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人脉
谢映慧的家书再次到达湖阴县谢家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腊月。
湖阴县城内外,还有谢家角谢家湾一带,洪水肆虐过的痕迹已经渐渐褪去,人们都从曾经的灾难中缓过气来,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谢家角上的水泥作坊加班加点,生产出的水泥立刻就被县衙雇来的工匠拉走去修复县城周边的河堤了。谢谨华也在湖阴县地界内挑中了一处有陶土出产的丘陵,在那里修建起了几个大窑,马上就会有更多的水泥生产出来。但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湖州府里的几家大户,已经在几个地方修建起了自家的水泥作坊,所产的水泥优先修筑好了自家紧挨着河流的堤坝,接下来还要把乡下的房子也修一修,铺铺路什么的。为了学习水泥的各种用法,谢家湾的谢家老宅最近时常有客人光顾,贾大为此只能继续守在那里,专门负责接待工作,也不知道过年时能不能脱身,调回到谢家湾来当差。
谢慕林与母亲文氏,以及两位兄长商量过后,把所有的水泥配方全都交给了二房的嗣祖母宋氏,包括他们目前能用的和不能用的,还有些在江南派不上多少用场的土法水泥配方,全都没漏下。宋氏将配方送去了竹山书院,如此,书院的师生、历届校友以及师生们的亲眷,个个都可以免费得到这些配方,自由使用。
谢家四房、五房那两位出了仕的族人都得到了家书,内附水泥配方。宋氏还联系上了亡父生前的至亲好友、门生故旧,哪怕是焦银台这样不在地方上任职的中枢官员,她都照样把水泥配方作为年礼的一部分,送了过去。就算当事人本身用不上,他总有家人亲友。只要其中有人用上了水泥,得了好处,就得记谢家与宋氏的这份人情。
谢慕林大方地四处送配方,不打算收人一文钱,但她需要这些人的人脉。谢家目前只有谢璞一个高官,还是在地方上任职的,四房、五房两位族叔,官职都比较低,影响力太小了。既然谢家本身实力有限,那就得尽可能组织起庞大的关系网,哪怕平时谢家无法从这个关系网里得到确切的好处,好歹在面临困难时,能有人可以拉他们一把。
宋氏偏安湖阴多年,虽然仍能借上父亲生前人脉的力,但能做的事还是有限的。如果不是皇帝本就有心要对付曹家,谢璞今春没那么容易从大理寺牢狱中脱身出来。谢慕林明白什么是人走茶凉的道理,也知道宋氏的亡父宋祭酒在今上潜邸旧人中的尴尬地位,可这不代表她不能把宋氏的人脉巩固起来,再扩大一下,然后化为谢家的人脉。
今后无论是谢璞的仕途,还是谢显之、谢谨之兄弟等人的前程,都有很多需要这些人脉的地方。
谢慕林看着宋氏往外写一封又一封的人,殷勤孝顺地帮着磨起了墨,用心留意这些收信人的地址、官职,在与宋氏的闲聊中,又顺道了解了他们的家世。她发现宋氏完全可以借着这些人脉,组织起一个情报网,全国各地的消息都能传到湖阴来。往日宋氏那么淡泊地少与故人往来,最多是每年写封信去问候一声,送份薄礼,实在是太浪费了!
谢慕林暗叹一声,但看着宋氏那高洁淡泊的姿态,始终没敢说出如此庸俗势利的建议来,污了嗣祖母的耳朵。
她顶多是私底下跟二哥谢谨之提一提罢了。
谢谨之没说什么,只提醒她:“别在祖母面前乱说话,只小心侍奉就是了。”不过他自己也参与了妹妹的工作,一同陪着宋氏写信,谢慕林帮磨墨,他就帮装信封、写信封、发信。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向宋氏请教,那些送信人都是什么身份,与宋家有什么来往。
宋氏大概挺喜欢这种回忆故人的消遣,闲暇时娓娓道来,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跟谢谨之、谢慕林兄妹俩聊一下某位故人年轻时的小秩事,顺道地,也会说起十几二十年前的京城旧闻,官场故事,谢慕林与谢谨之二人都觉得大开眼界,非常有意思。
他们天天都到二房去报道,早去晚归。哪怕是宋氏把所有需要寄出去的信都发出去了,他们也照旧每日去二房陪宋氏聊天,只是停留的时间没那么长而已。
谢老太太心里酸溜溜的,每天都要说无数风凉话。腊月里九房的柳氏也要忙活自家过年的事,没空天天来陪她,谢老太太如今闲下来了,自然就有空重新挑剔起宗房与二房的妯娌来了。
文氏尴尬地从旁劝和,但她也有许多事要忙,没法天天陪着谢老太太说笑玩乐。
谢显之、谢徽之兄弟几个也有学业要操心,宛琴同样忙着给文氏打下手,顺道争取更多的权柄,谁有空去应酬谢老太太呢?
谢老太太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糟糕,眼看着不知哪天就要爆发了。谢映慧这时候来了信,立刻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全家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再次团团围坐着读起了谢映慧的家书。这一回,文氏把正位让给了婆婆谢老太太,自己陪坐一旁。不过读信的人,依然还是谢显之。
谢映慧这次来信,似乎比之前几次的内容都要少一些。她主要是交代了一下三妹谢映容的病情,说谢映容前不久又发了一次烧,吃过药后退了烧,却又咳得很厉害。大夫说她这是损了根基,需要长时间休养,才能补得回来,再三叮嘱她不可受凉,更不可累着了,连饮食都要小心,而且她这病很容易过人,最好连门都不要出,也别见外人了,免得过了病气,连累了旁人。这下她们姐妹不但不可能在过年前回湖阴来了,只怕明年开春后,还得等天气彻底转暖之后,才能考虑走远路的事。
因为大金姨娘不太信得过严老大夫的医术,总想请个太医来,所以谢映慧到底还是拗不过她,请了一个官职比较低又好说话的太医,给谢映容开了一个药方。只是谢映容吃过他的药后,病情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后来还是蔡老田把太医开的药方拿去请严老大夫过目了,才知道那是个太平方,用药四平八稳,治不好顽疾,却也吃不坏人。这是太医院的人常见的把戏了,那位太医估计是瞧着谢映容只是庶女,谢映慧如今又处于不受曹家重视的状态,只依靠长公主府的体面,在京中维持地位,就没有用心替谢映容诊治。
大金姨娘这才醒悟过来,不再盲目信任太医,而是老老实实地让严老大夫为女儿医治了。
可这时候,谢映容的病情已经被耽误了,连完整说完一句话都不容易。要想她的身体好转到正常人的程度,还不知道要休养多长时间呢!
第438章 病重
谢显之的信才读到这里,众人还没来得及为谢映容的病情叹息,谢老太太就第一个跳出来发表意见了。
“活该!”她一脸幸灾乐祸地说,“死丫头还想要装病骗人?如今装病装成真病了,想治也治不好,看她以后还耍不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花招了!”
文氏一如既往地慈母心肠:“容姐儿才十二岁,若真的留下了病根,以后一辈子受苦,那可怎么好?这孩子也太糊涂了些,生病怎么能不吃药呢?”
谢徽之见谢老太太骂得比较狠,他这回的语气倒是放轻了一点:“三姐姐估计早就后悔得不行了吧?可惜病去如抽丝,她败坏自己身体容易,想要好起来就难了。但愿她能吸引这回的教训,以后再也别犯蠢了吧。”
谢映芬则趁机教育小弟谢涵之,表示生病一定要听大夫和大人的话,乖乖吃药,不能嫌苦就不喝药,因为病情好不起来的话,受苦的是自己,到时候受的罪还更大些,吃的药更多,病的时间也更长,得不偿失。谢涵之一脸郑重地点头。这么大的反面教材摆在这里,他是断不会步自家三姐后尘的。
谢慕林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问谢显之:“大姐可有说,那位不负责任的太医是谁?如果是给哪位贵人治病,又或是治什么疑难杂症,他怕背责任,开个太平方搪塞也就算了。三妹妹这样的身份,得的又是风寒咳症,他犯得着开太平方吗?三妹妹本就是因为不吃药,耽搁了治疗,才把病拖到这么重的。他再弄个温吞水的药方来,把三妹妹的病拖下去,已经算是害人了吧?
哪怕他弄的是个虎狼药的方子,先把三妹妹的病根断了,事后再慢慢调养也行哪。就算他说自己无能为力,不肯开方,又或是拿医书上现成的方子来应付,我们都可以接受,大不了过后立刻另请大夫就是了。他一声不吭就害人,等我们发现时,三妹妹的病已经被耽误了,这也太过分了些。就算我们谢家得罪了曹家,也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太医来打脸!”
谢显之觉得二妹此言有理,正色道:“回头我给大妹妹写信,让她把这个太医的名号告知亲友,省得这人再去害别人了。”
关于谢映容病情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谢映慧在信里交代过谢映容的情况后,除了感叹一声这位庶妹如今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就算清醒,也咳个不停,十分难受,还不得见人以外,就是数落对方心情不好时,脾气超发暴躁,惹得身边的人都不敢靠近,金萱堂的杯盘碗碟都被她摔坏了不少,云云。
谢老太太一听,又炸了:“岂有此理!这个死丫头!我好意借地方给她住,还住出毛病来了?!居然随便乱扔我的东西,她以为自己是谁?!显之写信给慧丫头,叫她告诉阿蒋,就说是我发的话,不让谢映容继续住在金萱堂里了,没得让她把我好好的屋子弄得满是病气!叫她滚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谢映容当然有自己的院子,可是,自打谢家被抄之后,那里已经有九个月没住过人了。哪怕是谢家重回珍珠桥大宅之后,因为下人数量有限,也没人认真打扫过那里,顶多就是收拾整理过衣裳物品罢了。隔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叫谢映容搬回去,不经过大扫除,她如何能住?
况且,谢映容的院子离金萱堂与谢映慧的院子都不近,真要搬过去,哪怕是大金姨娘带着香桃跟着一块儿搬,再算上蜜蜡,那院子里能用的人也是极有限的。她们一帮妇孺孤悬在外,就算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每日用水、饭食、冬日的炭火供应等等,都会很麻烦,根本不利于病人的休养。
谢老太太对谢映容不满已久,又素来以自我为中心,没多少慈爱心肠。她可以随口说出这样的决定,谢家其他人却不能盲目听从。谢慕林分别给母亲文氏与大哥谢显之递了个眼色,他们两人都立刻停下了劝说谢老太太改主意的举动。
先顺着老太太的话答应着吧,免得跟她老人家当场吵起来,叫小辈们弟妹们看着不象话。反正京城离得这么远,写信时另行吩咐那边的人别照着做就是了。
文氏与谢显之交换了一个眼神,非常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谢显之继续往下读信。后面谢映慧笔锋一转,改而提起了外祖母承恩公夫人的病情来。
承恩公夫人的病情随着天气一日日转冷,便一日比一日严重。太医院那边已经给宫里曹皇后禀报过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承恩公夫人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事实上,她能不能撑到过年,都很难说。
曹皇后那边据说发了一场火,又召了承恩侯夫妻入宫商议。那日之后,承恩公夫人院子里的待遇顿时改善了许多,不但吃用方面都加了一倍,曾经被贬被撵的几个旧婢仆也被召回来了,就连那些往日里被拒之门外的亲友,也终于得以进院探视老夫人。
谢映慧就是这样见到自家外祖母的。可惜这时候的承恩公夫人已经神智不清,连人都不认得了。曹家其他几房的儿孙们纷纷前来扮演起孝子贤孙,女眷们也个个哭得伤心,叹得深沉。不过平南伯夫人与一对嫡子嫡女始终没有出现,他们还在城外的佛寺里为承恩公夫人“祈福”,只派一个庶女曹文燕为代表就算了。其他几房的人指责他们不孝,他们也不会接受,因为三房代表曹文燕侍疾已久,相比于其他近日才开始装起孝子来的旁支族人,三房无疑更有“孝心”。
曹家的旁支族人自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明嘲暗讽,又转而攻击起一直未有回京消息的曹淑卿,说她丢下生病的母亲跟野男人私奔,本就已经够不孝了,如今明知母亲病重,也贪恋外男不愿意回家侍疾,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承恩公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却都是这等不孝子孙,真是可悯可叹,云云。
承恩公夫人的娘家侄子、侄孙也都赶到了,听着这话刺耳,虽然没什么底气,却还是反驳了几句回去。他们还觉得自家老姑太太会病得这么重,完全是继子继媳侍候不当所致,之前还不许他们这些娘家人前来探病,也不知有何内情。他们没胆气指着承恩侯夫人的鼻子骂,却敢冲着老姑太太的庶子庶媳们发作。于是双方吵着吵着,场面就混乱起来了。
承恩侯夫人与曹二太太看着婆婆屋里众人闹成一团,也不去阻止,只知道坐在外间作抹泪伤心状,有时候还要顺着别人的口风,说两句曹淑卿与平南伯母子的不是。至于里间昏迷不醒的承恩公夫人,也就只有几个丫头婆子与曹文燕、谢映慧表姐妹俩照看着罢了。
谢映慧听着外间的一片混乱,再看着里间众人的满面麻木,心中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第439章 礼单
谢映慧之后几日,天天都去承恩侯府报到。
只是承恩公夫人的病情完全没有好转,也没有清醒过一回。谢映慧除了每天待在病人床边照看,也做不了什么。曹文燕早就厌倦了这种侍疾的生活,见有人能替她分担,便顺水推舟地将位置让给了谢映慧,自己躲到一旁偷懒。
谢映慧既不吭声,也制止其他丫头婆子说话。她天天听着外头的喧嚣吵闹,心就一天天往下沉。她对曹家人已经彻底绝望了,甚至没兴趣把三皇子对太子的算计告诉任何人。
反正有马玉蓉知情就行了。曹家如今连根子都烂了,倘若真会被人算计到,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找死!
谢映慧的心硬了起来,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外祖母沉睡不醒,心头却已波澜不生。
这封家书送出京城的时候,承恩公夫人还活着。但它到达谢家人手里之后,承恩公夫人是个什么状态,就没有人知道了。
谢慕林看着谢显之那副黯然伤感的表情,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那么难过:“现在看来,曹家应该不会对大姐姐做什么事了吧?时间太紧了,又有那么多人在场,大姐姐应该是安全的。”
谢显之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之前他们担心过,承恩侯夫妻认为继母病重,是她故意求死,好给曹家人添麻烦,所以打算借口侍疾,逼曹淑卿回京,然后拿曹淑卿来威胁承恩公夫人放弃找死的打算。由于曹淑卿离得太远了,为防万一,平南伯府的几个孩子也是承恩公夫人的嫡亲孙子,同样可以作为人质。至于谢映慧这个外孙女儿,由于承恩公夫人之前曾明显表现出了冷漠的态度,作为人质的价值不如其他人,所以就被忽略了。
可平南伯府除了派个庶女去应付了事,其他人都躲出了城。万一曹淑卿不肯回京,承恩侯夫妻无人可用,可能连谢映慧也要利用一下了。谢慕林谢显之兄妹几个一直催谢映慧尽快来湖阴,就是希望她能避开曹家人的算计。
不过,如今承恩公夫人昏迷不醒,病情恶化得比预期的要快,只怕承恩侯夫妇就算想要找人质威胁继母,也没办法跟继母沟通了。谢映慧算是暂时安全了,看她在家书中的语气,估计是铁了心要为外祖母办完了丧事,才会考虑离京的问题。
谢显之明白了谢慕林的话,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可是想到外祖母的情形,他又难过得不行。他看向二弟谢谨之,犹豫着问:“我是不是也该回京去……至少要送外祖母最后一程?”
不等谢慕林说话,谢谨之就先驳了回去:“不成!大哥,父亲再三说过,在你考取举人功名之前,不能回京,难道你都忘了么?承恩公夫人虽是你外祖母,但对你早就没有了慈爱之心,你又何必为了她而冒险呢?”
谢显之难过地道:“不管怎么说,她老人家总归是疼了我十几年。我……起码该回去给她磕个头吧?”
谢慕林道:“如果大哥真要这么做,也别赶在这个时候。且别说天气寒冷,你的身体却不够健壮,真的赶路回京,只怕路上就病了,不但赶不上给承恩公夫人送行,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见得能保住。你难道要我们全家人都为你担心吗?况且,曹家人对你是什么态度,现在还不清楚。
“大姐姐当初好歹是偏向他们家的,事后也被他们弃之不顾,没有半点骨肉之情,可见曹家有多凉薄了。大哥你当初可是驳过曹家人脸面的,要是他们为了出气,找你的麻烦怎么办?也不必搞什么大动作,只需要大冷天里往你身上泼一盆冷水,就能要了你半条小命。所以,你还不如在家里等消息,确定承恩公夫人真的去了,再打听她被葬在何处,或在何处停灵,等到天气回暖之后,再过去灵前磕头上香也不迟。到时候,你跟大姐姐一块儿去,背着曹家人,另给她办一场法事,把你的诸多为难处告诉她老人家,她想必不会见怪的。”
谢显之迟疑了。这种做法……会不会太应付了?
谢谨之低声劝他:“二妹妹的话有理。承恩公夫人遭遇过曹家诸人的凉薄不孝之后,会明白你这份孝心有多难得,她会体谅的。若你想要做得再多些,写信给大妹妹,托她替你尽孝,也就是了。”
谢老太太看着他们兄妹三人低声交谈,心里有些不爽,拍桌道:“啰嗦什么?!我还没死呢!显之是我的孙子,给谁磕头送终去?曹家那毒妇也配?!别提什么骨肉亲情,当初她明知道她儿子女儿要害我儿子,怎么就没可怜可怜外孙子外孙女儿,提醒我们谢家一声呢?如今她儿子死了,女儿也不肯回来尽孝,这才叫报应呢!她把自己的儿女教成了害人的坏蛋,就不能怪别人的儿女不肯孝顺她。老天爷肯叫她到这会子才死,已经是开恩了!你们还为她伤什么心?慧丫头人在京城,我管不了,但显之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这个做祖母的还拦得住你。不许去!”
谢老太太霸气侧漏,谢显之哑口无言,只能沉默地低下头去。
谢老太太认为他这是听话服从的意思,心里总算满意了,手指向谢慕林:“信还没读完呢,后头还说了些什么?”
谢慕林拿过信看了看,其实谢映慧在正信里要说的基本就说完了,后头就是问候家里人的话。由于知道谢老太太搬回了谢家角,还多添了一句向她老人家问安。
谢老太太撇嘴:“真有孝心,从信一开始就该向我请安了。现在才写,该不会是忘了,最后才顺手添一句的吧?”
谢慕林干笑了两声:“这不是三妹妹的病情比较危急,大姐姐才心急着先提起的吗?老太太素来疼大姐姐,何必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头挑剔?”
谢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我如今除了挑剔挑剔鸡毛蒜皮,还能干什么?!”
谢慕林笑而不答,扫视了信后面的内容:“大姐姐还叫送信的人捎带了年礼回来,有不少内务府出品的新书、文具什么的,还有时新料子呢。对了,给老太太您的礼物,是另外单列出来的。虽然比不得往年,但也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能弄到手的好东西。老太太,大姐姐对你多孝顺哪,您就少挑剔她些吧!”
谢老太太心中暗喜,却还有些不信:“真的假的?她如今还能上哪儿去弄内务府的东西?不是说曹家都不管她了么?”
谢慕林笑道:“曹家如今焦头烂额的,就算管她,恐怕也顾不上了。看大姐姐的口风,似乎是永宁长公主府那边给她备了一份丰厚的年礼,她除了留下几样小东西,几乎都打包送回来了,其中最华贵的几匹料子,都是孝敬老太太的。您老人家若不信,看附在信后的礼单就知道了。”
“还算她有孝心。”谢老太太翘了翘嘴角,面上怒色尽去,换上了笑脸,往谢慕林伸出了手,“礼单呢?拿来我瞧瞧!”
第440章 密信
谢映慧如今没有了曹家与母亲曹淑卿提供各种各样的贵重物品,就算有马玉蓉这位好友,人家也不可能送她几车东西做新年礼物,所以,给谢老太太准备的年礼,不过是四匹锦缎、一个象牙佛牌与一串沉香手串罢了。
不过,有了谢慕林的种种劝说洗脑,谢老太太如今清楚大孙女的经济状况一般,倒也没有嫌弃,只是另外要求看别人的礼单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文氏只有一串南红手串、两匣宫粉与两匹锦缎,锦缎的花色还是偏淡雅的,不合谢老太太的喜好。
谢显之、谢谨之都是两部朝廷印书坊今年新出的新书,另加文房四宝若干。前者还多得了两匹绒,一匣古墨,显然是用了心的。大约是谢映慧觉得自家胞兄年年都能得到内造的文具与官印新书,今年没有太可怜了,所以特地自掏腰包给哥哥补上?至于谢谨之,那是顺带的。不过考虑到谢映慧从前对二房母子的厌恶态度,如今能记得给谢谨之送礼,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就算有些偏心同胞兄长,旁人也没什么话说。
谢慕林得的是两匹颜色粉嫩的贡品绸缎,另有宫花、宫粉若干,再添一对质量上等的玉镯。
除此之外,谢徽之、谢涵之各得了一套内造的上等文房四宝,谢映芬得的跟谢慕林差不多,只少了玉镯。谢映慧一直不大看得起庶出的弟妹们,能记得送他们礼物,就已是意外之喜了。除了谢徽之有些郁闷,得到的文房四宝根本不合他的喜好以外,所有人都觉得很满意。
谢老太太也很满意,因为她的礼物份量最大,价值最高。尽管数量差强人意,但她至少不用担心今年过年没有体面的新衣可穿了。南下一行,她的私房折损严重,心里早就想着要找办法贴补贴补,大孙女儿愿意孝敬她东西,她当然收得开心啦。
反正谢映慧的信已经读完了,谢老太太也算是听到了仇人的坏消息,心情大好,没有多啰嗦什么,就忙忙招呼着珍珠走人,打算去取年礼,带回后院细瞧了。都已经是腊月了,要做新衣,就得尽快开工,不然哪里来得及?!
她临走前还特地吩咐了文氏:“慧丫头送回来的东西,你一件也别给宗房与二房,知道么?我孙女儿的孝敬,才不许他们占便宜呢!”
文氏无奈地送走了婆婆,回头看向儿女们,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苦笑。
这种无理的要求,他们怎么可能答应照办呢?谢映慧也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送回来的东西里,早就分出一部分,上头贴好了签子,标明是送到哪一房、哪位长辈那儿的。不但宗房有,二房宋氏也不例外,连谢梅珺一家四口都没漏下。谢映慧知道救了自家父亲的是谁,她既然不齿于曹家人行事,自己当然不会做白眼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