  “谁让你不听话的?”姜梓阳心有余悸地快步走回病床。
  陆清精神恹恹地躺回了床上,“阳儿,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年前你都别想了。”姜梓阳重新灌满了热水袋,谨慎的在自己身上试了试水温,确定温度适宜后才放在他的腹上暖着。
  “阳儿,我想看会儿电影。”陆清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又溢满了冷汗。
  姜梓阳心里一阵一阵泛着酸,他默默地打开那部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的《星3》,他很清楚,每每陆清难受时,都会听,听到昏睡过去为止。
  病房里,又开始播放起了那熟悉的音乐旋律,陆清英文不好,可是在看了几十遍之后,他好像都能脱口而出标准的英语台词了。
  姜梓阳给他擦着汗,“要不要叫医生来用点药?”
  陆清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拽着床单,明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可是难受起来时,他还是想放弃。
  阿琰,真的太疼了,像是有绞肉机一点一点的破碎那个器官,然后又被强行的复原,然后又被搅碎,每日重复着,不知疲倦。
  “阳儿,我想吐。”陆清无助地望着他。
  姜梓阳最怕他吐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吐的是那两口没有消化的米汤,还是那鲜红的血。
  陆清喉咙上下滑动,他在压制呕意,可是越是压制胃里越是翻涌,最终,他忍无可忍往床边一吐。
  很庆幸,只是泛着血丝的胃液。
  姜梓阳小心翼翼的给他暖着胃,不敢有大动作,生怕给他伤上加伤。
  半年了,养了整整半年,他都不知道自己签了多少病危通知书,他甚至每天都不敢睡熟,怕一觉醒来,他家清儿已经凉透了。
  影片还在继续,陆清渐渐的缓了过来,他轻轻拍了拍姜梓阳伸到被子里的手,讪讪一笑,“梓阳,那个糖葫芦是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