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菊笑骂了她一声。
母女两在这其乐融融,那头,小气的周银看红了眼。
那什么水果干,一看就金贵,估计得花不少钱。
孙爱菊真是好狗命!
想到这,周银瞪了宁雪一眼,同样都是女儿,同样都嫁去了海浪岛,同样都嫁给了军官。
怎么一个过年回家带着大包小包,一个却是两手空空?
宁雪正在翻自己的旧衣服,打算改小了给双胞胎穿。
她不像宁棠考虑得这么周全,让三小只穿得厚厚的,她给双胞胎穿的只是两件薄薄的红色毛线衣,山岗村又冷,一到地苏光宗和苏耀祖就喊起了冷,现在就窝在堂屋里烤炉子。
双胞胎不出去玩,冷也是一大原因。
冷不丁地被周银瞪了一下,宁雪没反应过来,“妈?”
周银又捶了她一下,怕屋里的娘俩听见,小声道,“你这次过年回家,就没带什么东西回来?”
宁德也大了,该讨媳妇了。
周银眼光高得很,普通的村里姑娘,她看不上,就想着往市里找,最好是找一个在厂里干活,能领工资,有铁饭碗的漂亮姑娘。
这样的姑娘哪家都想要,以宁德的条件,除非砸钱,高彩礼扔下去,才可能夺得人家姑娘和她家里人的心。
宁为党不像当村长的宁为国,平时就干点农活,看天吃饭,一年到头,也就混个温饱,周银也是一样。
家里没钱,周银就把主意打到了宁雪身上。
他们两口子混得不好,帮衬不了儿子,但还有宁雪啊!
这个女儿可是嫁给了军官,苏俊彦工资多高啊,一个月小五十块肯定是有的,从手指缝里头漏点,都够宁为党家一年的嚼头了。
周银怪声道,“你看宁棠,她就知道往家里扒拉好东西,什么干鲍鱼、马鲛鱼干,跟不要钱似的往家里寄,这次还带了个什么水果干回来,你呢,在海浪岛呆了也快两年了吧,啥东西都没往回捎。”
她太知道宁雪的命脉了,只要一跟宁棠比,宁雪就指定压不下这口气。
果然,宁雪立马变了脸色。
苏俊彦偶尔会给她一些钱零用,加上她自己干活了,其实攒了不少钱,但她的钱,都给苏光宗和苏耀祖变着花样买好吃的好玩的去了,还是口挪肚攒,抠抠搜搜地克扣自己,才攒下这么五十块钱。
本来宁雪打算用这五十块钱,给宁为党买好烟好酒,给周银打个银首饰,给宁德点零用,‘衣锦还乡’。
可谁让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火车上遇着小偷了呢!
整整五十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宁雪把火车上遇到小偷的事给周银说了,没好气地道,“你当我不想给你带好玩意,这不是在火车上被人偷钱了吗。”
一听不见了五十块钱,周银心就像被人用刀割似的,攥着拳头连连重捶了宁雪好几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哭嚎,“哎哟喂,杀千刀的,这可是五十块钱,整整五十块钱啊,够买多少头猪,买多少头牛了,你咋就这么笨啊!”
宁雪心里也很懊恼,不过她可听不得周银骂她笨,她可是山岗村里唯一的高中生,自诩聪明无比。
故作轻松地道,“不就五十块钱嘛,我几个月就挣回来了。”
“挣?”周银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对,妈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是我们岛上妇委会的干事,一个月能领……”宁雪虚荣心作祟,故意拉高了自己的工资,“一个月能领十五块钱工资,那五十块钱,我三四个月就挣回来了,再说了,我还有年节福利,说不准不用三四个月,两三个月就挣到了。”
周银眼里划过一丝贪婪,顿时喜笑颜开,“你怎么不早说,当上干事了啊,对了,什么是干事,听着就很厉害。”
宁雪骄傲地抬了抬头,“那当然,干事就是做文书工作,坐办公室的,我上班又闲,每天九点钟才去上班,平时上班就看看报纸,喝喝茶,跟同事聊聊天,就下班了。”
其实全是吹的,在妇委会上班,忙的要死,脚不沾地。
可只要撒了第一个谎,剩下的谎话,宁雪甚至不用打腹稿。
周银可没有那种劳动光荣的觉悟,在她眼里,工作轻松,那就是好工作,而且工资又高,还有年节福利,那简直是顶顶好的工作。
一骨碌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哎呀,我家闺女真是出息了,真给我长脸,我当初就说嘛,女孩读书一样有用,瞧瞧,这不找了份顶好的工作。”
宁雪撇撇嘴,没揭穿她。
当初宁家这四个小孩,宁军、宁棠、宁德、宁雪里,除了宁雪外,其他三个成绩稀烂。
不然宁军也不会去当兵,宁德更不会下地干活。
按理来说,他两是男丁,要是读书读得好,早往上供了,哪怕当初高考还没恢复,考上市里工厂的正式工,那也是顶好的铁饭碗。
这样一下就从看天吃饭的农户,变成了能领工资,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可谁承想,家里四个孩子,就只有宁雪成绩好,而且是出类拔萃的好,在小学和初中,就没考过年级第一以外的成绩。
孩子读书好,父母是应该高兴的。
可宁雪是个女娃,女娃读了书出来,哪怕考上了工厂的正式工,赚了钱,那也是帮夫家赚的。
宁为党和周银就是这么想的。
加上他们挣得不多,那年头读书要花不少钱,就不乐意继续供宁雪去市里上高中。
最后还是宁为国拍了板,觉得家里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读书料子,得供,所以宁雪上高中期间的生活费、学杂费,都是宁为国掏的。
宁雪觉得,她大伯是生了个‘没出息’的女儿,才来供她这个侄女读书,好光宗耀祖,好提拔下面的弟弟妹妹,对宁为国出的这笔钱,拿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而宁为党和周银觉得,有亲哥哥出这笔钱,替他们当了这个冤大头,更是喜笑颜开。
反正一家三口,也过了这么些年,没一个提出要还宁为国这笔钱。
倒是最小的宁德,几次三番地跟宁为国商量,说分期还掉这笔钱。
他年纪虽然是家里最小的,但心眼正,可惜挣钱不多,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为国哪会让他还这笔钱,直接了当地道,哪怕要还钱,那也是你爸你妈你姐来还,跟你个小孩崽子没半毛钱关系。
第48章 杀年猪【加更】
不过这事也在宁为国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好几次孙爱菊跟周银起了矛盾,他作为大家长,也没出来‘主持公道’。
周银本来就不是孙爱菊的对手, 又没有宁为国拦着,宁为党个老蔫更不敢出声,倒是让周银在大家伙面前丢了好几次脸。
周银一想到自家闺女能挣钱,那心是火热火热的, 拉着宁雪的手,一个劲地叮嘱,“你挣钱了,就往家寄一半回来,我帮你保管, 我还想帮你弟物色个好媳妇,这得花不少钱呢。”
宁雪说, “能花多少钱,请个媒婆,给个礼钱而已,最多花个三五块。”
周银左右看看,小声道,“我打算给你弟找个城里媳妇。”
宁雪惊讶,“娶城里人?得花不少钱的, 什么三转一响四十二条腿的,现在都成了城里人娶媳妇的标配, 件件都是钱。”
“那可不。”周银道, “所以找你帮衬帮衬。”
说着, 她抬起胳膊肘撞了撞宁雪,斜眼道, “你该不会不帮你弟吧,那可是你亲弟。”
亲弟又怎样,宁德从小就跟她尿不到一个壶子里,只跟宁棠亲。
按宁雪的说法就是,不聪明的就爱跟不聪明的一块玩。
她撇撇嘴,“再说吧。”
本来周银不说,宁雪还决定往家里寄点钱的,她这一年多都没怎么往家里寄过信,还是有些愧疚心在的。
可听周银这么一说,宁雪就觉得,这钱给周银攒着,挪去给宁德娶媳妇,那还不如她自己留着,多买点零嘴,给苏光宗苏耀祖甜甜嘴。
至少把两孩子伺候好了,他们认她这个后娘,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也不会忘了给她风光养老。
周银听宁雪说‘再说’,以为她是答应了。
母女两个各怀心思,面上倒是保持了一致和谐。
宁棠和孙爱菊在堂屋里喝茶吃水果干,看着屋外的宁雪和周银,一会哭一会笑,只觉得她两是不是发神经。
宁棠吃完水果干,拍了拍手,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她爸跟宁为党也该回来了吧?
宁为国跟宁为党本来早就该回来的,村里人多,杀年猪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分肉的时候花了点功夫。
两人回来晚是因为,在路上给人拦住了。
宁家日子过得红火,宁为国是村长,宁军在外当兵,宁雪宁棠两堂姐妹又嫁给了军官,可招不少人的眼。
来找茬的这个孙德胜就是一个。
他跟宁为国竞争过村长,没争过,一看宁为国就来气。
昨儿个宁为国在村口等人的时候他看见了,宁棠和宁雪身边,各站一个硬朗和俊秀的男人,而且拖家带口,身后跟了几个小孩。
但是最小的小孩瞧着也三四岁了,年纪根本对不上。
孙德胜就起了好奇之心,去找人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宁雪跟宁棠都嫁给了军官,做了后妈,那几个孩子,全是军官们跟前妻生的孩子,跟两姐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得知这消息的孙德胜可乐坏了,怎能放过这个贬损宁为国的好时机,当即便找上门来。
“哟,这不是咱们村的大村长嘛,打哪来啊?”
宁为国和宁为党身上沾着猪血,手上又提着肉,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大过年的,宁为国也不想跟这混不吝的计较,脸上扯出一个笑,“杀年猪分肉去了。”又问了一句,“你没去?”
这可是全村的大事,每家每户基本上都要派几个青壮年去的。
孙德胜下午去隔壁村找人打牌了,当然没去,他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哦,我有事。”
他边说,贪婪的目光边在宁为国两兄弟手上提着的猪肉上转了一圈。
杀年猪,每家每户按人头分,一人能分两斤肉。
宁家人口多,加上宁为国宁为党帮着杀猪了,帮忙杀猪的人能多分得一些。
这样算下来,他两手上拎着的肉,得有小十斤。
而孙德胜家人口少,孙德胜都不用去看,都知道分的不多,可不嫉妒。
宁为国注意到他的目光,挑挑眉,故意道,“家里小孩崽子多,分了肉回去给他们弄猪油渣、灌香肠吃。”
来了来了,终于提到孩子了。
孙德胜眼里划过一丝精光,“听说,你们家宁雪跟宁棠,都给人当了后妈?昨天村口站着的那几个孩子,都不是你们家亲生的吧。”
他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呀,帮别人家养孩子,当人后妈,啧啧啧,白费那钱干啥,要是我,才不舍得给他们猪油渣、香肠吃呢。”
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