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最难听,只有更难听!
林风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吐不出象牙,就把你的狗嘴闭上!”
语毕,她催动灵气,加快速度朝着目的地掠去。
凌少歌抬眉笑笑,紧随其后赶到了观战席上。
林风致第三轮的场次排得靠前,为第七场,开场没多久就能轮到,是以她到场的时间很早,但没想到的是,她刚踏进莲台斗法范围,观战席上立刻就报以热烈的欢呼声。
潮涌般的声音几乎将观战席掀翻,她诧异地望去,只见整个观战席几乎都坐满了修士。按理来说,虽然这已经是第三轮斗法,但这么早的时间,观战席上不会坐得满满当当,大家还是会挑选自己心仪的修士前来观战。
现下这些欢呼声,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林风致大惑不解,只能在人群中寻找昆虚所在的位置,但这回不像前两次那么好找,她看了半天,才发现昆虚所处位置的旁边,簇拥满了其他修士,小啾正站在席间努力地朝她挥手,她的身边坐着全部的昆虚修士,星野也在其中,连金婆婆也来了,除了这些熟面孔之外,四周还围坐着无数陌生的修士,全是自发组织,来替她喝彩鼓励的看客。
“萧胜!萧胜!”他们的口中,不断喊起同一个名字。
这阵仗,是冲着她来的?她有这么出名?
林风致默默咽了咽口水,她不怕与苍虚子对阵,但她现在有点怯场。
却是不知,经历前两场斗法,“萧胜”如同一匹黑马脱颖而出,已在这些普通修士眼中成为英雄般的人物,本就收获了许多追随者,兼之这场又是和苍虚子的斗法,众人的激情加倍被点燃,便都涌来观战。
当然,天罗山那头传出的欢呼声也不小,他们本就人多势众,自然不甘下风,便也铆足劲头叫喊,以至一时之间观战席间如同水入沸油,炸起乱响。
两厢对阵,战意大沸。
林风致受宠若惊,避入候战台,外头的呼声仍旧一声大过一声,传来她耳中。
“不必在意这些,沉住气。”不期然间,封默的声音响起。
她转头望去,只见封默双手抱胸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朝着她开了口。
“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她坦言道。
她不像封默,活在众人赞赏的目光中,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都是虚的,哪天你失势落败,这些就都如烟花散去。”不知为何,封默今日谈兴倒是不错,竟然主动和她聊了起来。
林风致点点头,问他:“封兄是排在第几场斗法?”
“第三十九场。”他答道。
林风致一怔。
第三轮是晋前五十的斗法,三十九场排在倒数,应该要下午才到,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这个疑惑她刚要问,却望见对方深?的目光,里面藏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她便将问题吞下。
前边叫到她的名字,欢呼声更大了,林风致抱了抱拳,只道了句:“预祝封兄得胜。”
语毕,她也不等他回答,便掠上了莲台。
————
这一回斗法的位置,是最正中的莲台。
场下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像打在沙滩的浪花向,一浪盖过一浪。
“萧胜!一招定乾坤!萧胜!一招定乾坤!”
林风致的脚趾抠了抠地,这口号好让她羞耻。
“一招定乾坤?”对面传来笑声,苍虚子已经飞落莲台另一端,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像个和善的方士,并无半点阴险之色,只有他手里的骨扇,散发出让人发寒的森冷之气。
“大家过奖了。”面对他和气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神色,林风致抱以同样温和的微笑。
“上次之事,在下受师门所托,并非在下本意,还望萧道友不要往心里去。”战鼓已经擂响,苍虚子却没急着出手,只摆开架式,竟向她道起歉来。
“好说,阁下在我师弟身上开了三十七道口子,也让我在你身上开三十七道口子,这茬就算揭过去了。”林风致笑眯眯道,身形晃动,已在苍虚子面前失去踪影。
苍虚子亦笑了笑,衣袂微动,迎向林风致。
场下众人紧张地盯着莲台,只等二人发力狠斗,哪想今日台上这两人却都不肯发力,并没出现他们预期中搏命斗法的场景,未免有些泄气。
林风致的神识早就释放出来,覆盖整个莲台,感受着台上灵气微弱的变化,以此来判定对手的动作,不断与苍虚子斡旋着,像前几场那样,希望找到对方的破绽,但她可以感受到,苍虚子和自己一样,正在不断试探着她的底限。
毕竟前两场斗法,她都没施展什么厉害的法术与招式,全凭本能在最后关头取胜。苍虚子现下应该想要试出她的深浅,再出手对付她。
两厢游缠了许久,竟没人出招,慢吞吞地比起初战还要无趣,看得众修渐渐焦躁。根据斗法的规则,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无法决出胜负,则比试的两人均算落败。一炷香的时间转眼过了一半,苍虚子没想到对方能如此沉得住气,竟执意与他游缠,不过如此一来,他也心生疑窦,这“萧胜”的步伐似乎并无章法,会不会此人根本就没有所长,仅凭本能斗法?
如此猜测着,苍虚子猛地展开手中骨扇,身形陡然间加快,在莲台上划出无数残影,将林风致包围在其中,骨扇脱手,化作数十枚薄刃旋绕身侧,随着他的身形攻向林风致。
林风致被一股极阴寒的气息包裹,苍虚子手中骨扇应以特殊材质所制,能够麻痹对手经脉,她断不能被此器伤到,不过好在这股阴寒之气让四周灵气都受到影响,让她更好辨认。
苍虚子只觉得林风致的动作陡然间加快,速度竟比他更胜一筹,他不为所动,双手掐诀疾速施法。
莲台的地面忽然一变,化作晶亮镜面,一只手从镜中倏地伸出,猛地抓向林风致的脚踝。林风致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法术,竟被那手抓住脚踝,动弹不得。她垂眸望去,只见镜中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是她在镜中的倒影。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一惊,手中长戟立刻斩下,将那只手斩断,她拔地而起,闪至他处。然而不论她闪至何处,镜中的倒影都会立刻被照出,不断攻击她的下盘。
林风致试过要打碎这片巨大的镜面,但长戟落下,却只能撞上镜中长戟,破镜的打算落空,她只能不断躲避着镜中倒影的攻击,一边勉强应付苍虚子。
一时之间,她陷入劣势,席下看客也为她捏了把冷汗。
苍虚子的唇边依然挂着笑,像是看透了她的招数般,道:“萧道友,你的一招,该不会真的只有一招吧?”
说话之间,他的攻击愈加凶狠,周身骨刃再度合一,趁着她被镜中像缠住之刻飞去,划向她的咽喉。
这是致命的攻击,没有丝毫留手之意。
凌少歌霍然从席间站起,便连云端的顾清崖也已掠至云边……
危险逼近,四周灵气顿变,脚下的危险与苍虚子的攻击,林风致只能选择其中一样。
只听喀嚓一声,她的左脚脚踝被镜中之手拧折,剧痛袭来,她却腾出机会借着这崴脚之机歪倒避开苍虚子的攻击。
滴嗒……
骨扇从她的右臂划过,殷红血液涌出,滴落镜面。
糟糕,祁怀舟!
林风致立刻捂住自己的手臂。
那头苍虚子已然蹙眉——对手的肉身似乎非常强悍,以镜像之力竟无法扭断她的脚,骨扇也只能给她造成皮肉之伤。
若想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他恐怕得另想他法。
林风致却捂着手臂,看着地上的血液,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纵身掠起掐诀施术。刹时间莲台地面涌起一阵浓雾,雾气将镜面遮得严实,镜子再也照不出外界的
景象。
这并非什么高深的术法,只是普通的逃遁幻术,只是林风致施展起来,因着对灵气的强大掌控力,这雾气凝聚得相当吓人,竟是源源不绝,不论是以风以水都难以驱散。
镜术顿破,可苍虚子却露出古怪的笑来。
“萧道友,你知道你师弟当日在我手下是怎样情况吗?”鬼魅的声音般响起。
一缕幽香钻入林风致鼻间。
“他被我的骨刃切开皮肉,露出骨头,我看得出来他很痛,但他不肯求饶,他想逃,但是他逃不掉……”那个声音无孔不入,响在林风致耳畔。
似乎有许多画面浮现她的脑中,切肤而入的痛,断骨的痛,惊恐的目光,逃不掉的牢笼,以及身后步步紧逼不肯放过的刀刃……
“苍虚子!”林风致仿佛感受到当日余陌的痛苦,怒极而吼。
“来啊,来杀了我!”充满蛊惑的声音响起,让林风致身陷迷乱,再看不清四周景象。
几道银光闪起,苍虚子手中骨扇飞出,扇骨化作巨大银刃将莲台四周团团围起,困作囚牢,看得席下修士尽皆站起,不知台上出了何故。
苍虚子眼见对手目露疯狂,唇边虚假的笑化作冷意,莲台作笼,“萧胜”再也逃不出去,他的手中聚起黑光,朝着对方腹部毫不留情地攻去。
剥腹取丹,毁他修为,不惜代价。
这是主子给他的命令。
不好!
顾清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已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如同疾光般掠自莲台之外,正要出手,便在此刻,莲台上异变陡现。
“苍虚子,你当我这么好骗吗?”冰一样寒冷的声音,在苍虚子的身形逼到林风致身边之时响起,“莲台斗法之中,你竟敢用毒?”
苍虚子心中一惊,对上“萧胜”的眼。
这双眸清流如水,哪有一丝一毫的疯狂之色?
对方并没踏入他所设的心术陷阱。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心惊。
既然没有踏入陷阱,却又任他将莲台化作囚牢,这只有一种可能……
林风致藏在衣襟之内的幽瞳正绽着红光,她当然没有受到他的心术蛊惑,哪怕他在心术之上又添加了媚惑用的香毒,对她也无效。
她将计就计,只是为了一招。
“啊——”
凄厉的吼声响起,苍虚子的手被一柄匕首穿透,又钉进了莲台的地面。匕首带着她的灵力,没地三尺,苍虚子便被钉在地上,挣脱不得。
林风致并没放过他,一脚踏上他的左脚脚踝,手中长戟隔空而落,划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光芒。
一道一道,割破苍虚子的手臂、后背、前胸、大腿……
鲜血倾涌如注。
“这三十七处伤,我替我师弟还给你,另外多出的两处……”她说话之间脚下又一用力,“算是还我的。”
她的,和祁怀舟的。
喷溅的鲜血洒到她的衣裳之上,染成点点红梅,让她化身罗刹。
还完这些伤,林风致飞身半空,手执长戟旋斩一圈,竟将竖在莲台四周的银刃齐根斩断,迎向浮身莲台的修士。
顾清崖在,凌少歌也在,还有封默,亦浮于半空。全场静默,无人喝彩。
林风致的目光,却不与任何一人交汇,她只望着远空。
在众人都未曾注意到的地方,静静浮着一个人。
隔着人海,祁怀舟与她对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