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没有时间多想,仗着陆尽燃在开车,咬开他打出的结,面罩本身也没有勒紧到伤她的程度,很快就松开,她不管不顾,屏住呼吸,在车行驶途中就要解锁去推车门。
陆尽燃,你再疯,你会不管我死活么。
越野车戛然而止,在空旷路口磨出刺耳的噪声,犹如野兽濒死时的嘶吼悲鸣。
盛檀一秒都不能犹豫,推门跌撞下去,才看到车停在一座人工桥头。
她隐约有印象,因为和赛车场距离不远,这一片开发成了全开放式的观光区,有很大一片深湖和高高横跨的长桥,这湖前两天还上过新闻,说已经破冰,可以观赏游玩。
这么晚,早没人了,郊区空得像荒无人烟。
盛檀慌不择路,大致知道桥的对面通到大路,有公交能打车,她走过去,走过去就能喘息,能思考。
关门声重重响起,在夜色里震耳,盛檀的鞋子跑不动,身后脚步急切压迫,侵略性灼得人起火。
盛檀刚迈上桥的最后一级台阶,腰就被揽住,她不能自控地转过身,迎头撞入年轻男人强势寒凛的怀抱。
他呼吸声太重,一直没有说话的嗓子因为不稳的喘磨砺出颗粒感,往她当下脆弱的神经上碾。
“姐姐,你怎么不留在赛车场,让我亲眼看你跟新男友的甜蜜,”陆尽燃箍紧她单薄后背,摸着她凉透的脸,“你会怎么对他,像对我一样么?”
“你新的男朋友,让你多喜欢?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是怎么心疼过我的?”他手指收拢,捏住她柔软双颊,低下来的眼睛是深井,里面暗红翻搅,“他知不知道,你在片场人声鼎沸的时候来亲我眼睛?”
盛檀脑中刺痛。
“他知不知道,你拍引诱的短片给我看,只给我一个人看!”
“你和我接吻会忍不住哼出声,我摸你后背你每一次都在发抖,你在我身上怎么意乱情迷,你受不了的敏感点有几个,怎么撞会让你发疯,你在那座海岛的酒店,是怎么缠着我崩溃,跨年夜烟花里你看我的眼神,里面不是爱是什么?!”
盛檀眩晕到站不稳,骨骼酸痛酥麻,抵着他震动到按不住的胸口,她嘶声:“不是爱!陆尽燃,你说的每句都是欲!欲是身体冲动,连爱的边角料都不配做!既然要欲,我何必找你,我就要找个野的不行吗?!”
“玩腻我了,想换口味,”陆尽燃冰凉的唇和她只隔一丝,从前的无数痴缠都在身体里火光四溅,“盛檀,你要什么样的,这样么!”
他最后一个尾音没有说完,近于粗暴的吻直接压上她微张的唇瓣,吮咬吞没,揉捻欺凌,收起曾有过的所有温柔爱抚,野烈放肆地撬开她牙关,深入勾住她瑟缩的舌,掠夺榨取她颤巍巍的汁液。
盛檀的碎音都被吃下,她腰身向后弯折,脊柱过电般爬上通遍身体的麻,热汗激出鬓角,和嘴角晶莹一起渗出。
她蛮力推他,手掌生疼才推出一线距离。
陆尽燃扣着她润湿的下巴,眼里烧红的野火不可收拾,混着稠到承载不下的强势卑望,含混着似哭似笑:“推什么,吃不惯吗,你不是要这样的?那我还何必跟你装?这么亲够不够让你喜欢我一点?一点都不行吗?”
他指尖陷入她皮肉,抬高她的脸,再次覆盖,唇舌早已食髓知味,纠缠出痛意,这种痛又扯着七零八落的心。
陆尽燃往前逼,盛檀腰悬在桥的金属扶手上,他要把她咬碎咽下,拆了吞入自己身体,跟他相融。
为什么要那么温柔小心,为什么她受不了一喊停,他就抽出忍着,他应该无所不用其极,他应该让她迷乱没有理性,下不了床,咁坏就好了,草死就不会冷言冷语,随便丢下他了。
盛檀唇齿脊背完全成了酥的,冬夜的风也救不了她灼灼攀高的体温,她额头滚烫,狠狠咬住陆尽燃肆虐的唇。
血腥味填满彼此口腔,她仍然移不开,不得不吞咽,无措去抠他紧搂的手,在他牢牢握着的左手掌心里摸到那枚被他强行抢来的情侣男戒。
盛檀去掰他手指,要把戒指拿出来,在唇舌烫融的间隙里说:“把戒指给我!”
“是我的……”陆尽燃声带像是扯出裂痕,“我的你怎么能给别人!戴在别人手上!”
他心上的血洞,她真的看不见吗,不在乎吗。
盛檀用力抓着陆尽燃,不给他任何松动的可能,她知道她一丝一毫也不能软,软了就前功尽弃了,她不信他还能更过激。
她弄不开他的手指,不经意摸到他手腕上视若珍宝的那块表,颤着打开搭扣,在他来不及阻止时,直接拽下来,攥进手里。
手腕上唯一能够证明盛檀对他用过心的那道重量,陡然就空了,陆尽燃也被掏空。
他摁着她去抢,眼里艰难维系着的在坍塌:“还我……把手表还我!”
盛檀在陆尽燃这种眼神下,满口属于他的血腥气要冲破防线,她哽着,在他面前举起他最后一抹被爱过的证据。
“陆尽燃,不管戒指还是手表,都是我的,不属于你,”她逼自己直视他吞人的眼睛,指代她的情感和欲望,亲眼看着他崩塌,“我可以给你,也可以收回。”
说完,她肺腑微微痉挛着,把那只手表,向外一扬,抛进冬夜冰寒的湖里。
没有呼吸声。
一切都像停滞。
陆尽燃对着盛檀弯了弯失去血色的唇:“盛檀,如果我说,你收不回呢。”
话音落下,他凝视她猝然紧缩的瞳仁,追着那只手表,翻身坠入漆黑浮冰的湖面。
第46章 46.
夜里太静了,空荡的城郊像是一片断绝生机的坟场,心跳喘息都在这个刹那骤停,震颤回荡的只有陆尽燃最后那句话。
你收不回。
收不回了。
盛檀脑中嗡一声响,本就涨到顶点的忍耐力砰然爆开,变成一片闪着光斑的空白,有什么既定的认知地动山摇。
她眼角绷出刺痛,本能扑上去拽陆尽燃的手,但太晚了,她哪里赶得上他决绝的速度,指尖只来得及蹭过他袖口,就眼睁睁看着他跌进湖里。
湖水冷到刺骨,激出的水花高高扬起,溅上盛檀的手背,她收不住力气,不管危险径直往前赶,下意识要追上他把他拉回来,直到她腰腹撞上栏杆,疼痛感阻止了她的势头,她才晃了晃停住,上半身朝着湖面弯下去,几乎折成直角。
“陆尽燃……”盛檀嗓子完全变调,音破得暗哑,厉声大喊,“陆尽燃!”
陆尽燃仰面淹没进湖里,周围的照明设施很好,足够亮了,可盛檀什么都看不到,他留下的最后一抹涟漪也消失了,沉进去无声无息,这片湖把他吞掉。
盛檀叫了几遍喉咙就快废了,沙沙的出不来声,她怔愣后退,膝盖酸软得要滑下去,突然清醒过来,转过身朝桥头跑,急切掏出手机。
手机攥在战栗的手里,急救电话摁了两次也摁不对,她冲下台阶时,指缝溢出的冷汗太滑,没有抓住,手机顺着往下滚,她跌撞下去一把捏紧,脸色比湖里的浮冰更白。
她颤着深深吸气,打通120陈述位置,到最后哑得说不出话,挂了以后她又慌忙去找观光区的指示牌,上面有落水救援,她手指僵得不会动,艰难去按。
按的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了情绪,跑到湖边,黑蒙蒙的水面在夜色里是一张无底大口,把陆尽燃的身影埋得一干二净,她抖着手腕终于拨出电话,对方声音传出来,她捂着自己咽喉,只能说出“落水了”几个字。
电话自动挂了,很快又重新响起,盛檀眼前发黑,心被剜得不知所措,根本没看是谁,无差别接通。
听筒里,江奕问:“盛导,你在哪呢,我看你傍晚那会儿从片场走得挺急,没出什么事吧?”
盛檀需要有人过来,能帮上忙就好,她解释不了,吃力说了地址,手机就再次掉下去,摔在湖岸的石头上。
陆尽燃的名字哽在她舌间,她无声大叫,痛心又愤恨地抓起手边碎石扔向湖面,想换来他的声息。
“陆尽燃……陆尽燃……”盛檀极力出声,“阿燃!”
阿燃会不会水……
她不知道,她没问过他!
她曾经答应带他看海,可唯一的一次,只有苏白淹死的结局。
盛檀胸口绞痛,弯下背直不起来。
幽深可怖的湖上猛一震,慢慢泛起一点波纹,昭示着那个人的安危,盛檀屏息,手不稳,摁进水里,冰得发疼,她顾不上,死死盯住那片细小的痕迹:“……阿燃!你给我出来!”
波纹逐渐扩大,却不肯上浮,冬夜低温,水下的人沉了这么久,还在执拗地不断摸索寻找。
盛檀咬着手腕克制自己的反应,从未有过的后悔,她承认她后悔跟他开始,后悔把他拽进这片沼泽,后悔没早点认清他的本性,后悔扔掉那块被他无比心爱的手表!
如果时间能倒流,倒回最早的初遇……
盛檀眸中映着翻滚的涟漪。
她要选择不去认识他吗?!
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呼啸,还有其他车轮声在靠近,盛檀充耳不闻,眼里被湖面下模糊的人影完全填满,浮上灼热的湿红。
陆尽燃跳下去的位置离岸边近,湖水没有达到很深,上面的灯光在水下照明有限,他任由自己往下沉,追着手表掉落的方向。
湖底凹凸不平,堆着太多陈年的垃圾,他看不清,双手一个一个去翻,沿着可能会有的路线翻找。
没有……
没有他的手表。
他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也没有了时间概念,眼角蓄积的血丝纠缠成片,在水里酸疼难忍,手渐渐僵冷失控,在打颤,他胸腔里闷痛到极点,不再灵活的手固执翻着,小指触到了一块金属表带。
这是在哪,他已经分不出了,反射性地紧紧抓住手表,收进掌心里拼命握住,握到皮肉传来还活着的痛感,他仰头朝着湖面,视野昏黑,今夜没有月亮,月亮把他遗弃了。
他是沟渠里苟延残喘的野狗,是阴暗里滋生盘踞的怪物,他的伪装都揭开了,露出最狰狞的面目。
月亮不要他。
陆尽燃出了水面,把在手里硌出深刻凹痕的手表捧到眼前,抹掉表盘上的水。
是他的……
他苍白嘴唇露出笑。
是他的手表。
然而很快,那一点翘起的弧度轻轻抖着落下,陆尽燃用力捂着表盘,手背上青筋隆起,他抬起眼,看向岸边的盛檀,睫毛上寒气刺骨的水滴一颗一颗往湖面上掉。
“它停了。”
他像深夜冰湖里将要神魂俱焚的妖,暴烈地盯着盛檀,强硬到最后一寸光折断,碎成粉末。
他嘶声喃喃。
“盛檀,怎么办,我的手表不会走了。”
盛檀被一箭贯穿心脏,她崩溃地扣着手里的石块,眼眶烧得睁不开,极力咽着想要对他喊出的话。
救护车已经近在咫尺了,鸣笛声响彻四周,比医生更早到的,是观光区的救援和江奕的车。
江奕跳下副驾驶,第一个狂奔到岸边,脸色青白,吓得一头汗,紧跟江奕旁边的,还有驾驶座开车的秦深。
江奕没空多说,一见陆尽燃的样子,马上就要往水里冲,被赶来的救援及时扯住,准备拿专业设备下水,盛檀的身影被太多人挡在了后面。
陆尽燃不需要任何人,他唯一要的已经躲开,不让他见了,咸涩的湖水流进眼睛,再从他脸颊滑下,无数扫射的灯打在他身上,反射出冰冷凛冽的光。
盛檀站起来,望着拥挤的岸边,很多背影攒动,确定陆尽燃不会有危险了,她不再往湖上看,示意过江奕,就迟缓地回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往外面走。
一只温热的手适时扶上来,有分寸地帮她站稳,男人低声说:“太冷了,我送你去车上。”
盛檀不在乎是谁,把跟他接触的手臂直接抽走,秦深追了一步:“你应该也不想太失态被弟弟看见,是不是?”
盛檀顿了顿,眨眨热疼的眼,这才沉默跟上秦深的脚步,她知道岸边围满了人,陆尽燃见不着她现在和谁走。
秦深虚环了一下盛檀的肩膀,了无痕迹把她往左侧带了带,刚好让两个人密切挨近的背影,能通过人群的一个豁口,映进后面陆尽燃的视野中。
上车后,秦深把空调温度调高,和缓解释:“我今天晚上工作结束,去了你剧组,想看看你,没想到你碰巧不在,就留下帮江奕他们做点事,本来收工想和江奕吃宵夜,听到你电话,正好车开到附近,马上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