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踪隐秘的四皇子,却在太后的船队经过淮安时,偶尔被风吹得打了几个喷嚏,叫太后担心他感染的风寒,把随行的太医召唤过来给他诊脉,意外地被诊出了身体里有中毒的症状。
四皇子中的毒似乎并不深,但比较顽固,随行的两名太医都不是擅长解毒的人,能发现四皇子中了毒,完全是因为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太医,曾经读过某本记载了多种毒物的医书,对上了症状,才发现的。可这位太医读那本医书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不大记得细节,书又留在了老家,没办法现查去。因此他与另一位老太医都对四皇子的症状有些抓瞎。
现在也无法判断四皇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是那名帮厨的宫女早前就在糕点里下的毒?还是出宫之后在外头中的?下毒的人是四皇子身边的人,还是太后船上的人呢?
这回护送太后北上的人,除了来自北平的几位武将,大多数人都出自禁卫军。他们家世都不错,背景各异,只能保证不是明显与曹家或林家、萧家有勾连的,私底下如何,却很难说。太后为了保密,也不许自己身边的宫人下船与外臣接触,但太监们还有跑腿传话送东西的任务,谁知道他们当中是否有人与禁卫军的人私下见过面呢?
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召了朱瑞去商量,也征求了四皇子的意见,都觉得中途停船,就地求医,风险太大了。他们不确定当地的大夫和药材是可靠的,更不清楚随行的人员里是否有奸细。他们只能达成共识,尽量加快行程,争取早日抵达北平。行程匆匆,随行人员里即使有奸细,也没多少闲功夫能偷摸着到处打探消息,对四皇子不利了。哪怕奸细把四皇子的行踪传了出去,有心人想要赶来谋害,也未必追得上太后一行的速度。
等到了北平,这座城市处于燕王的控制下,庞大的军队能对禁卫部队形成绝对压制,紫禁城更是自建成以来就没怎么住过人,没多少闲杂人等。只要太后一行人住进紫禁城后,只留几名心腹近身侍候,其余人等都与四皇子隔开,另调燕王府的心腹侍从前来服侍,便可以保证四皇子身边没有居心叵测的人。
还有,四皇子身上的毒,需要尽快拔除,这少不了医术高明而品行可靠的大夫,以及充足的药材供应,还有身边人的精心照顾。这件事还不能走漏消息,以免引起外界的恐慌。太后身边的太医固然是靠得住的,但这两位真的应付不了解毒这种工作。倒是朱瑞想起了老府医,知道他老人家的医术颇为不凡,又见多识广,应该能对四皇子身上的毒有点办法。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位发现了四皇子中毒的年轻太医,他祖籍天津,一行人路过他家乡时,还能顺道去把他读过的那本书给捎带上。
第1140章 主使
听说可以拿到那本记载了相关毒物的医书,谢慕林也松了口气。
她问永平郡主:“有了这本医书,又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四皇子身上的毒应该就没有大碍了吧?那么多位大夫在呢,有了解毒的方子,总不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永平郡主叹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那位看过医书的太医说,隐约记得这种毒的解毒方法十分繁琐,需要的药材也很多,要是期间行事不够谨慎,落下了一丝半点的后患,极有可能会影响中毒之人的寿数!眼下也不清楚四殿下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倘若是近期的事,毒性不深,那还不算难解。可如果他中毒的时间长了,毒性根扎在体内,想要彻底拔除,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着似乎挺麻烦的样子。谢慕林连忙道:“既然四皇子出宫的时候,有几位太医替他诊治过,都说他的身体无恙,那想必是在出宫之后才中的毒?”
如果四皇子是在出宫后才中的毒,那么下毒之人不是他带在身边的心腹或皇帝派出来保护他的心腹,就是太后随行人员之一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人头痛的。
永平郡主低声道:“现在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中毒的症状不显眼,若不是那位太医恰巧对此有所了解,还未必能发现四殿下中了毒呢!另一位侍奉太后几十年的老太医,就没看出来。兴许四殿下出宫前,给他诊脉的几位太医,只是医术有限没发现他中了毒?更何况……既然宫中有那么多令人防不胜防的奸细,想杀人就杀人,想下毒就下毒,谁能担保太医院里就没有他们的同伙呢?!”
如果连太医当中也有了这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同党,那皇宫里就太危险了。皇帝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不要紧么?
燕王自打收到儿子的信之后,就一直处于焦虑状态。他与妻子商量着应对之法,却瞒着女儿。若不是永平郡主擅长打探消息,燕王妃又疼爱女儿,她也没法在一夜之间就打听清楚内情。现在燕王是一边为四皇子的身体担心,一边忧虑太后在急行之下的身体状况,同时还要操心皇帝在京城的安危。他已经在第一时间通过自己的密折渠道,将最新消息快马传递进宫了。他倒是有信心能保护好太后与四皇子的安全,但前提是后者身上的毒是可以解开的!
若是解不开,四皇子的储位恐怕就不那么安稳了。皇帝就算再看好这个小儿子,也要考虑清楚他若是短寿之人,是否会对皇室的统治造成负面影响。
也不知道那背后主使下毒的到底是谁?!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呢?燕王夫妻都觉得三皇子不象是有这个本事,能操控这么多人手在宫中搅风搅雨,但太子又不象是有这个智商!他们都觉得,说不准这就是曹皇后在临终前设计好的,让太子与曹家以退为进,避开夺嫡之争,保留实力,接着二皇子出继,三皇子再出点事,失去继承权,四皇子寿数有亏,一对比之下,皇帝岂不是只能再把太子拉出来了?!就算他不情愿复立太子,朝臣们也会上奏说服他的!
虽说如今太子还未被废,任性地违背了母亲与母家长辈定下的计谋,但针对其他皇子们的阴谋,还在继续施行着。
燕王非常生气,还跟燕王妃说:“当初就不该相信曹后!她为了曹家与太子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怎么可能甘心将储位拱手相让?!这一切不过是她以退为进的阴谋罢了!”
永平郡主从母亲处知道了父亲的忧虑,心里也焦虑无比。她如今也恨死了曹皇后与曹家人,更觉得曹家如此费尽心思保太子上位,后者却是个愚蠢好色的草包,若不是曹氏女生出来的,又哪里有这样的好运?!
她恨恨地对谢慕林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家必须要竭尽全力把四殿下治好!绝对不能让曹家人的阴谋得逞!他们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将来还不知会不会对皇上下毒手呢!真让他们东山再起了,我们燕王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父亲守卫边疆多年,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死伤无数,可不是为了让这种阴毒小人败坏江山社稷的!”
谢慕林沉默不语。说实话,她知道曹家的实力还很强,也知道曹皇后做了多年的六宫之主,不可能一点势力都没剩下,但她仍旧觉得,三皇子的实力被低估了许多。要知道,上辈子这位主儿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上辈子曹家也搞了这么多事,结果惹恼了皇帝,最终没落得好结果,才叫三皇子捡了便宜。但目前这个局势,只把曹家当成罪魁祸首,却忽视了三皇子的存在,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要提防,就索性一视同仁比较好。
谢慕林对永平郡主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四皇子的毒解掉,只要他恢复了健康,一切都好办了。调查幕后黑手、下毒的爪牙又或是报复什么的,都是后话。太后的船驾估计很快就会到达北平,后续的事宜该预备的就得赶紧预备了。四皇子的情况不能外泄,但医治的大夫、药材都要到位。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永平郡主闻言冷静下来:“是了,我特地过来找嫂子,就是向你求助来的。”她从贴身的袖袋里摸出了一张纸,递给谢慕林,“这是可能用到的药材,是哥哥那边问了太医们,命人连夜骑快马送过来的,今早才到。上头的药材,有些常见的倒还罢了,不常见的那些,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我们王府固然可以派人在城中大肆收罗药材,却担心会引起旁人的疑心,泄露四殿下的病情。我听说谢家商号也有经营药材生意,就来问嫂子一声,可有办法不惊动外人,悄悄儿收罗到这些药材?价钱好说,燕王府绝对不会小气的!”
谢慕林接过药材名单看了几眼,发现上头的药名有些认识,有些真是闻所未闻,看起来还真不是什么常见常用的药材。
谢家商号目前主要经营的是南北杂货,至于药材,大都是将南边的药材送到北方来,很少碰北方的药材生意,更别说是名贵品种了。这是军队的独门买卖。
自打老燕王接掌北方军务以来,就故意把这桩买卖交给了军方,其余人等只能在毛皮、茶叶、粮食、布匹之类的生意上打主意。这是在帮助军方开拓独家财源,免得军队再遇上经济困难,影响战力。军队相关的人士,顺便就把周边的药材货源也给袭断了。谢璞一个外地来的文官,怎么可能抢人家碗里的肉?偶尔从对方手里买几份名贵药材,也多是做人情走礼用的。
眼下,谢家手里倒是有几匣名贵药材,预备今年几个女儿出嫁时做陪嫁所用,其余的库存,都是南药了。这部分药材,可以提供给燕王府,但更多的,只怕就有些吃力了。
第1141章 收药
谢慕林看着药材清单,略一沉吟,便道:“如果北平地界上有这些药,那么我会想办法尽快将它们收罗齐全的。但如果北平没有,那就得花时间派人到外地去找了。”
永平郡主忙道:“嫂子若有把握,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收药的事,最好别惊动外人,别引起外人的疑心。如今也不知道这北平地界上是否有那主使之人的耳目,万一走漏了风声,他们想再对四殿下不利,那可怎么办?!哪怕是把四殿下中毒的流言传得人尽皆知,也是对他大为不利的!”
燕王府如今的立场已经有些偏向四皇子了,自然希望他能尽快恢复健康,顺顺利利地被册封为新储君,将来也能顺利继位登基。眼下他还没有成为太子,朝中亦有不少人反对皇帝废长立幼,一旦传出他身体有损,可能寿数不长的谣言,他立储的希望就更渺茫了。这种事是没法澄清的,除非他活到一定的岁数,证明自己能够长寿,否则谁又能保证他未来一定不会早死?但立储的事,总不能一直拖到那一天吧?!
诸皇子中,永平郡主与四皇子关系最好,就算不为燕王府的政治立场,她也不希望这个堂弟有个好歹,葬送了大好前程,所以才对谢慕林多提醒了两句。
谢慕林心里倒是已经有了腹案:“这种事,如果由燕王府出面,确实很容易引起外人的注意,但换了是我们谢家,事情就会好办许多。我会另找名目,解释收药的原因。王府方面尽量封锁住四皇子中毒的消息,别让外人猜出我们家收药材的目的,短时间内还是不会有问题的。回头王妃与郡主若是听到了我收药的传闻,只管当作不知道我的用意,说几句配合的话就好了。”
永平郡主现在只能选择信任准嫂子了,她问谢慕林:“母妃与我该如何配合?”
谢慕林微微一笑:“到时候郡主自然就知道了。”
永平郡主暂且放下了心:“好,那这件事就拜托嫂嫂了。我还得回去帮母妃处理事务,接下来两日未必能抽得出空过来。但如果我那边有什么要紧消息,会尽量打发人来给嫂嫂传信的。”
谢慕林劝她:“事情虽然紧急,但王爷、王妃与郡主也需要保重身体才是。只有你们始终保持精神充沛、头脑冷静,才能给太后娘娘、四皇子殿下与永宁长公主足够的支持,帮助他们度过这次难关。要是连你们都慌了手脚,叫太后娘娘与四皇子怎么办呢?”这一老一少的,都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出面做顶梁柱?!
永平郡主冷静下来:“嫂嫂说得没错,我不能慌。父王和母妃也不能慌!哥哥都能冷静地给家里传消息,告诉我们要准备些什么,我又怎能让长辈们看了笑话?!”
谢慕林见她心情平静了下来,也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香桃的声音:“三姑娘怎么来了?我们姑娘正在待客呢!”
谢映容的声音随即响起:“我也听说郡主来了,想着上回郡主喜欢我们家的点心,就让人备了些送来,正好让郡主配着吃茶。”
接着是燕王府的女护卫:“多谢谢三姑娘好意,请把点心交给我,我会给郡主送进去的。”
谢映容忙道:“不必劳烦了,我送进去就可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二姐姐商量……”
谢慕林在屋里听得直皱眉,又不能在未来小姑子面前拆自家姐妹的台,只得替谢映容辩解:“我三妹即将嫁给万隆为妻,知道万隆的前程要仰仗王府,心里便有意多巴结讨好王府的贵人,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如今听说郡主来了……”
永平郡主心领神会,笑了笑,并不在意。她从小就见惯巴结讨好自己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了,况且谢家三姑娘还是为了未婚夫来的,万隆刚为燕王府立了大功,她岂会嫌弃对方的未婚妻?
永平郡主站起了身:“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得回王府去了。嫂嫂尽快开始办事吧,若有什么难处,只管给我送信。我母妃早就吩咐过了,王府的下人是不会拦谢家人的。”说罢就出门了。谢慕林连忙送她出去。
谢映容还在院子里跟女护卫磨蹭,看到永平郡主出来了,顿时双眼一亮,主动迎了上去:“见过郡主。”又怕永平郡主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便要主动自我介绍,却被永平郡主笑吟吟地阻止了:“我记得你,嫂子的三妹妹,跟万隆定了亲,年底就要成婚的,是不是?恭喜了!万隆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将来一定会有好前程的!等你们成婚的时候,我必定送上贺礼。”说完不等谢映容回应,便扭头对谢慕林道,“我方才跟嫂子说的事,嫂子可千万别忘了。改明儿我闲了再过来。这会子就先走啦!”
说完她真的带着女护卫走了,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甚至用不着谢慕林送她。
谢映容正经连句巴结讨好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手里好容易从四妹妹谢映芬那儿抢过来的点心也没能送出去,只能看着永平郡主的背景发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谢慕林微笑着招呼这个发愣的妹妹:“三妹妹,你这点心是要送给我吃的吗?多谢你了。不过我正要往正院上房去见娘,要不……你带着点心一块儿来吧?咱们大家一起就着茶把它吃了?”
谢映容愣了愣,才应声答应了,随手把点心碟子塞给了身后的丫头如意,便凑近谢慕林,努力与她并肩前行:“二姐姐,郡主怎么才来了一会儿就走了?她来找你做什么呀?”
谢慕林笑道:“只是一件小事。她往后可能还有上门的时候,三妹妹习惯就好了。”并不回答。
等两人到了正院上门,给文氏、谢映慧见过礼后,刚刚坐下,文氏便问:“方才永平郡主过来了?虽说是小姑子,但真姐儿也不好太过怠慢的,怎么没送客人出门呢?”
谢慕林笑道:“郡主风风火火的,急着要走,嫌我脚程太慢,也嫌礼数太繁琐呢。我追不上郡主的步伐,只好向娘忏悔了。”说罢话风一转,道:“方才郡主是路过我们家附近,忽然想起从前吃过我们家配的润喉止咳的膏方,想要讨要几瓶。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这东西,只得答应若找见了就给她送去。娘,家里还有这种膏方吗?”
文氏想了想:“应该是有的。咱们家年年都从杜家医馆里订上一二百瓶的,千里迢迢地送到北平来,除去自己吃的,其余都送礼做人情了。往年我也给燕王府送过几回,记得王妃似乎挺喜欢的。去年因着你们过来,多带了不少,这会子还有四五十瓶剩呢。若是郡主急用,我这就打发人找出来,给王府送去。”
谢慕林道:“那就麻烦娘了。这东西往年我们都要从老家买,今年全家人都在北平了,再托族人从老家捎来,太过麻烦了,不如……我们自己配吧?”
第1142章 混淆
文氏放下手中的账簿,想了想:“自己配?你知道秘方?可就算知道秘方,也没必要自己费这个事儿呀?真想要了,打发人给商队的人送信,下回商队再从南边送货来,顺道捎来便是。家里还有四五十瓶的存货呢,怎么也足够撑到那时候了。”
谢慕林笑道:“正常情况下,固然是这样,但一来大姐马上就要出嫁了,我想着她出阁时还能顺道带一批膏方走,就算她随黄家姐夫上任,路途舟车劳顿,也能吃些膏方润润喉,别轻易生了病,还能给黄太太留几瓶;二来,咱们家每年也就是耗费上一二百瓶罢了,听着多,其实对比杜家医馆每年卖出去的膏方,压根儿就不算什么,他家还看在姻亲份上,只收了我们家成本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
“这个膏方是我为了爹娘在北方不大适应气候变化,才请杜老爷子研制出来的,在湖阴老家却未必派得上用场。杜家医馆平日里要治疗上门求诊的病人,就够忙的了,更别说还要制作其他用处更多的膏药。我们家如今都不在老家住着,又何苦让杜家耗费时间精力在这一二百瓶膏上呢?反正我知道配方,只要我们家在北平能收到所有材料,自己熬制,也不费多少功夫,还能更省事些,什么时候想要用了,现熬就行,不必事先备了上百瓶存着,还要操心它会不会放坏了。”
谢映慧在旁轻声道:“这道膏方倒是每年春秋二季最得用。前两个月我听说黄太太有些咳嗽,给她送了两瓶去,她吃着很快就好了,还问我是在哪家药铺买的呢。听说是我们家从南边老家带过来的,方才不说什么了。倘若我们家自个儿能熬制,倒是便宜。”
谢映容在旁蠢蠢欲动:“其实大姐嫁人后要随夫上京,我也一样,我其实也可以带上一批膏方陪嫁的,不……给我配方也是一样,我自家熬制就是了。”这个膏方的效用她是知道的,将来若是拿去讨好平昌侯府老夫人,想必能得不少好处?
谢慕林冲谢映容笑了笑:“三妹妹担心什么?从京城回湖阴老家,才几天的路?族里也有人在京中,你随身带上几瓶备用,什么时候吃完了,打发人回湖阴买就是了。你跟三妹夫小两口,人员简单,没必要这么费事的自己熬。家里不一样,爹娘每年还拿这膏走礼呢,用量大,才想着要自己制罢了。”
谢映容张嘴就想说万家可不人员简单,但谢映慧先她一步开了口:“你要配方做什么?杜家的方子,只因二妹妹出了力,把往年搜罗到的医书给杜老爷子做参考,才研制出了这道膏方,因此杜家将秘方与二妹妹共享。你一点儿力都没出,就想拿走方子,莫不是还想拿它赚脂粉钱?还是打算拿它讨好未来婆家长辈?!我是嫡长女,都没开这个口,心里想着不是问家里要现成的膏方,就是打发人去湖阴老家买,你倒是脸皮厚,一张嘴就把主意打到配方上了?!”
谢映容顿时涨红了脸。谢慕林匆匆说得一句:“我答应了杜家老爷子,不会把膏方外传的。”便不再理会她与谢映慧的嘴上官司,继续对文氏说,“爹爹大概也跟娘提过了燕王府那边得到的消息,咱们家若是能拿出新鲜熬制的膏方,未必不能献上去。这东西比药温和许多,就是没生病,拿来泡着水喝了,喉咙也能舒服些的。”
文氏确实听谢璞说过,太后船驾快要到北平城了,之所以行程如此仓促,是因为太后身体抱恙,想要尽快赶到小儿子身边养病。她还感叹过,皇家为了燕王府香火,把亲子出继,却累得太后与亲子骨肉分离,见面也无法以母子相称,只能作个君臣,太后身为母亲,心里该多么难受呀?也难怪她如此着急着见燕王了。
如今听到谢慕林的话,文氏以为女儿是想趁机献上膏方,若能得太后夸奖,谢家也更有体面,谢显之与马家姑娘的亲事,必定更有把握了……
文氏自认为想通了女儿的主意,便微笑道:“你这孩子,心思倒是多,不过这不是坏事。我们家这膏方,在北平城里也算是小有名声的,从来没吃坏过人,吃过的都说好呢。从前周老夫人还在时,周大太太每逢换季,都会打发人来问我要几瓶去。连老太妃在时,也吃过咱们家孝敬的膏。”
熬制膏方这件事,文氏点了头,事情就好办多了。谢慕林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差使,又问文氏要几个办事老到的人帮着收集药材。熬制的工作倒是不必另外找人。张婆子从紫禁城回来后,休了三天假,便一直闲着。她男人夏天时老病犯得少,行动还算方便的,夫妻俩平日做事就很细心,也有耐性,正好可以调过来给谢慕林打下手。
文氏依言拨了几个人给女儿,却还是忍不住笑道:“又不是要做生意,收得几斤药材回来慢慢熬制,就能做出不少了。何必积压得太多材料?做好了吃不完,当心又要放坏了。家里人可未必有杜家医馆的本事,还能把装膏的罐子封得严严实实的,一年半载都存得住。先做一批,吃完了再熬就是了。”
谢慕林笑着说:“毕竟是头一回熬制,多备些材料,以免出差错。再说了,我又不可能照着配方买材料,那岂不是被人猜出配方来了?娘既然说这膏方在北平城也是小有名气的,难保就会有人生出贪念来,要拿了这方子做成膏去卖。我们可不能坏了杜家的生意,索性多买些不相干的药材,混在里头,免得叫人猜出真正的配方来。”
谢映慧笑问:“这买来的药材若是用不上,岂不是白费了?”
谢慕林说:“怕什么?大不了事后让商队的人捎回南边卖了,反正不能叫人猜出配方就行了。”
众人再也没有意见了,文氏还觉得多买几种药,花不了几个钱呢。只是,若真打了给太后献膏的主意,这装膏的容器就不能轻忽了,她特地给女儿拨了二百两银子,充作经费,还让女儿不够用时再向自己要呢。
谢慕林笑着接受了母亲的好意,心里已经在盘算,要在那份药材清单上,另添多少种药材,混淆视听了。
第1143章 收药
谢慕林收罗药材的工作迅速而有效率地进行着。
文氏拨给她的人手,除了两名是在谢家外宅负责跑腿办事的家丁以外,另两名是在北平分号做事的伙计,对北平城内外的情况非常熟悉,而且平时就没少接触药材方面的生意,跟城中大小医馆、药铺早就打惯交道了,连军中哪一方势力主要经营的是哪种药材的买卖、驻店铺面又在什么位置、负责人分别是谁,全都熟门熟路。有他们出面,谢慕林给出的药材清单上,但凡是北平城里有货的,很快就有了下落。哪怕是暂时没有存货的,也都打听到了什么地方有货的消息,有熟人引领着,打发人过去,不过两三日功夫,也就到手了。
谢家紧急收药的行动,虽然做得不是很张扬,但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几个奉命办事的人事先得过谢慕林的吩咐,刚开始并不吐露为何收药,但等到有熟人私下打听时,就装作一副被磨得受不住的模样,稍稍泄露了口风——当然,是指东家的太太与小姐有意配膏方一事。
谢家往年拿来送礼的江南蜜炼润喉膏方,在这北平城的中上层官宦圈子里也颇有名声,稍有些名气的大夫、药铺几乎都听说过,还有人亲眼见过、亲口尝过,知道确实是名家所制的好膏方。但谢家是高官显贵,他们哪里敢招惹?见人家又不拿这个来卖,便也听听就算了。若有机会尝一尝,私下还会猜猜里头都用了些什么材料,但没几个人真敢私配出来卖的。
如今那些药铺、医馆的人听说谢家是在配这道膏方,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还叹道:“那制膏的神医倒也大方,竟把秘方都告诉了布政使大人家!”心里却猜想那位神医是为权势所迫。
谢家的伙计当然不会任由他人误会自家东主,便道:“制膏的杜老大夫,乃是咱们东家族里的姻亲,两家有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杜老爷子知道东家和东家太太在北平离不了这膏方,见少爷小姐们要来跟东家、太太团圆了,怕往后送膏不便,才特地把膏方给了少爷小姐们。杜老爷子一身的本事!又不靠这一道膏方吃饭,人家才没那么小气呢!我们东家又不拿这个制了膏来卖,杜老爷子怕什么?”
那几个人听了,只得赔笑。
等谢家的伙计带着收好的药材走了,几个人才又凑到一起,讨论这件事。
“这秘方真个是那位神医给谢家少爷小姐们的?方才那人倒也没说错,谢家又不卖这膏方,那位神医便是给了又能怎样?”
“你管谢家是怎么得的膏方?我倒想知道这膏到底是怎么制的?用的什么材料和手法?”说话的这人还特地问药铺的掌柜要了谢家人采买的药材清单,又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两张纸,“这是我找那几家卖药材给谢家的铺子,打听到的药材单子。好家伙,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七八十种药!谁家膏方用这么多料?该不会是唬人的吧?!”
几个人听得都起了兴趣,把那几张药材清单传看了一遍,又去请教药铺的掌柜。这位掌柜家学渊源,学过十年医术、药理,又见多识广,虽然只是买卖药材,却也偶尔替熟人把个脉、开个方什么的,平日里更是没少熬制些膏药、丸药什么的。这种事找他打听,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