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瑞没办法,他是真的要预备北上了,起码会有几年的时间与谢慕林分开。他甚至没什么把握,去了北平后会有时间跟谢璞打好关系,走父母之命的路子,先把婚约定下来。
燕王夫妇肯定愿意帮他的忙,姨娘那边也很好说话,可父亲萧明德却对他这个小儿子的婚事早有腹案,没那么容易说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萧瑞决定要先劝说父亲搁置自己的婚事,等他在北方做出成绩之后,再请燕王出面做媒,与谢璞商议好婚约。只要联姻对象条件不差,又有燕王夫妇做媒,父亲就没有理由拒绝了。如此一来,就算他要与谢慕林分离数年,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另嫁他人。
经过这大半年的接触,再加上姨娘李瑶枝之前的点醒,萧瑞已经深思熟虑过。如果真要考虑自己未来的亲事,他宁可自己的妻子是谢慕林这样聪明、冷静、果断,可以与他沟通、能理解他想法的女子。
他可不想象父亲萧明德那样,哪怕正妻是高门大户出身,表面上看起来才貌双全,贤惠端庄,也根本没办法理解丈夫的想法,整天脑子里只想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为自己与一双儿女谋利,为娘家谋利。她至今还觉得三皇子若是能成为储君,登基为皇,对自家最有好处,因此热衷于交好贵妃娘娘,认为丈夫不支持三皇子争储是昏了头呢。
萧瑞察觉到嫡妹萧琳进宫频率太高,对三皇子似乎有些过于亲近后,便知道萧贵妃与三皇子对萧琳定然有所图谋,说不定是想要借着联姻,争取萧明德的全力支持。萧明德如今忙于军务,在家的时候不多,也不会对后宅儿女小事上心。若不是萧瑞提醒,他根本不知道长女成了宫中常客呢。而这一切,不用说定是夫人卢氏干的好事了。没有她的支持,萧琳怎么可能三天两头地进宫见贵妃娘娘?父亲萧明德三令五申的事,嫡母还要明知故犯,可见一位同床异梦的妻子,对男人而言是多大的折磨。
萧瑞不想忍受这样的折磨,所以他想要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至今为止他所知道的闺秀之中,唯有谢慕林符合他所有的设想。过了这个村,就未必还有这个店了。萧瑞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机会。
谢璞那边,他要到了北平后才能想办法,但在湖阴县这边,他可以先与谢慕林的兄弟们交好,给谢家人一个好印象。谢显之很好说话,对他的印象也不错,谢徽之早就把他当成好朋友了,唯有谢谨之,为人谨慎,又不好糊弄。他需得用心表示自己的诚意,才能说服对方不排斥自己。谢慕林的兄弟们都不讨厌他的话,他就算离开江南,也照样可以与喜欢的女孩儿书信往来,慢慢说服她接受自己。这般通上两年的信,萧瑞觉得自己就有把握去提亲了,将来成亲之后,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会更深厚,跟那些新婚当日方才初见的夫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萧瑞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眼见着计划照自己的意思顺利进行,谢谨之已然松了口,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只是谢慕林那边,似乎表情平淡了些,难不成是因为他只在她哥哥身上下功夫,令她不快了?
哎呀,女孩儿的心思真不好猜呀,他得想个办法弥补一下才行。不然哄好了大舅哥,却把媳妇儿惹恼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萧瑞脑中飞快地转过种种念头,却听得门外传来人声,谢徽之回来了。
谢徽之看起来心情挺好的,蹦跳过门槛,往谢慕林身边的椅子上一坐,便笑道:“我去前湾村看过了,那些人情形还好,几个生了病的,病情都不算重,受伤的人,也好了六七成,几乎都能自己走路。还有几个才住下一两天,就闲不住了,正忙活着给前湾村的村民做活计呢。有个木匠尤其勤快,替好几个村民补了船底,又开始捣鼓一辆小车。我听他说,他原本就是专门做车的匠人,做的是有夹层的运货马车。黄家那些在浙江搜刮地方、把军费中饱私囊的武官们,就是把贵重的财物藏在这种特制的马车里偷偷运走的。那木匠的顶头上司进京作证去了,他和几个小工匠都留在了原地。有手艺在身,上哪儿去都能谋生,但一天不做活,他心里就觉得不习惯。”
这样的好匠人上哪儿找去哟,若不是萧瑞早就看好了要带去北方,谢徽之自己都想把人留下了。
他还说笑道:“幸好这位木匠大叔用不了多久就会走,不然前湾村的木匠都要急了!我和郑总旗过去说要把人搬过来,前湾村的木匠比谁都高兴,还很热心地要帮他们收拾东西呢!”
谢慕林听得好笑,便问他:“既然那些人的身体情况还好,那他们预备几时过来?”
谢徽之说:“说好了今天就能过来。老宅里床铺、用具都是现成的,金山卫的哥哥们也没把用过的东西带走,还在临走前把被褥都拆洗过了,翻了来再晒一晒就直接能用了。郑总旗留在前湾村里看着他们收拾东西,我方才已经嘱咐了码头上的家人,把咱们家的船先开过去载人,也省得他们再费脚力了。”
谢慕林回头看向谢谨之:“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也省得那么多人过来时,还要顾及咱们了。我记得这边还有一条小船可用,载咱们兄妹三个足够了。”她今天穿的是男装,不怕抛头露脸。
萧瑞忙道:“这怎么能行?安顿来人的事,交给郑锋去办就好了。谢二哥、谢二姑娘与谢三兄弟只管安坐。我还有事要跟你们商量呢。”
谢谨之面露疑惑:“还有什么事要商量?”之前不是都把正事给商量完了吗?不然他们怎会那么闲,坐在这里听萧瑞剖析身世呢?
萧瑞噎了一下。谢慕林笑了一笑:“萧二少爷反正要在这里停留三天的吧?有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先让你带回来的人安顿下来再说吧,到时候缺什么,要什么,你再来找我们要。就算真的还有什么事情要商量……也有的是时间去讨论呢。我们兄妹还是得尽快回家的好,先找个借口向家中长辈解释老宅又迎来了新住客的事,还得往杜家医馆里请大夫来出诊呢!萧二少爷,病人要紧呀!”
萧瑞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真的要尽快想办法,把人哄回来才行了。
第456章 坦言
谢慕林干脆利落地拉着两个兄弟上了自家的小船,离开了谢家湾。带来的下人只带走了两个,负责撑船兼护卫。剩下的人跟着自家中等大小的船留下,等帮萧瑞运完了从杭州带来的那批证人之后,再返回谢家角。
谢慕林事先嘱咐过,这些人是不会对老宅的新住客多加注意,或者把他们的消息随意外泄的。
萧瑞眼巴巴地站在码头上送走了谢家兄妹三人,还一再表示自己会去谢家拜访。谢谨之与谢徽之都很热情地跟他告了别,独有谢慕林只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怎么看怎么冷淡。
等船离岸远了,谢徽之便凑了过来:“二姐姐,你这是怎么啦?萧二哥方才惹你生气了?他做错了什么?”
谢慕林撇嘴道:“他哪儿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太狡猾了而已。”说罢又转向谢谨之,“二哥,你也太好说话了。之前对他态度不是挺强硬的吗?怎么后来跟他那么亲近了呢?就因为他把自己说得可怜?”
谢谨之怔了怔,慢慢地回过了神:“哎呀,我竟然大意了!他难不成是故意那样说自己的过往,好让我对他心生怜悯,不好意思再横眉冷对的么?!”
谢徽之眨了眨眼:“说得我越来越好奇了。二哥二姐,萧二哥到底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谢慕林不好意思跟弟弟说,萧瑞在打自己的主意,便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提了提他自己的身世,还有从小到大的经历,听着挺可怜的。二哥听他说完,就立刻把他当成好朋友了,我拉都拉不住。我怕再叫萧瑞说下去,二哥被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呢,索性赶紧拉着你们告辞。”
谢徽之惊讶极了:“为什么呀?萧二哥这是要干嘛?”
谢谨之咳了一声,瞥了妹妹一眼,知道她不好意思,也没直言。小船太小,船头船尾还有下人在呢。他也只是含糊着说:“我看他的话倒不象是假的,跟我从前听说过的传言也都能对得上。哪怕他别有用心,只要没对我们撒谎就好。那又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他愿意告诉我们,就是把我们当好朋友的意思了。他既然有这份诚意在,我们又何必冷脸以对呢?他其实也不容易。若他真能凭自己的本事,英勇杀敌,在北方站稳了脚跟,我也乐意跟这样的有志青年结交呀。”
谢慕林无言地瞥了哥哥一眼:“我当然不会拦着二哥交朋友。二哥要是觉得他不错,那就尽管跟他往来好了。”
谢谨之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别担心,朋友归朋友,家人是家人,我分得清轻重的。”
他在暗示,就算与萧瑞交好,也不会在妹妹的婚事上轻易让步。谢慕林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脸红,连忙转开头去。
谢徽之虽是个聪明孩子,到底太年轻,猜不到萧瑞方才进行了何等神展开的对话,因此只猜到了一半:“萧二哥想跟我们家交好吗?那是好事儿呀。其实我之前早就跟他混熟了。他这人挺不错的,跟传言不太一样。我猜他跟他那个纨绔好友歧山伯嫡长子董慧武应该差不多,都是叫家里的嫡母、继母故意败坏了名声,其实本人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谢徽之对这种事挺有经验了:“我从前的名声也不太好,但不是谁故意败坏我,而是曹氏太太只叫我陪别人家的纨绔子弟玩耍的关系。没人给我机会学好,我当然就只能胡闹了,但其实我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年纪不大,又一向老实听话,曹氏太太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才能过得轻松。若我也象董慧武那样是个嫡长子,又或是象萧二哥那样人缘好又有真本事,只怕日子就不好过了。曹氏太太才不会容许我出头,让我有底气跟大哥争呢!”
谢谨之劝他说:“那都过去了,不必总挂在嘴边。回头见了大哥,可别露出什么口风来。大哥是正派人,听了你这些话,心里一定会难受的。”
谢徽之笑道:“二哥放心,我又不是个棒槌。大哥待我不错了,我要抱怨,就抱怨他亲娘去,与他什么相干?更何况,平白无事的,我跟大哥提起萧二哥的身世做什么?今儿老宅收的那群人,来历都不能叫大哥和他身边的人知道呢!”
谢慕林趁机转移了话题:“今天这事儿,回头该如何对娘和老太太说呢?”
谢谨之想了想:“就说是平望镇千户所那位从金山卫调来的曾千户送了些军中受伤的士兵、工匠来,因平望镇千户所刚换了主官,又才经历过变故,还未肃清逆乱之人呢,这些受伤、生病的士兵匠人在那儿休养,不太安稳。曾千户麾下的郑总旗是在咱们家老宅休养过的人,想起这里的清静,便又来借宅子了。如今老太太搬回了家中,连行李都搬走了,谢家湾也没有族人定居,母亲应该不会介意再卖平望镇千户所一个人情的。湖阴没有驻军,平望镇千户所其实就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处军营了。真有什么大事,我们家想要求援也方便。”
谢慕林点头,又再补充了几点细节,与两个兄弟一道把这个谎圆得更加周密了些。
等到船快行驶到谢家角的时候,谢徽之才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糟了!二姐姐的织机还没搬回来呢,我们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谢慕林笑道:“大船都没跟着回来呢,就说遇到郑总旗与萧瑞,我们把船借给平望镇千户所使了,小船载不了织机,等下回再说吧。”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谢谨之与谢徽之兄弟俩叹了口气,便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谢家角码头,时不时跟其他路过的船只上的熟人打招呼,不再讨论老宅那边的事。
等他们回到家里,谢徽之自个儿跑回院子去了,谢谨之要带妹妹去见母亲,路上趁着左右无人之际,压低了声音道:“方才说话不方便,如今只有我们兄妹二人在,二哥就跟妹妹坦言了。我知道萧瑞方才说话行事有些不妥,但他能看到妹妹的优点,而不象世间俗人一般,只冲着家世、美貌去,便是个有眼光的人。我心里是盼着妹妹能得嫁良人的,将来的妹夫即使没有高官厚禄,也要是个懂得尊敬妹妹、爱护妹妹,能让妹妹过得舒心的宽厚睿智君子。虽说萧瑞未必能做到这一点,但我们可以先看一看。若他真能知行合一,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考虑对象。
“至少,他是个能看得清自己,也愿意脚踏实地做事的人,而不是庸庸碌碌,随波逐流,为了名利权势而汲汲营营。若他仗着自己跟三皇子亲近,便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而去参与夺嫡,那就算他把话说得再好听,把自己说得再可怜,我也不能让他做我的妹夫!”
第457章 再临
谢慕林走进正院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她心里挺高兴的。虽然自家二哥一度被萧瑞的凄凉身世影响到了,对他的态度大变,但也没有被迷惑得昏了头。就算二哥对萧瑞的印象转好,也不会轻而易举就把妹妹许出去了。萧瑞卖惨卖得积极又如何?二哥也不过是把他纳入考虑对象而已,还得经过长时间的考察呢。
二哥还是她的二哥。萧瑞也没能占什么便宜。
谢慕林与谢谨之一道,按照事先想好的理由,把谢家湾老宅又有了新房客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文氏。文氏皱了皱眉,道:“罢了,既然是平望镇千户所的人开了口,我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之前已经与金山卫的人结下了善缘,若是半途而废,就太可惜了。幸好老太太如今不再提回去住的事了,我们别在她老人家面前提起,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既然那位郑总旗说,我们送日常所需过去,平望镇千户所会花钱采买,那我们也不算太吃亏。只是那些生病的士兵,该不会又是得了时疫吧?虽说我们家族的人都不住谢家湾,但那里毕竟还有宗房的佃户,后山也有村民,可别过了病气才好。”
谢慕林忙道:“娘放心吧,我问过了,生病的人只是寻常的风寒体弱什么的,并没有得传染病,主要是几个受了外伤的人,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休养。你也知道,平望镇千户所刚刚才换了主事的人,军官几乎全盘清洗,底下的人至少有八成留存。那位曾千户初来乍到,当初为了水匪装流民的案子,又跟之前的黄千户等人闹得不太愉快,那些留下来的士兵和小军官们,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曾千户他们添堵。把受伤的同袍送到更安全更清静的地方休养,也是无可奈何的安排。他们愿意信任我们,我们又怎么好拒绝呢?”
文氏点头:“原来如此,这倒罢了。不过,说好了那些人开春后就要离开的,可别住太长时间了。我就怕天气转暖之后,老太太又闹起了别扭,吵着说要回老宅住去。到时候我要怎么交代?”
现在把老宅住了外人的事瞒着谢老太太,是为了耳根清净,也省得谢老太太生事。但如果谢老太太知道了实情,晓得家里人都瞒着她,只怕会更加生气吧?
谢谨之与谢慕林听得都笑了,连忙说:“不会不会。”到得那时,病人也好,伤者也好,估计都已经养好身体了。只要萧瑞的调令下来,他们随时可以北上。湖阴县离杭州说远不远,他们才不会乐意留在不够安全的地方呢。
为了避免消息走漏,谢慕林借口为母亲分忧,把给老宅送日常补给的任务包揽下来,文氏只需要派几个人手给她,银子郑锋那边很快就会送来,物资有了钱就能采买,根本不必惊动家里其他人。
文氏倒不介意女儿帮自己的忙,只是有些顾虑:“你成天跑去老宅做什么?就算扮了男装,又带了下人,你也依旧是个姑娘,全族的人都知道的,叫人看了不象话。况且,这大冷的天气,你天天出门,就不怕冻出病来?”
谢慕林笑说:“我只需要头一次带着人去走一趟流程,知道要买多少东西,要花多少钱,心里有数了,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天天跑?既然手下有人,我使唤他们就行了。把账目记清楚了,我还怕他们会糊弄我吗?”
文氏听得笑了:“这才是正理。那你就当作是在学管家吧,先从采买小事学起。”
她给了女儿一个空账本,记账的方法之前已经教过了,再支了十两银子给女儿做垫付金,以备万一,再叫来管家,让他领着女儿去挑使唤的人,便不再过问了。
谢慕林拉着哥哥谢谨之一道去挑人,挑了两个有力气又老实嘴紧的中年仆妇,一个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一个是新宅里原本侍候的,另外再把贾大算上,人就凑齐了。这三个人会另外赏一份跑腿费,谢慕林还多赏了一笔钱,叫他们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闭紧嘴巴,无论谁来打听都别告诉,也不许泄露给亲友外人。
谢慕林其实跟在文氏身边管过两三个月的家,对湖阴县城里的物价心里有数,在文氏面前那番说辞,不过是掩饰罢了。等挑好了人,她便要与谢谨之一道,借口进城采买东西,往杜家医馆请大夫去了。
杜家的大夫们医德很好,口风很紧,一向不会随意泄露病人的信息。有谢谨之出面,杜二爷二话不说就指了手下一个擅长外伤的大夫随他出诊。当然,这位大夫除了治外伤以外,其他常见的病症,也是可以对付的。
谢慕林与谢谨之随即请大夫在城里一家干净的馆子吃了顿简单而不失丰盛的午饭,便带着采买到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重新坐上船,齐齐往谢家湾的方向驶去。
到了老宅门前的码头,谢慕林一眼就看到自家的船已经从前湾村那边回来了,船上只留了一个船夫看守,其余下人都不在,恐怕是进老宅里帮忙去了。她带过来的其中一名下人问了船夫几句,不出意外地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他们准备要下船时,谢慕林被哥哥谢谨之拦住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二妹妹且在船上候着,等完事了,我会带着人回来的。”
谢慕林知道他是顾虑到老宅里多了许多外人,当中还有许多男子,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在陌生人面前抛头露面。她虽觉得这种事没什么要紧的,但今日二哥给了她不少惊喜,她也乐意做一回听话的好妹妹,便答应下来。
谢谨之带着大夫与下人,抬着东西进了老宅。谢慕林留在船上,坐在船舱里,翻出一本书来慢慢看着,倒也不觉无聊。就是河上风大,她有点冷,坐了一小会儿,便连打两个喷嚏。守船的两名船夫,也都缩头缩脑地哈着白气,恨不得寻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谢慕林想了想,便把书袖了,对他们说:“你们进船舱里去避一避风吧,我到门房坐坐去。记得那里有炭盆,比在船里暖和些。”
她这边船上的船夫就说了:“二姑娘,二少爷嘱咐了,让你不必进老宅的。”
谢慕林笑道:“二哥是怕我被人冲撞了,但我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老宅的大门敞开,前院没什么人在活动,估计门房里就算有人也不多,搞不好就是贾大在那儿呢。我过去取取暖,就算遇到了外人也不怕。我这一身男子打扮,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可担心的?真有事了,叫唤一声,还怕没人来帮忙?”
船夫想想也是,便不再多劝了,只是提醒谢慕林:“二姑娘小心提防些,别只顾着看书。如今宅子里多了许多外人,比不得从前。”
谢慕林应着声,熟练地跳下船,走下码头直接往老宅走去。
门房中无人,炭盆倒是烧得正旺。谢慕林连忙凑过去烤手。
身后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谢慕林回头望去,居然是萧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第458章 花言
谢慕林眨了眨眼,直起身来:“萧二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萧瑞微笑着走进了门房,端过两张长凳,放在炭盆旁边,自己坐了一张,便抬头对谢慕林和气地笑道:“外头很冷吧?今儿午后的风比早上要大多了,说不定要下雪。你快坐下来暖和暖和。”说罢还打开身边的篮子盖,从里头取出一把裹了棉罩子的小铜壶,两个杯子,往其中一只杯子里倒了大半杯红糖姜茶,递到谢慕林面前,“这是才熬的甜姜茶,用的是你们家的方子,快喝两口驱驱寒。”
谢慕林觉得他有些怪怪的,没有接过杯子,径自在对面长凳上坐下了:“不必客气了,我不渴。萧二少爷自己喝吧。”
萧瑞笑笑,把杯子放到她身边的长凳一端,又坐了回去:“别这么生分嘛,我们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你怎么就不能象谢三兄弟那般,唤我一声萧二哥呢?”
谢慕林很想翻白眼,忍住了扯扯嘴角:“我们还没那么熟呢,萧二少爷请自重。”她二哥也不过是唤萧瑞一声萧兄,还是很客气的叫法,谁要管他叫“二哥”呀?她自个儿有二哥!
她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萧二少爷怎么会忽然到门房里来?原本守在这里的人呢?还有,我二哥和家中的仆妇,还有请来的大夫又去了哪里?”
萧瑞微笑道:“多亏谢二兄弟请了大夫来,如今所有人都在病人和伤者的房间里,看大夫如何为他们诊断、开方呢。大家今日要搬家,午饭只简单吃了些东西,怕是撑不了多久的,因此贾大带着两名仆妇去了厨房煮姜茶与米粥,眼下还抽不出手来。谢家帮了我们金山卫这么大的忙,我们所有人心里都十分感激的。看到谢二妹妹独自进宅,我又怎能丢下你一个人在门房里吹风?自然要来相陪了。”
谢慕林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敢笃定这厮是故意的!其他人兵分两路,都没有留意到她来了门房,于是萧瑞独自提着姜茶过来了。自家二哥他们陪着病人,会以为他去了厨房,而厨房的人忙着干活,多半以为他是回去看病人了。这可不就叫他钻到空子了吗?
谢慕林没好看地看着萧瑞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别拿借口来搪塞人。没点理由,你在这种小事上耍心机做什么?”
萧瑞听得笑了,看着谢慕林道:“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你方才离开的时候,似乎有些不高兴,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看你我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谢慕林干巴巴地说:“没什么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二哥心地善良,不是你扮可怜的理由。交朋友这种事,贵乎真心。我二哥原本就愿意与你交好,你不必对他用心机的。”
“我并没有用心机扮可怜。”萧瑞肃正了神色,非常郑重地说,“我说的都是真话,是我真正经历过的事,绝对没有哄骗令兄。我这么做,也确实有目的,但不是为了与令兄交好,而是希望他不要因为我是将门出身,又是武将、外戚,还有纨绔的名声,就对我有所误会,反对我向姑娘求婚。”
谢慕林呛了一下,装作没听到他最后那句话:“你说的话真的全是实情吗?可我怎么记得,太子前不久才选过伴读,曹家的年轻子弟为了争那个名额,还差点儿闹得家族分裂呢。可在你的故事里,你们小时候,皇子们就已经有伴读了。”
萧瑞立刻作出了解释:“那是不一样的。虽然同为伴读,但小时候那个只能算是玩伴,一般皇子母家的亲眷或是朝中官员家的子弟就能入选,陪同皇子开蒙、上学、玩耍,是给皇子们解闷用的,年纪一大,随时都可能被遣出宫去。可太子前不久要选的伴读,等于是日后东宫辅臣了。太子已经到了可以参政、议政的年纪,那几个中选的伴读,便是他的左膀右臂。等正式入了詹事府,少说也是个左右春坊庶子。
“曹文泰若是入选,甚至有可能直接被任命为正四品的少詹事。他才几岁?又能有什么功名?这便一步登天了。等日后太子登基,他更是能直入中枢,省却中间熬资历的时间。这样的捷径,朝中勋贵世宦子弟,谁不想要呢?”
谢慕林明白了,这大概跟当今皇帝昔日还是皇子时,王府里的属官类似。嗣祖母宋氏的先父宋祭酒,原是皇帝潜邸时的长史,那是正五品官,同僚还有平级的焦闻英。等到皇帝登基,焦闻英直接就做了正三品的通政史,宋祭酒虽然因为触怒了皇帝,只能做国子监祭酒这个四品官职,但同样是越级提拔。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捷径是不会受到朝野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