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皇子如今还在为了不做燕王府的嗣子,上窜下跳,使出各种阴谋诡计呢。他难道真觉得燕王府嗣子之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聪明人绝不会早早绝了自己的后路。
萧瑞心里对于燕王府将来的嗣子人选,确实有自己的猜测,只是他不看好三皇子,心里也不情愿让三皇子到北平去,破坏那里的平静安定。不过,若是要与三皇子成为新君,破坏全天下所有人的平静与安定相比,他勉强可以接受,三皇子成为燕王府未来的主人。毕竟燕王府也是要听从新君号令的,但燕王夫妇却对自家嗣子有管束之力。
实在不成,再换一个人选就是了。没有了皇子,难道还不能指望皇孙么?燕王府统率北方边军,打仗时死个把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些话当然不能让外人知晓。萧瑞也就是在信里随便说说。不过近几日三皇子对于蓝氏这门亲事的抗拒,已经引起了皇帝的不满。皇帝日前下旨,正式定下了这桩婚事,饶是三皇子再上窜下跳,也逃脱不掉了
萧瑞非常欣喜地看到自家表弟终于能成家立业了,迫不及待地在信里向心上人表达了他的喜悦之情。
第664章 盘算
谢慕林看得好笑。
萧瑞心里显然对三皇子想要把蓝氏这个锅甩给他而火大不已。如今看到皇帝正式下了指婚的旨意,三皇子已经没办法摆脱蓝氏这位未婚妻了,他当着外人的面是什么反应,谢慕林不得而知,可他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情,已经在回信的字里行间显露无疑了。
萧瑞乐过之后,其实也有些警惕。他认为皇帝对三皇子娶蓝氏为正妃这件事,未免有些过于执着。哪怕蓝氏之父寿昌伯如今挺能讨皇帝的欢心,皇帝也没理由如此坚定地让曾经心爱的儿子娶一个名声不大好的姑娘,尤其是这个姑娘还差一点儿嫁给了太子。萧瑞也察觉到,皇帝对三皇子可能有打压之心了,谢慕林的猜测十分有道理。然而,三皇子本人好象还在恼火蓝家人的存在,恼火太后、曹皇后、林昭仪、太子、二皇子以及曹、林两家人促成这门婚事的举动。
三皇子对于皇帝的真实用意,似乎仍旧一无所知。
不但萧贵妃与三皇子没想到这一点,顶多只担心自家想要与柱国将军府联姻,会让皇帝生出忌心,正拼命拿“亲上加亲”、“青梅竹马”之类的理由来掩饰。只是皇帝也不大理会,仿佛就认定了蓝氏这个儿媳。
柱国将军府中,萧明德将军的正室夫人卢氏,以及长子萧琮、长女萧琳,也同样对这桩婚事十分不满。他们原本都期望着萧琳会成为三皇子妃。无论三皇子将来是否有望大位,皇子妃的身份也足够显耀了。就算萧将军一再表明他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外甥,卢氏与萧琳母女俩也没太放在心上。她们认为,只要萧贵妃能说服皇帝下旨赐婚,萧将军心里再不乐意也没用。
萧琮倒是对此有些顾虑,认为母亲与妹妹的想法未必能做成,劝过她们要小心行事,别引得父亲大怒,但也没怎么想过要劝阻。如今三皇子妃之位已旁落,他也只能劝母亲与妹妹冷静接受现实了。
可卢氏与萧琳都冷静不下来。她们都听说过蓝氏的丑闻,还从萧贵妃那里打听到蓝氏当年与太子的种种纠缠,觉得皇帝会给疼爱的三儿子娶这么一个荡|妇,简直就是失心疯了!这一定是曹皇后或林昭仪的阴谋!也有可能是乔美人在搞鬼!因为三皇子娶了不堪的王妃,实力太弱,就没办法再与兄弟们争权夺利了!
卢氏因为在家中说了些对皇帝不大恭敬的话,被偶然听到的萧明德大骂了一顿,直接勒令她在家静养、反省,不许出门做客,也不许摆什么宴席,向人宣扬自个儿的女儿有多么出色了。他也不许萧琳进宫,若不是萧琮苦苦相劝,他还想把嫡长女送到城外庄子上,借着养病或斋戒或祈福的名义,避开京中的社交圈呢。
谁叫卢氏当初太过笃定自家闺女定会成为三皇子妃,曾经在亲友面前露过口风呢?如今三皇子婚事已经定下,皇帝下的旨意,绝无可能更改。不能成为三皇子妃的萧琳肯定会成为别人嚼舌嘲笑的对象,避开些还能得个耳根清静呢!
萧琳则是大哭一场,然后就躲在自个儿房间里不出门,但也不是病了或怎样,也不是太伤心或沮丧,反倒是成天在那里诅咒别人,既诅咒促成了三皇子这桩婚事的那些宫中贵人,也诅咒获得了三皇子正妃殊荣的寿昌伯府千金蓝氏。
她如今只盼着蓝氏能在大婚之前生一场病,从此一命呜呼,没福气顶着三皇子妃的名义在人间晃荡了。
萧瑞在信里吐嘈萧琳的这种想法,好象三皇子婚前丧了未婚妻,就是什么好名声似的。不过蓝氏一向身体康健,当初她会成为东宫太子的三位正妃候选人之一,其中有一个重要的优势条件,就是她身体特别健康,很少生病,太后与皇后都觉得她应该会好生养,所以才忍受了她的落魄勋贵背景的。只是好身体终究敌不过美娇颜,蓝氏最终惜败于有王湄如助阵的薛大小姐之手。
不过萧琳目前只是嘴上诅咒一下,只要不让外人知道,其实也无伤大雅。萧瑞倒是比较担心嫡母卢氏,指婚旨意下来后不久,她就趁着丈夫回京西大营之机,违反丈夫的意愿,进宫去见萧贵妃了。也不知道这姑嫂俩都商量了些什么,萧瑞只知道,卢氏回家后,脸色好看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气急败坏了。
他担心这对姑嫂心里憋着什么坏招呢,多半是冲着蓝氏去的。萧贵妃不想要蓝氏这个儿媳,卢氏想要把女儿送上三皇子妃的宝座,她们当然会视蓝氏为眼中钉了。圣旨无人敢违,但蓝氏若是在大婚前就出了事,那也是她没福,怨不得旁人不是?
萧将军不在家,军务繁忙,萧瑞只得暗地里知会他在将军府的心腹,让他们多盯着卢氏些。只是,萧瑞毕竟只是庶子,卢氏却是嫡母,萧将军的心腹未必会买他的账,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未知之数。萧瑞并不担心蓝氏的安危,倒是比较发愁,万一嫡母卢氏行事不慎,被人发现了,会不会连累到父亲萧明德头上?
萧明德一辈子对皇帝忠心耿耿,偏偏有不省心的妹妹、妻子和女儿,也挺不容易的。
谢慕林心中暗叹,萧瑞虽然总是口口声声说,不要依靠父亲,自己在军中争出头,将来授了官就带着李姨娘离得远远的,再不管家里的事,可萧家真的遇到麻烦时,他还是很关心的嘛。卢氏与萧琳对他都不怎么样,但他还在担心她们会做傻事呢。
萧瑞就算去劝卢氏与萧琳,她俩也不可能听得进去的。她们站在萧贵妃与三皇子的立场,说不定还觉得他是那个不愿意效力三皇子的白眼狼呢。按照现在的局势,就算卢氏做了坏事被人揭发,连累到萧将军头上,问题应该也不大。皇帝信任萧将军,也有心要把三皇子送到燕王府为嗣,自然不会对萧将军一家下死手的。萧家怎么也不会伤筋动骨,萧瑞与此事完全无关,更不会被牵连。
倒是嫡母卢氏如此胆大妄为,又如此愚蠢冲动,萧贵妃祭出一颗胡萝卜,她就什么都愿意干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惹下更大的麻烦。萧将军大男子主义,不把妻子的言行放在心上,日后吃亏也是活该。但萧瑞最好还是尽快离得远些,能分家就分家吧,免得被她连累了。
最关键的是,谢慕林自己不想被牵连。谁乐意侍候那种婆婆呀?!
谢慕林咬了咬牙,苦苦思索起来。
第665章 药铺
谢慕林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宋氏就带着女儿谢梅珺,并外孙、嗣孙、侄孙等人,到那位昔年的闺蜜陶老太太陶于氏家里做客去了。
陶老太太的儿子陶推官,是住在知府后衙的官邸里的。左邻右舍都是知府衙门的官员、吏员们,到前衙上班也极方便。因为有官差们负责安保,安全性也非常可靠。
宋氏带人出门去做客时,谢慕林也没闲着。她手下能干的小管事也有几个,船队的人也是经验丰富,用不着她为了补给、修整之类的琐事操心。但她想着马上就要进京,而京中局势复杂,一家老小需得小心应对才行,为防万一,便拿出纸笔,将自己全家各人需要在京城做的事情列出来,再逐条分析这么做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再结合萧瑞最新来信中提供的情报,进行分析。遇到什么弄不清楚的事,还会去找谢映慧问一问,看对方是否有所了解。
谢映慧大致知道她在干什么之后,还挺支持的:“这样也好,若能在进京城之前,就把一切可能会导致风险的事避开,我们就能更加安心地把事情办完,继续北上了。”
她看了看谢慕林列出来的必做事项清单,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去药店买药?我听说北方的药材挺多的,尤其辽东那边,京里人想要买人参鹿茸之类的,还得特地找那边的客商呢。”
谢慕林干笑一声,掩饰说:“咱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好些人身体底子都不好,老太太的老毛病一直未根除,嗣祖母也是刚刚才养好了些。如今眼看着大家就要到陌生的北方去了,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冷。等到了淮河以北,那就真的随时要面临冰天雪地了。咱们这些人,有哪个禁得住?还是多备些药材,以防万一的好。治风寒咳嗽的药是一定要有的,头疼脑热、水土不服之类的药,也不能少。最好再另外添些御寒、驱风之类的药膏什么的……有备无患嘛。免得到时候船上哪个人忽然有需求了,我们再忙忙乱乱地到当地采买,谁知道哪家药店靠谱?”
谢映慧恍然大悟:“你说得有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她想了想,“曹家虽然家风人品不行,但他家是世代领兵的将门,倒也有几款祖传的灵方妙药,可堪一用。既然我无论如何都得到承恩侯府去露个脸,全了礼数,倒不如趁此机会,弄点有用的药回来,也算是曹家对我们兄妹的些许补偿了。”
谢慕林并不反对:“大姐只管去开口,曹家若是不乐意也没啥,顶多就是挨他家几句闲话,但如果他家碍于情面真的给了,能帮着大哥大姐,也是给曹家人积德呢!”
谢映慧扑哧一声笑了:“说得对!曹家怎么也是我的外祖家,我心里再看不惯,也不忍见他家日后没个好下场的,能替他们积点德,就积一点儿吧。”
她转身回舱房去了。离开曹家三年,她还得仔细回忆一下,曹家哪种祖传秘方对自己一家有用处,好到时候开口讨要呢。
谢慕林则暗暗松了口气,庆幸大姐还算好糊弄。
她列出的那张清单中,写明了要去药店采买一些成药或药材,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她告诉谢映慧的那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便是萧瑞目前就隐居在一家药铺后方的小宅子里。那是他瞒着家人私下置办的产业。
他在刚刚送来的那封信中提到了这处产业,原是一处前铺后居的小宅,位于京城某条一般繁华的街道上,不临街但又还算交通便利的地段。这处小宅是挂在董慧武名下的,前头的药铺也打着董慧武的旗号,实际上是萧瑞的私产。但有了董慧武在前头做挡箭牌,就算这处小宅被柱国将军府里的萧夫人或其儿女发现,萧瑞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产业会被家中收缴回去。
董慧武那位阴险刻薄的继母,在亲生儿子病亡之后,也撑不住了,此时早已去世。歧山伯受此打击,人也没了心气。虽然有不少人都劝他再续娶一房正妻,再生几个儿女承欢膝下,但他好象怕了似的,一直不肯答应续弦,只纳了两房美妾,一房是良家出身,有几分管家的才干,性情也温柔贤淑,可以帮他打理中馈;另一房是扬州瘦马,贴心讨喜,能把他侍候得身心愉悦,还不会跟良家妾争闲斗气。歧山伯坐拥二美,小日子过得悠闲安逸,索性把伯府事务都丢给了嫡长子董慧武,也确定了他世子的地位,便由得儿子自行其事了。
董慧武虽有纨绔之名,人却不蠢,从前只是被继母与弟弟挤兑得厉害,但本身还是有才干的。长年与京中纨绔圈子交好,他也有不少人脉。患难时未必会有人伸出援手,但发达时,却有很多人乐意来锦上添花。
于是,当董慧武的世子之位一稳下来,他就立刻托关系,给自己在五城兵马司里找到了一个闲职,摆脱了无所事事的白身身份。这份工作,他能尽忠职守,却不会表现得太过积极向上,不会挡同僚们的路,但也不会疏忽了自己的职责,叫人抓住把柄。于是,几个月不到,他又在五城兵马司里结交了一大堆兄弟、朋友们。靠着这些人脉,哪怕他至今还只是个小小的从六品武官,无兵无权,京中也没什么人敢轻易招惹他了。他经营家中的产业,再自己开几个铺子,赚了不少银子,也没谁会眼红地跑来逼他分一杯羹。
萧瑞的这家药铺,是去年托董慧武帮忙开起来的。用的是萧瑞自己的人,但也雇了董慧武奶娘的儿子做帮手,顺便做个挡箭牌。药铺里专心卖几种北方大量出产的药材,偶尔会有辽东来的名贵货色,但很少,需要撞运气。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店出售一种治跌打风湿的膏药,相传有神效。京中十来位曾在北方苦寒之地待了多年、身体留下了后遗症的文武官员,都挺喜欢购买。靠着这些官员们的订单,以及不好不坏的生意,萧瑞的这家药铺,不到半年就成功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不显山不露水地做着太平生意。
不引人注目,也就不会有多少人留意到,萧瑞近来常常隐居在此了。
药铺与古娘子一家也保持着稳定的联系。若是谢慕林到了京城,想要见萧瑞,又或是给萧瑞传信,这处药铺比古娘子家的铺子,都更隐秘些,也更方便一点。
萧瑞在信里建议谢慕林,到京城后,借口买药,到药铺后堂坐一会儿,便能顺利又隐蔽地见到他啦!
三年不见了,如今终于有机会相见,怎能错过?谢慕林当然要去药铺里买药啦。她不去,萧瑞要怎么办呢?
第666章 异状
宋氏带着女儿与几个孙辈,在陶家吃过茶,聊过天,在太阳西斜时分,回到了船上。
她看起来有点累了,但心情很好。闺蜜陶老太太依旧还是年轻时候的性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生活过得不错,也有闲情逸致去摆弄诗词歌赋什么的。两位老太太提起少女时代的消遣,都很有兴致想要重新拾起来。虽然宋氏马上就要继续北上,而且很可能会在北平住上一年半载的,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书信往来。等到宋氏回了湖阴,双方的接触来往还可以更亲密一些呢。
宋氏高兴了,谢梅珺也很欢喜。她十分喜欢那位陶老太太,也跟对方的儿媳很谈得来。虽然两人是同辈,但年纪差得挺远的。陶老太太似乎在成婚多年后,才生下了儿子,因此儿子媳妇如今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比谢梅珺要年轻得多。可是陶推官的太太陶连氏是个十分温柔稳重的性子,竟与谢梅珺有许多共同的喜好,相处起来十分愉快。这让谢梅珺也产生了,今后要与陶连氏保持联络,常来常往的念头。
谢梅珺还告诉女儿杨沅:“你没去实在是太可惜了,陶家也有一个小姑娘,只比你大一岁,刚刚及笄不久,很是文静聪慧。先前我们不知道陶家有她,否则就把你们姐妹几个也一并带去了。”
杨沅闻言好奇:“这位小姐姐是陶老太太什么人?先前外祖母不是说,陶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么?”
谢梅珺告诉她:“这小姑娘也是陶家的女孩儿,要管陶老太太叫一声叔祖母呢。她祖父与陶老太太的亡夫是亲兄弟,只是早已去世了,前些年她的父母又死在了外任上,留下她一个孤苦零丁的,陶老太太便把她接过来养活,与亲孙女也没什么两样了。她单名一个‘樱’字,樱桃的樱,你见了她,管她叫樱姐姐就好。”
杨沅有些心痒痒的,扑到外祖母宋氏身边问:“外祖母,我们家什么时候再去陶家做客?我想去见这位樱姐姐。”
宋氏笑了笑:“你想去见陶樱,倒也不必非得到陶家去做客不可。我已经跟你陶奶奶约好了,明儿在镇江城里最大的酒楼做东,宴请陶家人。你届时跟着去就是了。只是陶家书香传家,孩子们都斯文得紧,比不得你胡打海摔惯了,在熟人面前就忍不住胡闹。到时候你若失礼了,吓得人家小姑娘不乐意跟你结交,你可别抱怨外祖母没事先提醒你。”
杨沅嗔道:“外祖母这话说得真过分!我什么时候在人前胡闹过了?我也是很斯文乖巧的小姑娘呀!”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杨沅恼怒地一个个大眼瞪过去。
谢慕林忍了笑,上前问谢梅珺:“可约定了宴请的时辰?我这就叫人去酒楼订雅间吧?”
谢梅珺说:“回来的路上,我们就已经订好了,一间大雅间,够摆四张席面的,男女分席,正好能坐下。那地方也算清静,听说菜色也是极好的,还有几味招牌菜,乃是镇江一绝。母亲与我都很有兴趣尝一尝呢。”由于是在陌生的城市里,谢梅珺与宋氏出行,是带了家中熟悉镇江道路的下人随行的,后者对酒楼的事也是门清,能说
得出在哪家酒楼请客最为体面又实惠。
谢慕林见谢梅珺他们已经省了自己的事,也很高兴:“那我们到时候也要好好尝一尝。镇江都有些什么名菜呢?我从前了解并不多。”
“到时候就知道了。”宋氏微笑着转头对谢梅珺道,“你去把明儿要送的礼物都准备一下吧。虽说今日已经送过见面礼了,但明日她们姐妹几个初见陶家人,你于姨肯定又要送她们见面礼,少不得要备些尺头,礼尚往来,不能叫他们太破费了。”
谢梅珺应了,又招呼了杨沅跟自己一块儿去挑礼物,顺道锻炼一下管家的技能。谢映芬迅速随杨沅一块儿跟了上去。
谢映慧陪坐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了,便要告退回自己的船上去。她叫了谢显之陪自己,也想要顺便跟兄长聊一聊。谢显之跟着去了,谢涵之也被自家姨娘唤走,谢谨之与谢徽之倒是留了下来,跟谢慕林一起继续陪宋氏说话。
但宋氏看起来有些累,谢慕林便劝她:“您不如先歇一歇吧?若有什么吩咐,晚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宋氏摇摇头:“明儿我们多留一日,倒也罢了,可在此再逗留下去,不但会拖慢行程,耽误后头北上的正事,对陶家也没什么好处。因此我这会子就有事嘱咐你们去办,倘若能在前日宴请陶家之前,就打听到相关消息,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谢慕林听得糊涂:“陶家怎么了?”
宋氏看向谢谨之。谢谨之顿了一顿:“祖母是说……今日在知府后衙察觉到的那些人怪异的言行么?”
宋氏微微点头:“你祖父虽不曾做过地方官,但我父亲刚出仕时也是做过县父母的。我知道官府后衙的生活是怎样的。左邻右舍间有什么矛盾,偶尔拌个嘴,吵个架,甚至是斯文扫地大打出手,都是有的。可象陶家这样……日日夜夜被人盯梢,有任何人出入他家大门,都有人仔细盘查,这根本不是正常事。我与于家妹妹分别数十年,并不知道她如今的境况,但我知道她的为人,在陶家做客时,也试探出她本性未变,她的儿子媳妇以及侄孙女,都是人品正直的好孩子。既然不是陶家出了问题,那有问题的,自然就是知府后衙里的那些人了。”
谢慕林听明白了,忙问:“那祖母可知道那些人是谁?陶老太太有没有告诉您是怎么回事?”
谢梅珺摇了摇头:“于家妹妹显然心有顾虑,似乎不愿意连累我们。她希望我们单纯地路过镇江就好,明日再欢聚一堂,后天一大早就离开,继续我们的行程,不必过问后头的事。她只说……那些人不敢对他们母子怎么样的。”
谢慕林皱起了眉头。陶老太太到底是太过天真,还是真的心里有数?她为什么会认定,旁人只会盯梢他们家,却绝对不会对他们不利呢?
谢谨之谨慎地插言:“我发现那些人行迹可遗之后,倒是私下寻陶家的小厮打听过。据说,那些日夜盯梢陶家的人,大多数是知府派来的官差,也有一些……是镇江府其他官员家的仆从。听起来,竟象是整个知府后衙中,再无一人与陶推官为伍似的,真叫人暗暗心惊。”
第667章 宴请
如果镇江知府是走林家的路子,才谋到了这个肥缺,还有着京城官宦人家的背景,那前两年林家风头无两时,他在镇江府想必也是呼风唤雨,横行霸道吧?
然而,今年二皇子与林家的态势看着就没那么好了。不但皇帝开始忌讳、打压,就连刚刚出孝不久的曹家,也开始了反扑,兴许还有三皇子一派的人在里头兴风作浪。
这个镇江知府,如果是老老实实当他的官,没搞什么大新闻的话,暂时还能保平安,毕竟他昨日能投林家,今日不见得不能改投别人,墙头草的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上头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未必会有闲心跟个小小的知府一般见识。
但如果他搞了事,满头小辫子,还跟林家关系特别密切,甚至是至今还抱着林家大腿的话,离京不到二百里的镇江府知府,简直就是曹家狙击林家的上好工具,一旦知道,就没有放过的理!
宋氏缓声道:“若是这个缘故,就难怪于家妹妹会说,那些人不敢对他们母子不利的。镇江离京城这么近,七品推官也不是寻常百姓,若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会惊动外人。陶家虽然不如从前显赫了,却也有几个亲朋故旧,不是那没根没基的小户人家。但凡有半点风声传入京中,曹家闻风而来,那镇江知府自然不会有好下场。如今林家也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护得住他?”
谢谨之却有些不同意见:“若事情真有这么简单,也就罢了。那镇江知府与属下其他官员如今日夜盯梢陶家人,可不象是愿意和平相处的模样。不是陶大人掌握了什么能威胁到镇江知府性命前程的把柄,就是知府那一伙人对陶大人一家戒备甚深。这种戒备会不会化为敌意,逼得他们对陶家人不利呢?谁都说不准。陶大人一家太过笃定对方不会动手,未免太心大了。”
谢慕林也道:“是呀,祖母还是私下多提醒提醒陶老太太的好。如今我们家与他家要见面两回,接下来就要进京去了,天知道那个镇江知府会不会因此猜疑些什么?咱们家是三品高官的家眷,又带了许多随从,一路行来都是大张旗鼓的,京里也有贵人知道我们要来,那镇江知府估计还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可陶家就很难说了。还是得弄清楚,那镇江知府到底都做过些什么?陶大人又掌握了他什么证据?风险会大到让镇江知府铤而走险吗?这些都不可不防!”
宋氏沉吟片刻,便道:“我久离官场是非,对这些事已经不大拿得准了。既如此,谨之明儿就想办法找陶家人探听一二,徽之也可以帮忙打听消息,若能弄清楚事情的详情,就再好不过了。我也会试着劝说于家妹妹带着儿媳与侄孙女儿,随我们家进京散散心。陶炯那孩子职责在身,轻易离不得镇江,但他的家眷安全了,镇江知府那些人便是想要对他不利,也要顾虑三分。”
谢谨之与谢徽之应了声,当即就告退下船,各自想办法打听消息去了。谢慕林也想要帮忙,却被宋氏叫住:“你一个小姑娘家就不要掺和了。明儿见了陶家人,帮我问问他家的女孩儿就行。这回就交给你兄弟们去办。我也借此机会瞧一瞧,他们兄弟这些年历练得如何?人情世故是否都能应对自如?”
敢情宋氏还想趁机考验一下谢谨之与谢徽之呢?那为什么不算上谢显之与杨淳?但谢慕林想到后两者的性情……唔,算了,这种跟人斗心眼子的事儿,还是别难为这两位小哥哥的好。
由于不住在一条船上,谢慕林也不清楚谢谨之和谢徽之都打听到些什么,只知道天黑之后,码头附近行人渐少,还有谢家的小厮男仆伙计们来回走动,直至接近二更时分,方才安静下来。第二天清早起床,天才刚亮呢,便又有谢家的仆人下船往码头上去了。
谢慕林匆匆梳洗穿衣,与姐妹、姨娘们一道,陪谢老太太用了早饭,又去宋氏那儿请安。因着谢梅珺母子三人都在,宋氏似乎不想多提陶家的事,大家只聊了些家常。等接近中午的时候,众人方才下船登岸,坐车往城中去,到那座据说是镇江府最好的酒楼的雅间里,做东宴请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