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掩雪忽然想起那些玩偶,小时候,符伊给他买了很多,但是比起和玩偶们当朋友,他更喜欢观察它们的表情,而他最喜欢的一个玩偶,是一只并不出众的小熊。
小熊也和杨持一样,低垂着眼睛,但不同于杨持沉默不语的表情,小熊则是微笑着,像是沉睡在酣甜的梦境之中。
他很像抱住杨持,就像抱住那只不会说话的小熊。
小熊会让他十分温暖,杨持也一样。
随着他长大,玩偶们都被收进了柜子里,包括那只酣梦中的小熊。傅掩雪或许已经找不到它。
但是没关系,他想,现在,杨持就是那只暖烘烘的小熊玩偶。
他能完全掌控,也能完全将其揽入怀中。
“别再和我继续闹了。”傅掩雪给出了让步,并且真心认为杨持会开心,“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带点回来。”
杨持一来没有伸手要别人东西的习惯,二来现下的场景诡异得让他失去了任何物欲:“你看着买点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
明明触手可及,却又相隔万里。
过了一会,有人靠近了傅掩雪。
杨舒景邀请傅掩雪一起上楼休息。
“掩雪,你这是和谁……”
傅掩雪尚未回答,杨持却挂断了通话。
光洁的屏幕上倒映出他自己的脸。
他擦了擦屏幕,从杨舒景手里接过自己的房卡,什么也没说。杨舒景跟在他的身后,他实在怨恨傅掩雪选定的这个出发时间,却又不得不因为自己有求于人而赔笑。
他不高兴,别人也别想好过。
杨舒景举起手机,对着傅掩雪的背影拍下一张照片,然后打开了画廊的公共群聊,点开一张街景照片——这是榆林大街——向杨持发送了好友申请。
“……百分之二十的酬劳已经汇入尾号1129的卡中,杨持,你休息时间查收一下。”
办公室里,向嫆看上去格外疲惫,杨持感激地关怀:“向总,昨天没休息好?”
“最近事情多起来了。”向嫆随手翻阅着画册,“舒景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都在外面,神秘着呢。”
向嫆已经和杨持走得近了,说话自然也没那么戒备。
这一句话让杨持顿时有些神思游离,也不知道现在傅掩雪在做什么,杨舒景是不是在他身边。他们两个会说什么呢?总之傅掩雪,应当是想不起自己的。
向嫆头疼的表情令杨持有些愧疚。
他愧疚在明明知道杨舒景现在就在傅掩雪身边,他尝尽了苦果,还要在向嫆面前装作一无所知。
临到杨持要回去看杨敏敏之前,向嫆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杨持,你不要怪我私下打听了什么,我也是无意间才知道的。”向嫆脸上有些愧意,“这是个新的拍立得相机,我想,或许可以带给她玩一下,毕竟在医院里也无聊。相纸我都放在里面了。”
杨持本想拒绝,但向嫆给的是杨敏敏,不是他,便只能替杨敏敏道谢,如果杨敏敏拒绝的话,他到时候再还给向嫆也无妨。
杨持搭乘着公共汽车去的医院,窗外的景色绚烂,如一幅幅油画一般从他身边飞过,它们是变换着的色彩,正在低声向着大自然诉说着隐秘的情怀。
“麻烦请让一下,先生?”
“哦哦,好,抱歉。”
杨持把手机收回去,掌心中都是汗。
车窗外一帧一帧的油画从他面容上闪烁而过。
他脑海里还回想着今早收到的杨舒景的好友申请,还有刚才发来的那一张傅掩雪的背影。
很讽刺。
杨持仿若深陷在这名叫“命运”的旋涡中难以脱身。好像无论如何,他都是他们这些多角恋中多余的那个人。
他感觉头疼起来。
回到医院时,是傅掩雪另外一个助理带着孩子们过来,他们都准备要回山里了,这次是来和杨持及杨敏敏道别。
杨敏敏拍拍床边,对杨持说:“杨持哥哥,坐在这里来,我们再一起说说话吧。”
少女似乎比许多大人都成熟,隐藏起来关于病痛的折磨,关于分别的伤感。
杨持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脸色看上去不太难看。
他心中涌起一个念头。
“敏敏,要不然我们一起合影吧。”杨持拿出向嫆送给杨敏敏的相机,放在小助理手中,“我不会用这个,能麻烦你吗?”
小助理愣了片刻,从小生活在城市中的他对这类产品早就得心应手,但对于杨持的请求还是答应下来。
“对对……再靠近一点。孩子们都向着杨先生靠拢——”
咔嚓。
一张带着旧时代质感的照片从的相机上方,如面包片一样慢慢弹出来。
照片里的青年,笑容温柔,围绕着他身边的四个孩子们,像围绕着松柏的雀儿。
他们笑着,闹着,说着话,或许还有人唱着歌。
晚霞照进来,时光现行成温暖的手掌,爱怜地抚摸着在场每个人的脸上。
这是大好的时光。
第二天,孩子们被送上飞机前依依不舍,杨持再三和他们保证自己会时不时打电话过去,给他们报杨敏敏的身体状况,孩子们才一步三回头进了检票口。
和小助理回城路上,杨持接到了傅掩雪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