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马玉蓉不好多说,有些事也是她自己看出来的,不敢轻易外泄,免得打草惊蛇。谢家兄妹反正马上就要走了,京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与他们无关,何必再多沾手?
她只问谢映慧与谢慕林:“要回产业人手之后要怎么办?我估计曹家人会扣下现银和值钱的货物,不会叫你们占了便宜去的。到时候要重新把那些铺子开起来,田庄什么的也要打发人去料理,你们能应付得过来么?若需要借用人手,只管开口。”
谢映慧这几日一直听二妹谢慕林与毛掌柜他们商量伙计的事,心知自家应该不愁这方面,便对马玉蓉说:“多谢你了,我们家还有些人手,家里在京中也还有两位掌柜在,勉强能应付得来。等到实在撑不住时,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马玉蓉叹道:“别跟我外道才好。你我交往至今,你着实帮了我不少忙,我只盼着能回报你的。可先是我挑错了游春,连累你受了伤,又因你宽宏大量,饶恕了游春,我连个赔罪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我母亲出面替你们说了句话,可那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吃亏的也是曹家人,我竟没帮上你什么。如今若连一点小事都无法助你一臂之力,我越发觉得要愧对于你了。”
谢映慧摇头:“既然你把我当至交好友,那就不必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话。朋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我原也不是为了让你回报于我,才出手帮的你,而是为了你我之间的情份。若不是你与长公主庇护,我们兄妹几个如今哪里能有清静日子过?更别说能拿回当初被夺走的家产了。这份恩情,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你再也别说什么没帮上我的话了。”
这时候,谢映慧因有机会收回家产的兴奋已经过了,精神渐渐地有些撑不住,眼皮子直往下掉。谢慕林在旁看见,就说:“大姐困了,趁着这会子太医开的止痛药还有效,让她赶紧睡一觉吧。不然等药效过了,只怕她会疼得睡不着,那时候才难熬呢。”
马玉蓉忙道:“这是正理。我就不打搅你了,慧姐儿快睡下吧。”
谢映慧迷迷糊糊地说:“我没事,忙你的去吧。二妹妹也回去,给毛掌柜捎信……”
谢慕林应着声,叫过绿绮,扶着谢映慧躺下了。今日谢映慧去外祖母出殡礼,本就没戴什么首饰,这时候也不必折腾着换睡衣了,只去了外衣,简单拆了头发就行。绿绮给自家小姐盖被子的时候,谢映慧早已沉沉睡去。
谢慕林与谢显之、马玉蓉退出了屋子,只留绿绮照看伤者。游春本想进屋献献殷勤,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却看到马玉蓉给她递了个眼色来,忙缩了脖子跟上自家小姐。
到了院门口,马玉蓉对谢显之道:“谢大哥还请多照看慧姐儿些。我母亲接下来几日都要忙法会的事,我也要跟在她身边打下手,只怕不能常来看她,就连底下的人,也要分一大半到法会上去。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谢大哥多担待。”
谢显之早在几天前就知道永宁长公主一家接下来会很忙碌,本来还想让大妹妹谢映慧给他们搭把手,好回报一下长公主的恩情的,如今自然免谈。他对马玉蓉说:“马小姐不必客气,是我们兄妹扰了长公主的正事才是真。若是实在不方便,我先把舍妹接回家里去休养吧?横竖如今曹家人已经不会上门来骚扰我们了。”
马玉蓉摆手:“慧姐儿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的,我得看着她的伤势有所好转,才能放人呢。如今太医也在我们这儿,你们好好的搬什么?万一折腾得慧姐儿伤势加重怎么办?就让她留下来吧,谢大哥你每日来回就好。”
谢显之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毕竟妹妹的伤势要紧。
马玉蓉又叮嘱他:“那个止疼的药粉,太医说了不能多用,用得多了会对伤药的药效有所妨碍。你多劝着慧姐儿些,让她平时忍一忍吧,夜里睡觉时再用一点。我会替她盯着曹家那边的动静,让她知道曹文凤会有多惨,就算伤口疼,也能就着消息忍过去了。”
谢显之哑然失笑,再次行礼谢过马玉蓉,便目送她离开。
他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始哀声叹气。
谢慕林在旁睨他:“大哥,你在想什么?”
谢显之微红着脸说:“没什么。忙了这大半日,你也累了吧?先回去吧,记得给毛掌柜捎信。”
谢慕林看着他:“真没事儿才好。我要不要给你送点儿书本来?大姐现在正睡着,你没事做的话,看看书,温习一下功课也好,省得胡思乱想。”
谢显之觉得自己眼下估计没什么心情温书,但还是说:“送点纸笔过来吧,我练一会儿字。”也好静静心。
谢慕林应了声,带着翠蕉,另叫上两名护卫,回了租住的小宅,却意外地发现,蒋婆子不知几时过来了。
她一脸惶恐地对谢慕林说:“不好了,二姑娘,三姑娘不见了!”
第541章 逃跑
谢慕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呛了几下,方才喘顺了气:“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不是给你们在客店里定了单独的院子,叫两人守在院门口,不许她和蜜蜡出入的吗?连金姨娘都被看住了,更何况是她们?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难不成她还能飞过墙去?!”
蒋婆子哭丧着脸道:“谁能想到呀?看门的人守得紧紧的,真没放过她们主仆俩出去,她们定是翻墙出去的!”
说起来,蒋婆子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的疏忽。他们一行人在三山门外的客店里包了两个院子,金姨娘带着三姑娘,连带她们几个丫头婆子住一个院,剩余护卫、长随、车夫等人另住一个院,自问门户也算守得严紧,三姑娘谢映容起初闹了两天,却半点空子都钻不得,方才消停下来。
这两日,毛掌柜带了几个受伤或生病的人过来,都是从前在谢家商号旗下做事的老掌柜老伙计了,据说是要跟少爷小姐们一块儿回湖阴去的。反正另外一个院子还有空房,房钱给都给了,怎能浪费?于是所有人就挤一挤,凑活着住了。
可是人多了,又有好几位病人,自然少不了要拨些人手去照料。虽然毛掌柜与蔡老田没有动内宅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但做粗活、在外跑腿送东西的人少了,她们内宅里侍候的人,自然也多了要做的事,比如每日从客店厨房里取三餐饭食、烧热水泡茶、打水供人洗漱之类的杂事,她们就得自己出把力了。
也是蒋婆子自己糊涂,因打发了小桃来回三山门与报恩寺两边给少爷小姐们传信,她手下少人使唤,很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就看清闲的蜜蜡不顺眼,想着这丫头横竖也出不了客店的门,只让她去取些饭食、洗洗衣裳什么的,有其他人同行,又能出得了什么差错?总不能同样是做丫头的,别人忙得踢脚,她却只需要陪着小姐待在房间里,梳梳头、倒倒茶就算了,那不是太便宜了她?于是蒋婆子就打发蜜蜡跟其他人一起去院子外头跑腿做事,见她还算老实,没有一心往外头跑,便渐渐地放下了警惕。
蒋婆子哭着对谢慕林道:“我哪里能想到呢?这丫头真不是个好种!她跟厨房的人混熟了,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哄得一个小子在今早拂晓时分搬了架长梯来,踩着登了三姑娘屋子后头的墙,又把那长梯搭到咱们这一边,让三姑娘跟蜜蜡先后翻了过去!金姨娘起身后找不到姑娘,慌了,告诉了我。我见三姑娘屋里的后窗开了,这大冷天的,有古怪,这才发现了后墙跟下的梯子印儿,问到客店里,方知道有个小子私自逃了,据他同屋的人说,他好象刚得了两件值钱的首饰……”
谢映容这是故伎重施?她哪里来这么多首饰可糟蹋?不是都把她的东西收起来了吗?
谢慕林问了蒋婆子,蒋婆子咬牙切齿地说:“金姨娘去翻了自己的首饰匣子,说是她的体己都叫三姑娘偷……拿走了!”虽然蒋婆子用了个好听些的字眼去形容三姑娘谢映容的作为,但她心里就觉得这是“偷”!这也是一个千金小姐该做的事?!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干不出这么不讲究的事来!大金姨娘能在曹氏眼皮子底下积攒下这些体己,不容易,她还想着要靠这些东西养老呢,不能指望女儿,结果她女儿就把她这辈子的积蓄都给祸祸了!
谢慕林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三妹妹真是出息了,连盗窃的事都做得出来……那现在她人呢?你们既然能查到她是怎么逃走的,同行的又有谁,难道就找不到人吗?这是早上发生的事,现在都快太阳下山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都在做什么?!”
蒋婆子简直要哭了,她之所以这时候才赶来向少爷小姐们禀报,就是以为自己可以在小主人们知情之前,把谢映容找回来,弥补自己疏忽犯下的错。谁知道,三姑娘竟然这么能跑?!
他们两个院子的人都出动了,有男有女,也有精明能干的人,午后连蔡老田夫妻都得了消息赶到了,又获得了客店方面的帮助,找到了一位天刚亮时就起身、恰好瞧见有人翻墙的客人,问明了翻墙之人离开的方向。按理说,他们是不可能找不到三姑娘一行人逃去了哪里的。
可他们是真的找不着,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知道有个年轻小子带着两个小姑娘出了客店后门,往货栈方向去了,然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货栈?”谢慕林皱着眉头问,“是指商人们在码头上寄存货物的地方吗?那里人多车多,估计场面会比较混乱,但你也说了,那是在清晨天刚亮的时候,就算货栈再热闹,人车也多不到哪里去吧?三妹妹再是家常打扮,也是穿绸着缎的富家小姐,还带着个丫头。这样的人,去了那种地方,肯定会很显眼,怎会没人瞧见呢?”
蒋婆子哽咽道:“三姑娘那模样确实是显眼得很,早人货栈人少,也有人见到他们三个了,可眼错就不知去了何方。我们也是着急得不行,又请蔡老田找了附近的官差,私下塞了银子求他帮忙找人,却始终没有头绪。我们实在是顾不得了,就算会损及三姑娘的名声,也好过她被那不知底细的客店小子给拐了去。她那几件首饰是值钱不假,可要是那个小子不怀好意,跟外头的人勾结了要抢夺,两个半大的小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呀?!失了财物事小,万一被人拐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那才是要命哪!”
谢慕林咬牙,谢映容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她对自己重生的记忆就这么有信心吗?随便什么人她都能相信,是真的不怕自己被人拐卖了?抢劫了?谋杀了?!重生是不会长脑子的,她上辈子到底蠢到了什么程度?!
谢慕林冷笑几声,把心一横:“既然是这样,那就直接报官吧!就说那客店里的小子哄骗了蜜蜡,花言巧语把三妹妹拐走了,让官府的人去抓这对鸳鸯大盗!如今也顾不得三妹妹的名节了,反正她折腾出那么多事儿来,嫁不了程笃,她定不算完。既然如此,那索性谁也别嫁了,我们谢家还供得起她这碗饭!”
第542章 东昌号
谢慕林要报官的计划没能实现,叫匆匆雇车赶来的大金姨娘给拦下了。
大金姨娘面色惨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谢慕林面前苦求:“二姑娘,万万不能报官啊!一旦报了官,三姑娘这辈子就没希望了!人人都会知道她曾经跟男人翻墙逃了出去,就算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也能让唾沫星子淹死!大小姐,二姑娘,还有四姑娘,日后的名声都会受连累,几位少爷读书科举,也要被人嚼舌头的!只要不报官,不闹大,事后把人找回来,无论大少爷、大小姐和二姑娘要怎么重罚三姑娘,好歹外头的人不知道,三姑娘就还能做个人!日后哪怕随便寻个穷秀才嫁了,那也是体体面面的一门亲事呀!”
谢慕林有些不耐烦地命香桃把大金姨娘扶起来,只觉得她心大,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谢映容能嫁得体体面面的呢?穷秀才又怎的?人家穷秀才就该受这份罪,娶个自以为是又不肯消停的媳妇吗?!穷秀才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谢慕林对大金姨娘说:“姨娘还想着把人找回来后如何,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人找不回来怎么办呢?!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一天,要是及时报了官,把人顺利找回来,兴许三妹妹还没吃什么大亏,就算将来名声难听一点儿,也不过是在京城一带。家里可以给她说门远一些的亲事,甚至是直接把她送到北方去,就不怕会影响她将来说亲了。哪怕是她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只要三妹妹自己不作妖,谁还能拦着她做个人?!
“可要是为了面子,不去报官,我们自己又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找人,拖得几日,她会被拐到什么地方去,可就说不准了!姨娘是觉得三妹妹眼下的名声要紧,还是她一辈子的安危要紧?!如果她本人流落在外,吃苦受罪的,谢家三姑娘这个身份就是有再好的名声,又能管什么用?!”
大金姨娘哭着再次扑到谢慕林面前:“不会的,不会的!那客店的小子不是拐子,不会把三姑娘拐了去。他……他就是收了三姑娘的好处,帮她逃出去罢了!”
谢慕林挑了挑眉:“姨娘这么说,难道是知道那小子的底细?”
蒋婆子在旁道:“姨娘怎么知道的?我过来的时候,客店的掌柜还嘴紧得很,只说他是乡下来的,半点不提他的来历。难不成姨娘竟能打听到不成?!”
大金姨娘哭道:“我是去求了掌柜娘子,又把身上仅剩的一副金镯子送了她,她才肯告诉我的。那小子不是什么乡下来的人,就是本地住户,家里世代都在三山门外码头附近的巷子安家。他老子和哥哥都在给一个大商号办事,挺有体面的。只因他什么都学不会,进不了人家的商号,他老子才托人把他弄进了客店,好歹是份正经活计,每月也能挣上几个钱。掌柜的知道他素来有些坏毛病,但看在他老子份上都忍了,也不敢把他的来历告诉我们家,就怕会得罪了他老子,说是那家大商号靠山很硬,是什么皇亲国戚,一般人都不敢得罪来着。”
谢慕林皱紧了眉头:“那掌柜娘子可有说,是哪家商号?背后是哪家皇亲国戚?”
大金姨娘摇头:“只知道是叫东昌号,背后是哪家贵人就不清楚了。”
东昌号?谢慕林隐约记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蒋婆子倒有些印象:“这家子……好象是南边福建的商号吧?记得茶叶生意做得很大,咱们家从前用的茶叶,有多一半是他家铺子里买的,剩下的才是内务府那边送来的。我听老太太跟人说闲话时,好象提过几句……”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拍了一把大腿:“是了,我想起来了!他家的老东家好象是姓胡的,前年死了,全副家产都留给了外孙女儿。那外孙女儿咱们家也认得,就是薛家的四姑娘。二姑娘还记得么?去年老太太寿辰那日,您跟薛四姑娘不是一同落了水么?那东昌号就是薛四姑娘外祖家的买卖,不过如今已经归她了!”
蒋婆子一番唏嘘,当日谢老太太提起这位薛四姑娘家的闲话时,可不怎么看好一个小姑娘能把好这么大一份家私的,议论着薛家人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胡家的家产给吞了去。但薛四姑娘不回本家也不行,她一个小姑娘,没叔伯兄弟护持,手上拿着这么大一份产业,还不得给人生吞活剥了?!回了薛家,哪怕叫夺了财产去,她好歹也是薛家孙女儿,太师府怎么也会给她安排一桩体面的亲事,叫她终身有靠的。
如今,薛家又出了太子妃,真成皇亲国戚了,薛四姑娘的前程且看好着呢!
蒋婆子感叹的时候,谢慕林正沉默不语。
她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谢映容轻易就敢跟着陌生人翻墙出逃呢,八成是知道那小子家里父兄就在薛四姑娘的商号里做事。她花重金收买那小子,帮自己逃出去,兴许还要那小子领她去东昌号见薛四姑娘。她曾经说过薛四姑娘是她上辈子的恩人,这辈子却跟前程晦暗的东宫太子搅和上了,只怕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这是想去提醒人家,别离太子太近了?又或者……也有几分想借助薛家之力,撮合自己与程笃婚事的想法?
这是什么天真可笑的念头?谢映容以为她是谁?!
谢慕林开始觉得自己的脑门隐隐作痛,这会子她真是宁可继续跟宁国侯府那母子三人斗智斗勇,也不想给一个没脑子却蜜汁自信的重生女收拾烂摊子。当初顾虑到谢映容的病情,没有赶在过年前把人强行从京城送回湖阴,真是失策了!全家人至今还想着要保全谢映容呢,可谢映容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大金姨娘不知道谢慕林此刻的想法,还在那里哭着恳求:“那小子不是什么没根没基的人,他不可能丢下亲人家业,做那杀千刀犯法的恶事儿!我已经打发人去他家里盯着了,一看到人就过来报信。三姑娘定然还好好的呢,只是不知去了哪里,多半还是要调法往报恩寺这边来的。
“二姑娘您不知道,三姑娘一直惦记着跟卞大姑娘约定了在寺里见面的事儿,听说不能来了,就急得茶饭不思。她定然还想着卞大姑娘,想要……想要通过卞家人,去打听程大少爷的消息。她不会糟蹋了自己的名声的,很快就会回来了!真的!二姑娘,您行行好,千万别报官。三姑娘很快就会回来了,她还有大志气,想要嫁到高门大户去,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的!”
谢慕林低头看了看她,冷笑一声:“卞家?你倒提醒我了。”
第543章 消息
谢慕林直接打发人去卞家大门口打听,打听得他家老太太太太也打算往报恩寺来的,只是没租到落脚的宅子,也没有定到客栈的客房什么的,所以还没有动身,估摸着要到法会当天才能来,也就放心了。
谢映容如果真打算跟卞家人见面,那肯定会有与他们同行的时候。谢慕林留了人手盯着卞家人,又再派了另一拨人,往东昌号大门口去了,只要薛四姑娘出现,这拨人也会立刻仔细观察对方的动静,并飞报回报恩寺。
至于客店那个带走谢映容与蜜蜡的小子,他家里已经有了大金姨娘派去的人,只要安排好轮班的人手即可。只要谢映容不是真被谁拐了去,她总会出现的。
等安排好了这一切,谢慕林方才回到暂住的地方。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谢显之刚从报恩寺里回来,正身心俱疲呢,就被二妹妹告知了噩耗。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三妹妹怎么能这样做?!她真是糊涂!”
谢慕林把大金姨娘与蒋婆子查到的消息告诉了他,道:“我已经亲自确认过了,东昌号确实是薛四姑娘外家的产业,如今归属她所有。而那个带走三妹妹与蜜蜡的客店小子,据周围的人说,也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不太机灵,但没什么坏心。他在三山门外码头一带是个坐地户,家里亲戚朋友一大堆,等闲不会有拐子之类的人盯上他的。若是三妹妹出了客店就直奔东昌号,并且由商号的人安排住下的话,安全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只发愁她见了薛四姑娘会说什么?她当日生病时说胡话,好象说过让薛家离太子远些之类的……”
谢显之面色微微一变:“她应该不会如此糊涂吧?!”但又觉得说不准,因为这个三妹,这一年来说的话,做的事,都太叫人看不透了,简直就象是完全变了个人。他已经没法预测到她会做些什么了。
他只能给自己壮胆:“三妹妹当日好歹也救了薛四姑娘一命,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即使说错了什么不该说的,薛四姑娘承了她的恩情,想必不会太计较。况且这种话固然不该说,却称不上什么罪过不罪过的。三妹妹也不是小门小户里的毛丫头,薛四姑娘好歹要看着些我们谢家的脸面,顶多只是把三妹妹打发走吧?”
更何况,二妹妹前儿才跟自己提过,从萧瑞那里打听到些消息,道是太子刻薄寡恩,已经令薛家人生出不满来。薛四姑娘平日在家估计也没少听身边的人说东宫坏话,她又不是那位被选为太子妃的大小姐,再生气又能生气到哪里去呢?再怎么说,三妹妹也是救过她性命的……
谢显之一直拿谢映容救过落水的薛四姑娘来安慰自己,谢慕林把自己派人盯梢的事儿说了,他连连点头:“这么做很对,不要惊动太多人,悄悄儿留意这三处动静,若能悄无声息地把人找回来,自然还是别张扬的好。我们家的名声能保住,你们姐妹几个也不会受连累。”
至于始作俑者谢映容……
谢显之叹了口气:“早些将三妹妹带离京城也好,她在这里是不肯死心的,无论如何也想要嫁得高门,却不在父母长辈跟前献殷勤,一心凭着自己去外头卖弄。我真不知她如今怎会变成这副模样……等回到老家,还得请宗房大伯祖母、大伯娘想个法子,好生教导她些规矩才好。禁足是必须的,蜜蜡是一定不能留下来了,金姨娘……只怕也要吃挂落。我只有些犯愁,若真的把三妹妹送到庙里去清修,她这辈子就没法嫁人了。父亲若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怨我对弟妹太过严酷无情?”
谢慕林摆摆手:“只怕爹爹比你都要着恼呢。三妹妹的所作所为,好象当他不存在似的,你以为爹爹心里不生气?”她倒是能理解,上辈子谢璞不是没平反吗?他入了罪,不知是死了还是流放,反正不在跟前。谢映容要嫁人,他也做不了主,只能靠她自个儿操持。她不是什么聪明姑娘,估计重生后就没转过弯来,还觉得可以象上辈子那样行事呢,就直接把谢璞跟文氏给忽略了。
但别人家却是不会忽略这种事的,所以谢映容碰壁的日子还长着呢。
兄妹俩议定了应对方针,倒是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件事暂时不必告诉谢映慧,免得她烦心。她如今受了伤,伤得不重,但很折腾人,脾气肯定好不了。她又素来看不惯谢映容,每每看到这个庶妹作妖,就忍不住激动大骂。万一知道谢映容私逃的事,还不知会如何大怒呢。何苦叫她为了这种事生气?等把人找到了,再告诉她不迟。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起来,谢慕林与谢显之一块儿吃了早饭,商量了一会儿今日要做的事,后者就出发去报恩寺了。一方面他要去外祖母灵前磕头上香,另一方面也是看望受伤的妹妹。同时,曹家那边若有信儿,他在永宁长公主那边待着,只怕消息还灵通些。事关自家的大笔产业,他当然不能心大地任由曹文泰拖拉,定要催一催的。
谢慕林这边也迎来了毛掌柜。对方对于谢映慧受伤一事,也十分意外与担心,但听说有可能把被夺走的部分产业拿回来,他又喜出望外了。他跟谢慕林讨论了一下,等产业拿回来后,该如何处理,哪些要卖掉,哪些要保留,重新投回谢家来的掌柜、伙计们,又该如何安置……
等商量完了,他方才提了一句:“东昌号的大掌柜昨儿特地找到我们那儿,与我聊了半晌,只问些少爷姑娘们平日的琐事,什么正事儿都没提就走了。我觉得他有些古怪,后来又听蔡老田说了三姑娘的事,估摸着三姑娘应该就在东昌号大掌柜那里,却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慕林呆了一呆,忍不住苦笑:“毛掌柜,你怎么这会子才跟我说这事儿?”不是该一见面就告诉她的吗?
毛掌柜摆摆手:“昨儿晚上我见了东昌号大掌柜的模样,猜到三姑娘在他们那儿,就不担心啦。我听说三姑娘救过他们大东家薛四姑娘,想必是三姑娘不想受家里约束,就去找人家姑娘帮忙?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办到?就是薛四姑娘有心护着她,只要我们大少爷去跟薛家的人提一提,薛家也会叫薛四姑娘放人的。所以我不用着急,先跟二姑娘把正事儿办了再说。”说实话,他对那位爱折腾的三姑娘也不耐烦得很哪!
谢慕林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三妹妹打算跟薛四姑娘说什么,就怕她不懂事说错了话,把人给得罪了。”
毛掌柜摆摆手:“得罪就得罪了。薛四姑娘做不得薛家的主。至于东昌号……如今也就是大掌柜还勉强支撑着罢了,薛家早就安插了好些人手进商号,薛四姑娘根本就拦不住!等回头我跟那位大掌柜谈一笔茶叶生意,他多半就会把三姑娘送回来了。”
第544章 行踪
毛掌柜还没来得及去跟东昌号的大掌柜谈茶叶生意,他的如意算盘就已经宣告失败了。
负责监视东昌号位于三山门外码头总行的下人报上了最新的消息,薛四姑娘今日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到了总行,然后在里面待了个把时辰,便又离开了。监视的人远远看见一个很象是三姑娘谢映容的女孩儿,在门口上了薛四姑娘的马车,又有一个长得象蜜蜡的丫头上了后头丫头婆子们坐的小马车,一行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