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停课的!这么大事居然都跟我说一声?!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徐晓风一愣,连忙捂着电话安抚朋友,道:“抱歉抱歉,事发突然,忘记跟你说了,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好不好?”
杜淮开始噼里啪啦地输出:“你长得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校长?还是哪个老师?我跟你说,那群校领导就是些不要脸的,你教的班是我们这里数学成绩最好的班,大家都有目共睹,谁同意他们说停课就停课?!你跟我说一句,我帮你讨回公道。”
徐晓风听着,嘴边不由自主挂上笑意,一直在隐隐作痛的头忽然好了。
他道:“是我的问题,千万不要跟校领导起冲突,你还得继续在他们下面当老师,以后……”
杜淮愤怒地提高音量:“我连我老爹的煤矿厂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
徐晓风道:“我在乎,你的学生也在乎。”
“我已经被停课了,就算马上换新的数学老师,肯定也会耽误到学生们的课程进度。你还是班主任,那么多学生喜欢你,要是你也被停了,他们更伤心吧。”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下来。
片刻,杜淮声音有些沙哑,吸了吸鼻子:“你这人……就是心太软,现在社会上哪还有你这样的。是缺点,要改,听到吗?”
“嗯,我会改的。”徐晓风说,“你不要去找他们,我接受这样的处理。”
“到底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明白,”杜淮执着地问,“你知道吗,今天好多学生问我徐老师去哪里了,陈乐瑶和黄朵儿还特地从高三那栋跑过来,非得要我告诉她们你的去向,我都没敢跟他们说。”
徐晓风安静了几秒。
他本来已经彻底缓过了劲,听到杜淮的话,忽然又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愤怒和难受。
他放下草稿纸,撑住额头,只能道:“抱歉,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让你们担心。”
“得罪了哪个领导?还是被谁阴了?”
徐晓风:“都不是,家里不愿我继续在知海县待下去。”
杜淮瞬间懂了。
他同样经历过跟家里的拉锯战,想起最近盛传的京大某院长和徐晓风的关系,良久,他的语气轻了一些,只是问:“那你准备怎么办?留下?还是回京市?”
徐晓风垂眸看向桌上的草稿纸,没有太多表情,道:“我不会回去。”
杜淮在电话里道:“嗯,猜到了。晓风,你这么厉害的履历根本不用担心,真不行就去我家公司上班,五险一金,不忙,就是远了点。”
徐晓风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谢谢杜总。”
杜淮:“说什么呢,我两谁跟谁。明天出来喝酒,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好,你快去上课吧。”
杜淮又在电话里叨叨絮絮了许久,等上课铃响了才挂断电话。
徐晓风盯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忽然意识到,这两年根本不是徐春岚所说的浪费时间。
他在这两年里,遇到了俞洲,交到了朋友,和一群传统视角看并不够优秀的学生们建立了羁绊,他们会因为他的停课而真心实意的焦急难过。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徐晓风去阳台上看知海一中的屋顶,双手撑着栏杆,吹了好一会风,然后放松地笑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陆陆续续很多相熟的朋友和学生过来问他为什么停课,大都在电话里无比气愤,徐晓风反过来挨个安慰了他们。
周末的时候他兑现承诺,跟杜淮出去吃饭,杜淮道:“你停课之后可精彩了,不知谁流传出来的信息,说是有家长举报你教学能力不行,所以才把你停课了,然后学校为了你这事热闹了好久。”
徐晓风一愣:“热闹?什么热闹?”
杜淮:“这么不靠谱的理由就停了你的课,老师和学生都很不服啊。之前和你搭档的文科班政治老师,刘老师,他直接在教师会上问,以后是不是随便哪个家长觉得老师教学不行就要停课调查,劳动法是不是在我们学校不好使了,哈,我在下面听得直鼓掌。”
杜淮说得眼睛发亮,喝了两口啤酒,又道:“校长根本不敢说真正的理由,会都没开完就走了。然后没过两天,更精彩的来了,陈乐佳你还记得吗?”
徐晓风当然记得,陈乐佳是他带的第一个毕业班的数学课代表,六月份刚刚高考完,数学考了一百四十多分,他妈妈还特地给他送了锦旗,现在还挂在办公室里。
他想了想:“乐佳不是去交大上大学了么?现在应该还没放寒假回来吧。”
杜淮:“他妹妹乐瑶还在一中呀,陈乐瑶因为你停课的事气得要命,估计和家里添油加醋说了什么,她爸妈——你可能不知道,她家是我们当地一个挺有钱的商户,每年都给学校赞助不少钱——她爸妈故意给学校送了个巨大的横幅,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杜淮拿出手机翻了一下照片,然后对着手机念道:“金榜题名,难忘师恩,感谢知海一中徐晓风老师辛勤栽培,我儿喜获知海县数学单科状元。陈乐佳父母赠。”
他念着念着自己乐了半天:“虽说写得很朴实无华吧,但人家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就是想阴阳学校一波,等会我们从学校那头回去,我带你看看,现在还挂在校门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