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是傲不是笨,最初的情绪过去后,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位好师侄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到底是楚摘星的徒弟啊。谢七溪在心中幽幽一叹,说不好是感慨还是艳羡。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那句我宗内数我第一,余者皆不足提这种傲得没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毕竟韩良和问的是似她这般的人,又没限定年纪辈分,这么狂的话传回宗内是绝对会被长辈们群殴的。
更何况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就是一条青云梯。不太喜欢宗门的气氛归不喜欢,但宗门给她的培养栽培支持是实打实的,该回报的可不能少。
“不是溪夸口,宗门内同辈似溪者无有一人。但弱溪一筹者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
“哦?”韩良和脚步不慢,语调却微微上扬,显得很是感兴趣,“不知谢师叔这个如过江之鲫的材士水准如何?”
她悄无声息地改了称呼,谢七溪也很受用,沉吟少倾后缓缓说道:“当有彭队长的水准。”
车骑将军府现有的军制是五人为一伍,其长称伍长,两伍称一什,称什长,五什为一队,称队长。
队长就算得上摸到中级军官的边了。
更别说这位姓彭的队长就职的地方还是亲卫中军,满编仅有一千人,其人是楚摘星曾经亲自盖章过的勇猛,放外任最少升两级。
韩良和的声音的还是很平稳,如闲话家常:“小侄新得伯位,常思麾下英才不足,无法为生民谋福祉。当下我伯府还有三百护军的位置空缺,不知能不能劳谢师叔您带个话给纯阳剑宗的诸位英才,小侄愿悬榻相待。”
“少将军广开取士之门,是吾宗之幸,天下之幸,在下必把话带回宗内。”韩良和这个反应在谢七溪预料之内,所以十分豪迈爽快地应下了此事,末了还加了句调笑之言,“少将军文武风流,人才出众,只盼我宗那些混小子不要打破太多的头了。”
谢七溪没指望韩良和能回她这句话,但显然韩良和今日打定主意不让自己的出格行为到此为此,居然笑着回道:“比起打破头的众位师兄师弟,我还是更喜欢师姐师妹们。”
谢七溪语结。
很想吐槽一句你还真是和你师傅一模一样啊,但又确切知道这句话不合适,况且在这方面她自己也不干净,因而只是嘿嘿干笑两声,把话给混过去。
说话间一行人又行出三五十丈,谢七溪看着道路两旁随风摇曳的小花,嘴唇嗫嚅两下,终是决定说些什么。
韩良和先谢七溪一步而行,但却像脑后生眼,先一步说道:“方才忘记说了一句,此次不止是遴选护军,将择最优者为我长史。”
谢七溪心中悬着的那口气总算彻底吐出去了,她先前最怕的就是韩良和犯倔不肯换裴青离这个长史。
倒不是觉得裴青离才不配位挡了路,只是规矩使然。
裴青离已经被魔族近距离的接触,虽留下了一命,目前也没有发觉任何不妥。但魔族手段向来诡秘,到现在仍旧有许多人族无法理解、有效应对的,要是再待在韩良和这个少将军身边,万一哪天突然反水,造成的后果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的。
被闲置才是裴青离今后的命运,哪怕很可惜。
不过有了长史这个位置在前面吊着,这下是真要打得头破血流了。唉,只希望和二宗三门对上的时候那些小家伙能争点气,输的时候别输那么惨。
人在想着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特别快,谢七溪不知不觉间就护卫着韩良和到了举行军议的白虎节堂前。
因为今晨发生了种种变故,韩良和到达白虎节堂的时间比往常慢了近一个时辰,哪怕早早就打发了了人来此告知,但仍旧无法彻底安抚人心,引颈翘足的不在少数,也就燕羽觞、赵麓等少数几个要员还在正襟危坐,仿若无事。
不过谢七溪已经瞧出来了,这几个家伙都是猪鼻子插大葱在装相呢,全是为了稳定局面。
还没想好等会如何打趣一下这几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报仇,主簿程宁就先一步迎了出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韩良和一通,确认她神完气足后才脸色稍霁,只是看着谢七溪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了。
也就是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不然谢七溪觉得自己肯定是要遭受一顿口水洗礼的。
什么谢七溪你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将军府内混入了魔族,还近距离接触到了少将军做出行刺之事!还能不干了?不能干就赶紧滚蛋,我把钟元再调回来就是这种话是完全能说出来的。
掌握人事任免权的完全惹不起,谢七溪也不想自己这面纯阳剑宗的旗子这么灰溜溜得的收场,所以全程躲着程宁的目光,活像一个被磋磨过头的小媳妇。
还是韩良和善解人意的给解了围:“程师伯,不要担心,我没事。时间不等人,今日的军议已经被耽误很久了,还是先把正事做完吧。”
程宁给了韩良和面子,就是对满脸堆笑的谢七溪挤出了一个鼻音极重的哼声。
车骑将军府,朝房。
段得志正在不住地用茶盖拨弄这茶水面上漂浮的细碎茶叶,哪怕这茶水已经淡到没有颜色。
虽说为了避讳将朝会改成了军议,但在世人眼中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在这一思想的影响下,将军府内外官等待侯见的地方仍旧被叫做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