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之有。”
常酿深深地吸了口气,“属下不该不听军令,擅自行动。”
“不该以下犯上,置喙神君决定。”
“不该......使用禁术。”
话音既落,常酿脖颈沁出了一层冷汗,湿咸的汗水流经伤口,又激起一阵刺痛。
可她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方才说出口的每一条,几乎都踩在了女人的底线。
早在来的路上,常酿便做好了会被神君厌弃,革去副将一职的准备。
好半晌,姜轻霄才淡淡开口。
“起来吧。”
闻听此言,常酿惊愕抬头。
“神君,您当真宽恕属下?”
姜轻霄听罢觑了她一眼。
常酿不比她姐姐常酝,少了一分耐心,虽做事果断雷厉风行却也容易冲动,需得时常磨炼磨炼心性。
“我要你即刻便回九重天,去天机杼翻阅前三百年问晴山所有《山志》,特别是有无疫兽下界,回来汇报。”
《山志》记载了一座山及其方圆百里内发生的所有事宜,大到有无山神更迭、修士飞升,小到飞禽走兽的迁徙、草木枯荣,皆记录在册,三百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神君下达了军令给自己,常酿兴奋地直起了身,大声应了句‘是’。
可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皱眉道:“可是神君,若属下走了,谁保护您啊。”
就在这时,濮蒙自身后走了过来,听了常酿的话,笑着调侃她,“常右副将莫不是忘了,咱们神君可是战神,修为仅次于天帝,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常酿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又红着脸局促地挠了挠头,神情颇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咧嘴一笑,“也是,以前在战场上,神君还出手救过我几次呢。”
濮蒙闻言笑了笑,随即朝着上首的女人恭敬行了军礼。
“神君,东西给您拿来了。”
姜轻霄望了一眼,冲着仍跪在地上的常酿微抬下颌,“给她。”
常酿不明所以地接过,待看清手中的物什后,急忙摆手。
“神君,这是天帝赐你的愈灵膏,属下不能要。”
愈灵膏取得乃是蓬莱最纯净的一捧灵气制作而成,三界唯有一盒。
凡人嗅一嗅便可得长生,对于他们仙族更是大有裨益,即便是对抗魔族而留下的沉疴也能治愈。
用在她这个仅仅只被仙痕板打伤的人身上,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话音既落,姜轻霄敛眉望她。
沉声言道:“这是军令。”
闻听此言,常酿一怔,心中满是感激。
随即将愈灵膏紧握在了手中,对着姜轻霄又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神君!”
常酿走后没几日,濮蒙便拿着一张神卷寻到了姜轻霄。
“神君,属下找到能够在不伤及小蛇妖性命的情况下,剥离出猰貐神识的方法了。”
随即,她语气纠结地说道:“唔,就是有些麻烦。”
闻听此言,大殿之上的姜轻霄淡淡敛眉,“说来听听。”
濮蒙随即将手中的神卷展开,“这开沌卷上说,若是想将一人的神识自另一人的灵台中剥离出来,需要找一个强大的中间人。”
说着,她抬起头望向姜轻霄,“也就是说,需得寻一个灵力强大之人,将神识探入那只小蛇妖的灵台,把那只猰貐给捉出来。”
之所以需得灵力强悍之人去做,是因为进入他人灵台后会受到对方的情绪与思想冲击,一不小心便会迷失在他人的记忆旋涡中,从而失去自我,有去无回。
而灵力越强之人,心性便越坚定。
闻听此言,姜轻霄沉吟片刻,淡声道:“我去。”
濮蒙一听,当即皱紧了眉,“神君,此法甚是凶险,不若等......”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女人打断了,“准备一下。”
姜轻霄要确保此事尽快了结,毕竟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会越多。
见她心意已决,濮蒙只好拱手道了声‘是’。
不消片刻,被软禁在侧殿的青年便被带了过来。
柳惊绝匍一进殿,便瞧见了正端坐在檀桌前品茶的黛衣女子。
不由得眸光一亮,惊喜地喊出了声,“妻、轻轻!”
说着,便要摆脱身后两位天将的束缚靠近她。
无奈二人力气十分的大,见实在挣扎不出后,青年只能委屈地望着姜轻霄,撇撇嘴。
“轻轻,我好想你啊。”
身后的一天兵闻言,皱起了眉,厉呵道:“大胆!见到神君还不快快......”
见此情景,姜轻霄微蹙了下眉,心中涌起一股躁郁,觉得甚是吵闹。
随即抬手制止,沉声开口,“你们都下去。”
大殿上候着的天兵闻言,随即应声退下了。
青年没了钳制,当即快步走上了前,下意识地伸臂想要拉女人搭在椅子边的手,柳眼含笑地喊道:“轻轻。”
谁知下一瞬便与姜轻霄冷漠的眼神对视,柳惊绝当即动作一怔。
长指伸蜷几瞬后,悻然地收回了手。
片刻后,眼眶便泛起了潮红。
姜轻霄移开目光,淡声问道:“知道要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吗?”
青年闻言点了点头,“轻轻要进入我的灵台,将那只猰貐给带出来。”
见状,姜轻霄落落地站起身,一步步地走近他。
在察觉到敏.感的后颈被女人的手紧扣住后,柳惊绝的呼吸蓦地一滞。
心跳也瞬时间鼓噪如雷。
他快速地眨眨眼,缓缓地抬眸望向面前的爱人,目光一寸一寸地抚过姜轻霄的脸庞。
她瘦了许多。
原本秀润的下颌变得尖削,气场咄人。
也不爱笑了。
想到这儿,丝丝的疼痛如针扎般刺入青年的心口,嫣红的眼尾渐渐沁出泪光。
柳惊绝翕动着唇瓣,想要问问她,这三百年来过得究竟好不好。
“别动。”
谁知下一刻,女人蹙眉沉声,愈发地扣紧了他的脖颈。
接着,姜轻霄的右手略微用力,与青年的额头缓缓相贴。
随后她凝神闭起了双眼,进入了柳惊绝的灵台。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寂静无声。
在逡巡过四周后,姜轻霄抬步朝前走去。
在一片白茫茫中,寻找起被她封印沉睡的猰貐。
不多时,在姜轻霄迈出下一步后,周围的空间似珠入水,猛地震荡开来向外泛起层层涟漪。
随即,周围的景物便起了变化。
姜轻霄先是嗅到一缕雨过天晴后,青苔植被散发的淡淡清香,随即微凉带着湿润水汽的林风便拂上了她的面颊。
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来到了抓捕猰貐时第一次见到柳惊绝的那片云雾林。
就在这时,咆哮声陡然响起,一团白色巨物朝她的方向猛地扑了过来。
姜轻霄下意识地召出镂光剑进行格挡。
可手中却是空空如也,那白色巨物也径直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怔愣半瞬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柳惊绝的灵台中。
现在发生的一切应当是他的记忆碎片。
而猰貐也不是她真正要寻的那只。
就在姜轻霄迈步想要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她自己的声音。
“阿绝!”
姜轻霄惊讶回头,便见那日的‘自己’正快步朝着青年跑去,随即将他揽入了怀中。
只见面前的‘姜轻霄’拥紧了青年,二人一时间密不可分。
不多时,姜轻霄便听‘自己’哽咽开口,声音温柔刻骨。
“阿绝,我回来了。”
此时,女人怀中的青年亦紧紧地回抱住了她,用力大到指骨泛白。
柳惊绝埋首在爱人怀中,面上满是失而复得后的惊喜。
他仰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泪水汹涌流淌,浸湿了脸颊。
“妻主......我好想你。”
说着,青年哽咽着乞求,神情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