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家人,他感情上要淡漠些,可能跟他当初被平南伯府当成人质威胁宛琴,父亲家人却态度冷漠,甚至不管他死活有关系。他除了每次上京时,会给老父送些钱粮做生活费以外,就很少跟他们接触了,也反对姐姐继续跟他们藕断丝连,认为父亲还有别的儿女,他这个做儿子的给了钱,就是尽了为人子女的责任,早已外嫁多年的姐姐却没必要重新淌那滩浑水。
这一回,叶金荣与宛琴姐弟俩再次争吵,同样是为了父亲家人。他极力反对姐姐帮衬小妹的嫁妆,更不许她给父亲提供任何关于谢璞的情报,还说:“被曹家撵出来反而是好事,我又不少挣钱,还怕养活不了他们?再继续给曹家办事,才难脱身!这种蠢事我才不会做呢!”
第788章 母女
叶金荣的态度让宛琴大为震惊。她虽然才是那个长年生活在谢家的人,却远不如仅仅替谢家商号打了几年工的弟弟对谢家有信心。
虽然她内心对弟弟的想法大不以为然,但这是她唯一的同胞弟弟,除了父亲,继母与继母所生的弟妹们都不如这个弟弟亲,她当然不愿意为了继母和弟妹与叶金荣闹翻。她当着叶金荣那张表情难看的脸,勉强答应不会给家人提供夫主谢璞的秘密消息——反正她本就不知道或是不记得了,但还是坚持会筹一笔钱,给父亲以备万一。就算他到时候把这笔钱用来给小妹做嫁妆,她也不在意。
叶金荣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宛琴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还是坚持要为娘家亲人尽一份心力。不管怎么说,当年是她的决定导致他们受到连累,失去了主家平南伯府的重用,也是谢家间接导致了平南伯府的衰败,她的家人因此不得不改投长房,却落得今日穷困潦倒的下场。弟弟叶金荣有一份好差事,生活无忧,连亲事都说了,马上就要成家立业,过两年兴许还能升为分号掌柜。她在谢家亦是衣食无忧,唯一担心的,不过是一双儿女的婚事与前程。她实在没法坐视亲人受苦,除了一点银钱,她也做不到别的了。
宛琴姨娘的这些心理话,是谢映芬私底下找到谢慕林告知的。她心里一边埋怨生母还心心念念着那些对他们母子三人毫无真心的娘家亲人,一边又觉得生母可怜,明明是被曹家利用、嫌弃、抛弃的人,却还放不下对曹家的向往;明明娘家亲人就没几个是真心待生母的,生母却还要为他们考虑。
谢映芬红着眼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到谢慕林面前:“这是我这几年悄悄攒的私房,不多,也就是五六十两银子罢了。若是叶家人省着些,也够他们用两年的。请二姐帮我把这个给他们捎去,就说是我姨娘给的,让他们别再来了!我姨娘不欠他们什么,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为了我和四弟,站在了谢家这一边。曹家人做错了事,亏待了叶家,叶家自去埋怨他们就好,何必来寻姨娘的麻烦?她如今在家里,本就不得父亲信任,还成天想着要回曹家去,越发要惹父亲厌恶了!若只是在心里想想还好,不过是惹人厌些,父亲和太太看在四弟和我的面上,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可她要是私通外界,传递消息……怕是将来想在谢家得个善终都难!她再不好,总是我和四弟的亲娘,我们少不得要替她遮掩一二……”
谢慕林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妹的头:“不必如此。你姨娘总还有几两私房钱,让她花出去就好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离开,等琴姨娘离了她的娘家人,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叶家人等你们姐弟何其凉薄?你有银子,也没必要便宜了他们。快收回去!”
“可是……”谢映芬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姨娘已经哄得老太太答应,留她下来侍候,直到老太太离开为止……这多耽搁的两天功夫,我和四弟又不在她身边,天知道姨娘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做不了什么事。”谢慕林笑笑,“她又出不了大门。若叶家来人要银子,门房里还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呢。你只管放心带着四弟去庄子上,多替我和大哥照看着嗣祖母和梅珺姑姑些。这两日天气又凉了,江上风冷,你要提醒她们多穿点衣裳。还有,我们跟着燕王府的船队走,同行的船肯定很多,要叮嘱船老大他们小心些,别冲撞了别人家的船。家里的女眷也避着点儿外人,免得生事。”
谢映芬犹犹豫豫地看着谢慕林,最终还是在二姐的劝说下,把荷包带走了。下人们已经将他们姐弟的行李装好了车,他们这就要出发前往小庄去了。
谢慕林与谢显之一道将弟妹送出了家门,转头看着宛琴站在门边,怔怔地目送儿女所坐的马车远去,心中暗叹了一声。她开口道:“琴姨娘,请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宛琴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还是低头应了,又再回头看了看早已不见踪影的马车,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大门内。
谢慕林领着宛琴回了自己的院子,直接跟她开门见山,把谢映芬先前来找自己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宛琴一脸震惊:“什么?!四姑娘她……她竟然……”她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平日里她总怨这个女儿不贴心,不愿意听她的话,可如今知道女儿愿意为了自己,拿出积攒多年的体己,又不由得感动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宛琴才红着眼圈道:“我……我并没有想回曹家去,四姑娘是误会了。”
“我不跟你争论这个,就算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无妨,反正你也干不了什么。”谢慕林淡淡地道,“我也不会强行要求你对亲人置之不理,只因为他们都是曹家的奴仆。那日叶金荣给你出的主意就不错,要是你家里人离开了曹家,叶金荣的收入足以保证他们的温饱,若是他们自己不好吃懒做,你再每年贴补一二,他们的日子未必就过得不如从前还在平南伯府的时候,只不过是没有了侯门仆从的威风罢了。要是他们愿意脱离曹家的话,我会跟父亲说,让他容许你们姐弟找地方安置家人。他不会跟几个下人一般见识的,要埋怨也只会冲着害过他的正主儿去。你觉得怎么样?”
宛琴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这……”有些迟疑,“我爹大概……不会答应吧?”承恩侯府何等有权有势?!只要能重获主家信任,以前的好日子便回来了,甚至还有机会更进一步,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去做平头百姓?!
但为了不惹谢慕林生气,宛琴又迅速赔笑着补充道:“曹家家主……只怕也不会答应放人的。曹家从来就只有买人,还没听过卖人呢。这无功无劳的,承恩侯夫人又怎会答应放我爹他们出府呢?”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心想用不了多久,承恩侯府就没有以后了。到时候曹家下人还不是任人发卖?就算现在承恩侯夫人不答应放人,到时候她还能做得了主吗?
谢慕林也不多言,免得宛琴没轻没重地在外头乱说,只道:“反正我把选择权摊在你面前了,你也别怪我们谢家冷酷无情不肯帮你的亲人,是你们自己不愿意离开曹家而已。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吧。把这件事告诉你兄弟,倘若……你们家人将来有被发卖的一天,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决定是否把他们买下来,给你们父亲继母养老送终。你想要给他们银钱,可以交给门房转交,但最好不要再见面密谈了。他们来谢家是不怀好意,我看在四妹四弟份上,却不能看着你糊涂犯错呢!”
第789章 送信
宛琴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咬咬牙,把积攒的一部分首饰财物交给娘家父亲,随他变卖了做生活费或别的什么花费都行,自己就不跟他见面说话了。
她的女儿谢映芬都在担心她跟曹家的人藕断丝连,会惹怒夫主谢璞,她也不能再任性下去吧?以前是她昏了头,忘了这个家里几乎都是谢璞的耳目,她做了什么,哪里瞒得住?谢璞不计较还好,一旦计较,她的日子就好过不到哪里去。她自己是没指望了,可她还盼着女儿嫁进高门,儿子攀上贵人、出仕做官呢,现在还不是得罪一家之主的时候。
她收拾了两大包袱的东西,里头还有她前几年的旧衣裳,都是谢家还有百万身家时做的,款式花样都旧了,料子却都是极好的,很拿得出手,拿来给妹妹做陪嫁,再寒酸也比妹妹平日里穿的粗布衣裙要强。继母从前是针线房的管事,稍作拆改,也能拿着这些好料子给妹妹做一套象样的嫁衣出来了。她还另外附上了一整套的银头面,并一些金银锞子,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她在湖阴老家做个闲散姨娘,当然比不得在谢璞外任上,有别的门路捞银子,虽说体己还有一些,但她还有儿有女的,不可能不给他们留一些。作为出嫁多年的姐姐,她能为弟妹做到这一步,自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的父亲还没有再次上门,弟弟叶金荣就先过来了。他表示:“姐姐有东西捎给爹,只管交给我送去吧。我还能顺便把最新一笔银子送过去,也省得他们成天喊穷了。”
宛琴迟疑地看着弟弟:“你真的会把东西送到爹手里?”不会自个儿藏起来么?
叶金荣气急反笑:“我若是真不管他们的死活,这几年又何必再给他们塞钱?!没有我的贴补,他们早就饿死了!姐姐当真以为曹家待他们很好么?!不是我养活了他们,他们根本撑不到曹家长房想起他们可以利用的时候!”
宛琴尴尬地笑笑,拖拖拉拉地把两个包袱递给他,告诉他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分别是给谁的。
叶金荣默默听着,冷笑了一声:“姐姐不但对爹有孝心,对那个女人生的弟妹也是关爱有加呀。你有这份闲心,怎的不在四姑娘四少爷身上用功夫?两个孩子如今都跟你不亲了,姐姐你就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宛琴有些不高兴地想要反驳,可叶金荣已经没耐心去听了:“行了,就这样吧。我先去了,回头有信会告诉你的。”转身就走人。宛琴一路送着他二门,心里又有些难过,她竟然没机会再见父亲一面,这回一分别,也不知今生是否能再见了。
叶金荣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他冲着宛琴冷嘲热讽:“姐姐你孝顺的好爹好娘,关爱的好弟弟好妹妹!见了你送去那两包袱的东西,估量着约摸值上一二百银子,还在那里嫌弃不已!妹妹压根儿就看不上你的衣裳!也不瞧瞧自个儿都穿的是什么……竟然还嫌你送的首饰不是金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配不配得上金首饰?!”
宛琴听得面色发白,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爹有没有说别的什么?你有跟他说,不是我不愿意帮家里的忙,而是我实在记不得山东任上的事了么?”
叶金荣冷笑:“当然说了,他除了骂你是废物,还能说什么?姐姐以为他会谅解你么?!哪怕是我说可以赎他们出来过日子,他们也不稀罕!整日介还做着讨好侯爷和侯爷夫人,重获昔日侯府门下七品官的好风光呢!我看姐姐你也不必再挂念他们了,若不是曹家差遣他们来找姐姐打听消息,你以为爹还记得你这个女儿?!我一年给他们送两次银子,也从没得过他们什么好东西呢!既然他们一心要跟着曹家享富贵,我们这对废物姐弟还替他们操哪门子的闲心?!”
他气冲冲地走了,一副不想再管家人的模样。宛琴也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夜里还偷偷哭了一场。
她的丫头素日跟谢映芬私下没少交流消息,如今谢映芬不在,便偷偷把事情跟谢慕林说了。谢慕林表示心里有数,赏了她二百钱,转过头就不多理会了。
古娘子特地到谢家门上来请安,见了她一面,表面上说是因为要同行北上,提前过来跟熟人打招呼,事实上是又替萧瑞送了一封信来。
萧瑞已经搬进了燕王府,对外只说是即将要入燕王麾下任职的关系。他的姨娘李瑶枝则借口生病需要静养出了城,事实上却是低调地提前登上了燕王府的船,在船上开始了休养的生活。这样众人离京的时候,就不会留意到燕王府一行中还添了一个她了。
萧瑞的生母名义上已经换成了萧明珠这位前燕王未婚妻,果然是要做成未婚夫妻感情太好,婚前不谨慎闹出了孩子的风流故事,只因战事太紧,燕王未能及时返京完婚,萧明珠却因早产而不幸身亡,只赶得及在咽气前见匆匆回京的燕王最后一面,并进行了托孤等嘱咐。燕王后来娶如今的王妃岳氏,也是萧明珠临终的遗愿。还有孩子多年来未曾认祖归宗,则是萧明德出于私心,为了维护萧家与妹妹名誉,拒绝公开孩子身世的缘故,云云。不过他身为孩子的“舅舅”,抚养有功,又打出了家族名声的旗号,倒也不至于被追究什么大罪过。燕王多年无嗣,如今终于有子嗣可以继承香火了,皇帝与太后都是大喜,当然就不会在意萧瑞的出身有那么一点尴尬了。
皇帝与太后召见过萧瑞后,还考虑到他的处境,不希望他这个未来的燕王世子被卷进京中的风波,打算让他先跟燕王回北平,过后再在京中公布他的身世,并下旨册封等等。因此,萧瑞的身世问题,眼下还是个秘密,至少在回到北平之前,是不会被公之于众的。
谢慕林暗暗为他松了口气。身世暂时保密也好,否则……光是面对三皇子这位曾经的燕王嗣子人选,就够尴尬的了。就算三皇子会很高兴自己再也不必被过继出去了,可希望落空的太子与二皇子,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还是让这三位皇子在京城专心明争暗斗吧,萧瑞只需要闷声发大财就好。
谢慕林将目光移向信的最后部分,顿时精神一振。
三皇子给自己戴绿帽的那场闹剧,终于有结果了。
第790章 结果
汾阳王父子进宫告了御状,过后还去慈宁宫里跟太后哭了一场。
他们在皇帝那儿谈了些什么,萧瑞探听不到细节,只知道皇帝挺震惊也挺生气的,似乎也被自己三儿子的骚操作惊呆了。他冷静了两天后,方才再次召见了这对父子,非常亲切地安抚了汾阳王世子,赏了后者许多东西作补偿,还过问起了后者的婚事。
汾阳王世子似乎对三皇子想把正牌未婚妻塞给自己这件事存有心结,张口就表示很想求娶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萧琳。这是三皇子心心念念惦记着要娶的姑娘,如果能成为他的妻子,想必三皇子的脸色会很好看吧?三皇子这么想戴他给的绿帽子,他就顺水推舟给三皇子一顶好了!
汾阳王世子的请求把老爹汾阳王吓了一跳。更让汾阳王发愁的是,皇帝似乎还真的认真考虑起这桩婚事来。
反正皇帝是不可能自打脸,破坏掉本来由他亲自指给三皇子的蓝氏这桩婚事,心里也不情愿叫不听话的三皇子顺心如意地娶到萧明德的女儿。他本就有意让萧明德尽快给女儿定亲,那萧琳是嫁给汾阳王世子还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虽说汾阳王世子亦是宗室近支,但他们这一系都很安分,从不涉足朝廷政事,也不跟哪个皇子、外戚搅和在一起,是皇帝非常放心并器重的宗室中人。这样的人家娶了萧琳,想来也不会对萧明德手中的兵权生出什么妄念。反倒是汾阳王世子身份尊贵,萧琳若嫁得这样的夫婿,谁都不会觉得二人不匹配。
皇帝下意识地忽略了汾阳王世子一直以来的风流花名。毕竟他也是男人,并不觉得这个堂侄风流些有什么问题。他要是真的下旨赐婚,萧明德只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恩宠,不会有别的想法。
眼看着皇帝真有意要下旨赐婚了,汾阳王慌慌张张地搜罗了一大堆理由,又推说已经跟已故元配王妃的娘家商量过世子的婚事,打算给儿子挑一个表妹嫁过来,云云,好不容易才说服皇帝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到汾阳王带着儿子退出了南书房,汾阳王世子顾不上等回王府了,直接就在宫里开问父亲为何拒绝皇帝赐婚?再怎么说,柱国将军府的千金也是不错的联姻对象了,只要不提她跟三皇子之间暧昧不清的传闻就好。
汾阳王直接上手就狠拍了儿子的后脑,骂他是个糊涂虫!为了出一时之气,竟要给自个儿家里娶回一个祸胎,是不是也很想要一顶绿帽戴戴?!柱国将军府的千金再好,她跟三皇子暧昧不清就是最大的问题。三皇子宁可要戴绿帽也想摆脱御赐婚事的未婚妻蓝氏,好去求娶这个表妹,天知道他们之间的私情已经到什么程度了?将来就算各自嫁娶了,还会不会藕断丝连呢?要是他俩真有些什么,儿子这个郡王世子又能拿奸夫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要成了宗室里的笑话?!何苦来?他们父子还是要脸面的,做不到三皇子那样的厚脸皮,没事给自己脸上抹黑做甚?!
汾阳王揪着世子的耳朵出了宫,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也叫路过的宫人偷听到,在宫里悄悄传开了。虽说三皇子目前被皇帝禁足,估计还没听说,但萧贵妃定然有听到风声。不但她,就连其他几宫的娘娘也都听说了,有看不惯三皇子的便私下拿这事儿取笑,还有人跟娘家亲眷提了,把这个笑话传到宫外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萧大小姐想要在京城说一门象样的亲事,就会越来越困难。
谁又会乐意跟三皇子抢人,把人得罪了,日后还要忍受他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呢?
萧瑞虽然已经搬离了柱国将军府,但还有人脉在府中,又进了一趟宫,见到了不少从前的熟人,听说了各种小道消息。他还挺替那位曾经的嫡妹惋惜的,若不是被萧贵妃与三皇子哄得昏了头,她本不该摊上这种污名,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还要承担外界的流言蜚语。
萧夫人卢氏已经在家里发了几顿火,又抱着女儿哭过一场,还去跟丈夫闹腾,根本就顾不上搬离萧家的萧瑞与李姨娘。可这都没什么用,萧明德仍旧是在家里待着,没去京西大营,可他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也拒绝妻子进宫求见萧贵妃的请求,一副要死守在家等候皇帝旨意的架势。
他还给外地的旧部写了信,本来是为了萧瑞的婚事,现在稍稍改一改,为了萧琳的婚事,也是可以的。虽说那些旧部大多数只是四五品的武职,但家中儿郎也有不少青年才俊,挑一个配给萧琳,还是绰绰有余的。嫁到外地去,也能让萧琳避开京中的流言中伤。至于女儿远嫁是否会不习惯这种事,他又哪里在乎?他当初屡次劝说妻女,不要跟宫中来往过密,更拒绝考虑女儿与三皇子的亲事,她们不听,如今自然也要有勇气去承受后果。
卢氏见丈夫态度强硬不肯更改,也只能稍稍松口些,求他给女儿挑个家世好些的夫家,就算是从旧部的子弟中选女婿,也该挑个品阶高一些的,别叫女儿太委屈。
萧明德夫妇关于女婿的选择还未出结果,萧瑞倒是打听到一些汾阳王府内部的消息。三皇子固然是那场闹剧的主导者,但若没有汾阳王继妃与其两个儿子的暗中配合,汾阳王世子也不至于轻易上了当受了骗。汾阳王在进宫告状之前,已经先发作了妻子和两个小儿子一回,顺道将他们的帮凶全都撵出了王府,贬到偏远庄子里去做苦工。
如今汾阳王继妃被剥夺了中馈大权,暂时退守后宅佛堂念经祈福;二公子被亲爹打了几十藤条,哭哭啼啼地趴在床上养伤;三公子没有明显的涉事证据,暂时逃过一劫,却也受了池鱼之灾,必须搬离母兄,身边的心腹下人全都被撵光了,还要接受汾阳王请来的西席教导,老老实实读几年书,学些正经的做人道理,而不是天天帮着母兄去做些勾心斗角的肮脏事。
汾阳王还真的打算给儿子说一个元配娘家出身的妻子,需得是端庄稳重能干又好生养那一种。他不想让儿子继续打光棍了,就盼着赶紧娶了儿媳妇来家,还能迅速接手中馈,免得王府事务在长女手里变得一团糟,又有人劝他放继妃出来理事呢。
另外还有一条小道消息,当日充当三皇子帮凶,引人来“捉奸”的永齐郡主,据说受到了太后娘娘的训斥,剥夺了她进宫请安的权利,就算萧贵妃有心宣召,也不敢驳了太后的面子,甚至连派个内侍去安抚一二都不敢。因着永齐郡主明显的失宠于宫中贵人,她在夫家也受了不少闲气,近日也传出了病倒的风声。
大约是从永齐郡主的遭遇上受到了什么启迪,近日萧贵妃宫中门庭冷落,就连三皇子在宫外的产业和人手遇到了麻烦,也无人伸出援手,不少人明知太子与二皇子的人对他们落井下石,还看起了热闹呢。
第791章 担忧
谢慕林心情愉快地看完了三皇子一伙人的悲惨故事。虽然萧瑞在字里行间处处表达出对从前家人的同情与担忧,她还是很高兴知道那些曾经亏待过他的人都没落得好下场。
萧瑞跟柱国将军府那一家子还有十几年的亲情需要顾虑,她这个完全陌生的外人,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她对萧琳所要面对的飞来横祸丝毫没有同情之心,若后者不是有野心却没有相应的头脑,也不会助长了三皇子的阴险心思,无端端对自己的未婚妻蓝氏一再设套陷害,还顺便将无辜路人汾阳王世子卷进去,帮小伙伴争一争汾阳王世子之位了。
他们既然存了害人之心,如今阴谋失败反噬,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只因为萧瑞不肯做三皇子的忠心走狗,后者就不顾多年的发小情谊,成天想着给他添堵,这种心胸狭窄、性情刻薄的小人,也该吃点苦头了。不然真让他争到了储君之位,将来登基为帝,还有他们这些正派老实人的活路吗?!
谢慕林又把萧瑞的来信重头再看了一遍,虽然里面关于三皇子阴谋失败的故事令人心情愉快,她还是有些遗憾,他没有提到太多自己的事。也许是因为当中涉及过多的隐秘,他生怕消息走漏,就没有写在纸上?反正他俩在坐船北上途中,总会有见面机会的,到时候当面说就好了。
她把信纸收了起来,微笑着郑重向古娘子道谢:“劳烦你走这一趟了。古娘子一家这回打算举家北上,想必这时候也有许多事要忙吧?”
“不忙,不忙。”古娘子笑道,“北上的事是早就定下的,家里本来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原本还要费力气去自己雇船,跟在王府的船队后面走。如今姨娘好心,特地替我们一家求了恩典,燕王殿下许我们跟姨娘坐一条船,与她做伴,可省了大力气了!因此我们一家如今都没什么好操心的,只等明儿出发就是。”
那确实不错,李姨娘刚刚才做过傻事,如果身边有熟悉又可靠的朋友陪着,想必就不容易出差错了。
谢慕林想到这里,便忍不住问古娘子:“听说李姨娘前些日子病了一场,不知道眼下可好些了?”
“已经大好了。”古娘子知道谢慕林言语间有所保留,是不想在谢家其他人面前透露李瑶枝曾经企图自尽的秘密,心中更加感激,“我们还要多谢姑娘呢。若不是姑娘提醒,小爷未必能找到给姨娘治病的药。姨娘吃了那药,如今已经好了许多,每日也能吃好睡好,不再胡思乱想了。”
“那就好。”谢慕林偷偷看了看身后左侧的香桃一眼,会意地笑道,“往后李姨娘便与萧二哥母子团聚了,在北平一块儿生活,可以彼此照应,想必心情会比留在京中时愉快许多。”
古娘子犹豫了一下:“姨娘怕是不会跟小爷住在一块儿……她如今要出家呢。小爷也没法子,只得去求王妃娘娘,给姨娘安排个好些的去处。”
谢慕林吃了一惊:“怎么好好的要出家呢?不是说……她已经想通了吗?!”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古娘子面上闪过一丝怨恨,“皇上想出气,却又不好拿将军大人这位重臣如何,只好把气都撒在姨娘这个弱女子身上了。燕王殿下与我们小爷求了好久的情,皇上才松口,答应让姨娘去北平出家,总比在他眼皮子底下强些。反正北平是燕王殿下的封地,有王妃娘娘照看,姨娘也吃不了什么亏。姨娘自己其实倒觉得没什么,她吃斋礼佛已有多年了,若不是放不下小爷,早就出了家。如今小爷也大了,将来前程也有长辈可以照拂,姨娘便放了心,可以全心全意去为大小姐祈福了。她心里只怕更乐意过这样的日子,也未可知。”
这番话信息量挺大的,谢慕林估摸着她出的那个主意,虽然救了李姨娘一命,却并未能抚平皇帝的怒火,他才会改而罚李姨娘出家。不过,既然李姨娘自个儿不在意,还能顺便脱离京城这个是非地,出家倒也不算是坏事。只是……
谢慕林捏了捏刚刚揣进袖子里的萧瑞的信,心想他怎么不在信里告诉她这些?只说一切都解决了什么的,还大篇幅地叙述三皇子等人的笑话……也许他是不想让她跟着操心,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也没法更改了,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但她心里还是希望能分担他的心事。
况且……这件事他瞒了,那是否还有别的事,他也有所隐瞒呢?等到下回见面时,她一定得想办法找他问清楚才行。既然决定了今后要结婚,两人在一起生活,就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存有“自己独自肩负一切,另一个人什么都不需要操心”这种愚蠢的观念。多少误会与冲突,都是因为这种自以为是对别人好的心理造成的!
谢慕林与古娘子又聊了一阵子,知道了对方一家与李姨娘将要坐的船是什么模样,有什么标记,又即将会在燕王府船队中排列第几之后,对方就告辞了。她客气地把古娘子送到了大门口,想起明日就是出发离京的日子,在路上会有机会与萧瑞再会,心里便有些激动起来。
当然,她再激动,也要冷静下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付好次日清晨开始的旅途。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珍珠桥的谢家大宅已经到处灯火通明,人人都忙碌起来。
大件的行李早已打包好了,各人只需要将最后的日常用品打包,梳洗穿戴,吃早饭,该吃药的还得吃药,就要准备出门上车了。从珍珠桥赶往城外码头,还得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万一遇上人多路挤塞车,那耽误的时间就更长了。所有人都得加快速度才行。
谢老太太一向是只需要顾自己,不必理会其他的,但她可以使唤身边的人。如今她不但有丫头婆子可以使唤,宛琴为了给娘家亲人送东西,强留下来陪伴她,也成了她使唤的对象。宛琴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乖乖听话,她还指望着谢老太太能帮她女儿谢映芬做主,说一门显赫的亲事呢。
谢老太太叫她去盯着男仆们装车,她就只能老实去了。
旁边租了谢家客院的两家,有早起的男女仆妇探头探脑偷看谢家人的忙碌,甚至还有大胆的仆妇跑过来缠着谢家仆人说话。旁人都没空理会她,宛琴却被缠住了。那仆妇向她打听,谢家人这是要离开京城了?打算往哪里去?听说谢家老爷在北平做官,是多大的官呀?
宛琴不耐烦,想要甩开人就走,却冷不妨被那婆子塞了什么东西进手心。她诧异地回头望去,却听到那婆子压低了声音道:“叶姨娘,你老子娘有信儿给你呢,还不快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