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乐了,问他,“你咋不吃啊,没胃口?”
大娃叹口气,“不是,就是这次来江市,逛了新华书店,买了书,又买了爆米花、绿豆饼、麦芽糖,还借钱给三娃了,我攒的那些钱,都花了一干二净。”
宁棠说,“三娃又不是不还,严格来说,你还剩一块六。”
大娃道,“等他还我,估计得等到年底拿红包的时候了。”
沈烈揉揉他的头,“小财迷。”大不了回去他补给他们嘛。
大娃宝贝地隔着袋子摸了摸里面装着的两本书。
其实在新华书店,他还看中了几本书,只不过没钱买,才忍痛割爱,只买了最想要的两本。
大娃长叹一声,“靠给你们两做家务,一次才能挣一分钱,这也太慢了,啥时候才能攒多多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沈烈嗤了一声,“你还有得挣,那有的小孩给爸妈做家务,纯属义务劳动,一分钱都没得。”
就好比王娣来跟吴营长生的三个小女孩,盼娣、招娣、迎娣,他们家的家务,上到洗衣服晒被子,下到洗碗扫地,都是由三个小女孩包办的,王娣来和吴营长在家里什么家务活都不用做,三个小女孩也一分钱零花钱都没有,更别提像大娃二妞三娃一样,做家务能挣零花钱了。
不过这也是岛上一部分小孩的常态了。
手特别松的,诸如宁雪,都不用双胞胎做家务,她按天给零花钱,一天给个两分钱三分钱,是常有的事。
手紧一点的,就像宁棠和沈烈,也给三个小娃零花钱,但大头还是得他们自个做家务去挣。
大多数父母还是既不让小孩做家务,也不给他们零花钱,只有偶尔手松的时候,才会给个一两分打发打发。
大娃想想也是,但还是觉得挣钱太慢了,他艳羡地看了一眼电影院门口大排长龙,卖得火爆的几个小摊,托腮道,“要是我也能在电影院门口摆摊就好了,我肯定能挣很多很多钱。”
沈烈乐了,“人家摆摊,那是因为人家有手艺,会做好吃的,像爆米花、绿豆饼,哪个不要技术,哪个不要厨艺。”
宁棠逗他,“就是,你啥都不会做,你去那卖啥,卖空气吗,还是卖你炒糊的面饼。”
大娃不服气,鼓着小脸,“我不会做,我可以转卖啊,罗嫂嫂厨艺好,她也会做绿豆饼。”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罗嫂嫂做的绿豆饼,可比刚才那个卖绿豆饼的大叔做的,好看多了,肯定也比他卖的好吃。”
他说的头头是道,“我也不占罗嫂嫂便宜,我出钱买好绿豆跟面粉,让罗嫂嫂帮我做,我给她加工费,然后我再拿来电影院门口摆摊,指定比卖绿豆饼的大叔,卖得还要红火。”
沈烈跟宁棠对视一眼,没想到大娃还有这样的商业头脑。
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满是漏洞,就比方说,怎么从海浪岛运来江市,船票的费用怎么算,但大娃小小年纪,能想到这样赚钱的主意,就已经很让他们感到惊喜了。
还没完,大娃又接着道,“如果我真的要卖,我不仅要卖绿豆饼,我还要卖瓜子花生。”
沈烈问,“为什么要卖这两样?”
零嘴多的是,比方话梅、果脯什么的,为啥就卖瓜子花生。
大娃说:“因为一场电影将近两个小时,瓜子和花生有壳,吃起来费功夫,正好用来打发时间,我要是看电影的观众,我也会选择买瓜子花生,而不是绿豆饼,毕竟绿豆饼三两口就吃完了。”
“对了,我还要卖橘子汽水,瓜子和花生吃了会渴,看电影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喝水,橘子汽水肯定好卖。”
沈烈细细琢磨,发现还真有可行性,忍不住跟宁棠说,“嘿,你说,如果真让大娃捣鼓,说不准真能让他赚个盆满钵满回来。”
宁棠也为大娃在做生意这方面的灵敏性感到吃惊。
不过大娃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一个小学生,还是得以学业为重,总不能白天上课,晚上炒瓜子来电影院卖吧,不说他们班主任周老师要找他算账,沈烈就得先请他吃竹笋炒肉。
吃完东西歇了一会,也才三点半钟。
回海浪岛最近的一班船票是下午六点的,中间这两个半小时,不知道去哪消磨时间好。
先去了一趟供销社,买宁棠答应给三娃买的钙奶饼干。
宁棠走到货架前,拿了四包钙奶饼干。
沈烈问她,“三娃一个人吃四包?”
宁棠道,“不是,这四包是给他们三个买的。”她瞥沈烈一眼,“就光给三娃买,大娃二妞不闹啊?”
沈烈一看,大娃和二妞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宁棠手里的钙奶饼干,点点头,还是宁棠想的周全,“那一人一包就行了,你咋买了四包。”
“大娃和二妞各一包,三娃两包。”宁棠道。
大娃和二妞各有一包钙奶饼干,三娃有两包,堵住小娃的嘴,谁也不会闹。
拿完钙奶饼干,宁棠余光瞥见麦片,金味牌的,花花绿绿的包装,十分显眼。
她想了想,又拿了一大包,一起结账。
金味麦片冲起来有一股奶香味,里面的麦片嚼起来特别细腻,吃起来一点也不比麦乳精差,卖得还比麦乳精便宜,三块钱就能买一大包,一大包里面少说四十小袋。
拿来给三个小娃补营养正好,还能配着钙奶饼干一起吃,也不卡嗓子。
买完这些东西,也才花了半个小时,现在正好四点钟。
宁棠和沈烈就带着三个小娃四处逛逛,消磨时间。
出了供销社,走两条街,就是一间照相馆。
照相馆的玻璃窗上贴了不少旧照片,白色的波浪边,有的都泛黄卷角了。
两大三小驻足在玻璃窗前,看着上面的照片。
这是一张单人照,一个梳着扎着高马尾辫,穿着蓝色连衣裙和白色凉鞋的年轻女孩骑在女士自行车上,两只手抓着手把上,双脚放开,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看照片的人都被她那份开心所感染。
还有一张双人照,是一男一女合拍的,女人梳着两条乌黑的马尾辫,穿着立领碎花衬衣,男人身穿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人头挨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三个小娃看着照片,心动不已,齐齐脆声道,“爸,妈,我们也想拍。”
沈烈也心动了,望向宁棠,征询她的意见。
宁棠想也不想地道,“拍呗。”她问老板,“老板,请问多少钱拍一张。”
照相馆的老板兼拍照师傅是个老大爷,闻言笑呵呵地道,“看你们要拍几寸的。”
沈烈也搞不懂要拍几寸的,道,“就拍一张全家福。”他扫了宁棠一眼,“再拍一张双人照,就跟你们玻璃窗上贴的那张一样就行。”
老大爷点点头,“一共两块五毛钱。”
沈烈肉疼地嘴角抽了抽,拍照还挺贵。
这年头拍照本就是家里有点余钱的人家才做的事,光看刚才那张女孩的照片就知道,她能骑一辆二八大杠,家庭条件肯定不错,才能出得起钱拍照。
沈烈说,“全家福咱们全家一起拍,双人照,我跟你们妈拍。”
宁棠道,“我两单独拍一张干嘛,不如拍两张全家福。”
“不行。”沈烈大声道,又小声跟宁棠说了一句,“咱俩都没有双人合照。”
结婚证上没有照片,就跟个奖状似的,论起来,还真如沈烈说的那样,他跟宁棠没有双人合照。
宁棠乐了,依他,“那行吧,咱俩合拍一张。”
沈烈这才满意了。
春节那段时间的拍照热已经过去了,照相馆里只有两三个人,一家子不过等了十分钟这样,就轮到他们拍照了。
先拍全家福。
师傅领着沈烈和宁棠还有三个小孩到拍照的地方,地方很简陋,就是一块白色的背景布,外加一条长凳。
师傅指挥道,“大人站在凳子后面,小孩坐凳子上。”
宁棠和沈烈秉承着男左女右的原则,一人一边,站在了凳子后面。
三个小孩,大娃和二妞这两个大的,也是一左一右,把小三娃夹在了中间。
师傅调好照相机角度,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得劲,“你们三个小孩,放松一点。”
大娃二妞三娃还是头一回照相,拘谨得不行。
大娃只会一个劲的傻笑,二妞不停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三娃的小脸僵成了一团。
宁棠道,“放轻松,就是拍张相片而已。”
大娃一想到有人要拍他,就紧张得不行,垮着一张小脸,“不行,我害怕。”
尤其是知道拍一次照这么贵,三个小孩更束手束脚了。
宁棠乐了,“怕什么,咱们又不止照这一回相,哪怕拍坏了也没事。”
二妞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宁棠安抚他们道,“你们一年一个样,以后咱们年年都来照相馆拍照,做纪念。”
三个小娃放松了不少,至少大娃不只会傻笑了,二妞也不会拽衣角了。
虽说不是那么紧张了,但三个小娃笑得还是很僵硬。
宁棠就教他们喊茄子,大娃试了一下,“茄——子——”
他揉了揉脸,惊喜道,“真的有用诶。”
师傅也觉得这个喊茄子的主意好,说:“那我就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喊茄子,好不好?”
“好。”
师傅准备好拍照,“来,一二三。”
“茄子。”两大三小齐刷刷地喊道。
“咔嚓——”
一张和和美美的全家福被拍了下来。
轮到宁棠和沈烈拍双人合照了。
沈烈找师傅要了面镜子,对着镜子用水打理发型。
宁棠无语,“你就一小平头,再理也理不了多好看。”
沈烈哼一声,不搭理她,又整了整衣领,觉得整个人精神了,才让师傅开始帮他们拍照。
宁棠和沈烈并排坐在凳子上,身板挺得笔直。
宁棠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碎花连衣裙,沈烈穿的则是白色长袖衬衫配黑色西装裤,无心插柳柳成荫,还真有种情侣装的感觉,拍这个双人合照正好。
两人头挨着头,脸贴着脸。
沈烈不知为何,手心发热出了把汗。
直到师傅喊了一声,“拍好了。”他才反应过来,还“啊”了一声。
宁棠问,“师傅,这照片什么时候能拿啊?”
师傅说:“还得洗呢,你们下个星期过来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