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去吗?”杨持问。
傅掩雪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是站在门口都能带来无比强大的压迫感,他只是看着杨持,许久不发一言。
杨持有点心虚,他当然是不想让傅掩雪回去的,不只是今天一天,他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傅掩雪。
“感觉好点了没有?”傅掩雪答非所问。
杨持点头:“掩雪,你买的药比我管用多了。”
傅掩雪呵了一声,又说:“感觉好点了,就起来换衣服。”
杨持眨眨眼睛:“小雪宝贝,你准备趁我虚弱把我卖了?”
“小雪”是傅掩雪的小名,但是傅掩雪向来不喜欢,觉得太幼稚。杨持喊习惯了,傅掩雪却也没表现出过厌烦,杨持总会去想,自己对于傅掩雪来说,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特别呢?
“你能卖几个钱?路费都赚不上的。”傅掩雪嘴上不饶人,还还是轻车熟路地打开杨持的衣柜,一边说话一边把衣服挑好扔到他身上,“你现在刚好一点,不要就想着和之前一样不老实了,乖乖的和我出门,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傅掩雪也就是个少年人的年纪,对着杨持说“乖乖的”,像个已经掌事的大人了。不过杨持心想,未来掩雪也的确是要接管傅家的,他冰雪聪明,比同龄人早慧也是应当的。只是不知道,以后这样完美的掩雪会成为谁的丈夫呢?
或许是生病带来身体上的疲乏,精神也就不像往常般乐观,总是因为这件太遥远的事情恹恹的。但——怎么又在心里说“但”?杨持唾骂一句自己,然后继续想,但听说许清方的家里已经在准备给许清方联姻了,听说女方姓钱,是个名门闺秀。
“又在想什么?”见杨持漫不经心的样子,傅掩雪立马就察觉到些微的不对劲,“你想家了吗?”
说起来,也是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杨持点点头:“今年想回去一次。”
“什么时候?”
“下半年我爸妈生日吧。”
“好。”傅掩雪在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听杨持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
“一起?”杨持整理衣服,一边调笑傅掩雪,“那个时候你还在上课呢吧,哪有空啊。”
他先发制人总是好的,免得到时候傅掩雪去不了害得他黯然神伤。
谁知道这句话仿佛踩了傅掩雪逆鳞一般,他站在原地,很是气愤的表情:“杨持,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杨持一愣:“……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明明就有,不只有一点,还有很多。”少年时期的傅掩雪,没有之后的冷漠强势,在杨持面前一直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孩子,数落起杨持的不是来也是头头是道,“我下午和你说我不去国外读书了,你不信。我说我要陪你一起回山里看叔叔阿姨,你也不信。杨持,你自己摸摸良心,以前有哪一次不是我陪着你?你对我到底在不满什么?”
这番话说得是酣畅淋漓连绵不绝,看上去已经憋了一下午了。
杨持知道傅掩雪是真的被自己的态度伤了心,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能凑到傅掩雪面前,小声地讨好,掐了掐傅掩雪光滑的脸蛋:“对不起,小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就当我生病了,把脑子烧坏了。”
傅掩雪皱着眉,却始终没挥开他的手。
过了好一会,才说:“不准再撒泼了,我们出门。”
看样子气是消了不少,杨持心里长叹一声,又听到傅掩雪道:“还有,不准咒自己了。”说完,率先钻进了车里。
让杨持没想到的是,司机没有把他们送到什么寻常人家高不可攀的地方去,反而送到了市内最高的建筑面前。
傅掩雪把他带上了五十层。
这里不是大楼的顶点,确实绝佳的观看夜色的场景。
哪怕两个人都戴好了口罩,可他们都是身高腿长气质佳的青年,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杨持知道,傅掩雪不太喜欢喧闹的环境,现下更是对傅掩雪的选择产生疑惑。
“掩雪……”
“不要多话。”
杨持只能乖乖闭嘴。
过了好一会,服务员送来一份餐食。
傅掩雪对杨持抬抬下巴:“知道你睡一下午肯定饿了,吃点吧。”
杨持哭笑不得,心道果然是傅家的小少爷不知人间烟火,他饿了随便买的面包都能垫垫肚子,何苦来这种地方花高价呢?可这偏偏又是傅掩雪的一番心意,他当然不能拒绝。
杨持在吃饭的时候依然时不时偷瞄一眼傅掩雪,对方只是扭着头看着窗外那条看似无边无际的长河。
河上有一座大桥,桥上的灯光璀璨,像是落在河面上的星星。
听说从前这条河上有过不少画舫,每每到夜里总是笙歌阵阵,只是那里头多少女儿的苦情泪水无人可诉,悲情故事无人可说。因此,这条河也叫怀情江,为的就是祭奠那些苦命女儿。
怀情江的光影似乎也照射到傅掩雪的脸上。
在灯火亮起的刹那——
他美得竟是如此动人。
“快看。”傅掩雪催促杨持,又像是嫌弃杨持动作太慢,于是牵起他的手,指着窗外那盛开在空中的一朵朵烟火,“那是你们玉茗山的花。”
五彩缤纷闪烁着的烟火的形状,是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