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头,你可以啊,把主意都打到老子身上来了。不过就是个捡回来的狼崽子,还想动我的老山参?做梦!”
老沈头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但没那老山参,别说是解‘长乐’这毒,恐怕那小子的命估计也拖不过明天。
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死与活,其实无足轻重。毕竟,北楼关一战,死的人又何止一两个。比起那些为了南陈战死的士兵,一个不知根底的孩子,又能算个啥?
百里子苓转身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院门口,又折了回来。她想着,趁这狼崽子还有口气,没准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所以径直往西厢房去。
这一回,老沈头倒是没拦着。既然救不了,大抵也就是那孩子的命。
“狼崽子,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百里子苓拉了把椅子到床榻边坐下,一双眼睛落在他那张张惨白的脸上。
因为刚刚清了毒血,他此刻的精神并不太好,整个人还在痛苦中,并没有完全缓过劲来。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百里子苓的脸上。柔弱、可怜、乞求,他的那一眼,仿佛纠缠着太多的情绪,让百里子苓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有点不忍。
“百里将军?”他微微动了唇,声音有些微弱。
“我是百里子苓。是我从草原上把你给捡回来的,不然,你早就喂了狼。所以,最好是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将军且问便是。”他的声音极低,却是用尽了力气说出来的。
百里子苓花了一个时辰,断断续续听完了晏辰的故事。
晏辰,上都隆兴记的少爷。三个多月前,晏辰随父亲去西域采购货物,于一月前返回。途经燕云国雄鹰部,不只货物被劫,他们一行人也被抓去雄鹰部为奴。半个月前,几个伙计和之前被抓的几人趁夜逃走,结果被人抓了回来。为了杀鸡儆猴,所有被抓回来的人皆被杀死。
他的父亲因为刚到雄鹰部就染了风寒,身体一直不好,亲眼看着自己的伙计被杀,气急攻心,吐了几口鲜血之后,也撒手而去。雄鹰部的人甚至没有埋葬他的父亲,把那尸体扔在草原上喂了狼。
三四天前,雄鹰部来了一帮西陀人,他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说是要联手拿下北楼关,直逼南陈腹地。夜里,他趁着人多眼杂,无人注意,偷偷逃了出来,一路往东,直奔北楼关而来。不过,他还没有到北楼关,人就先倒下了。
整个讲述中,晏辰吐了一回血,又哭了一场,可谓肝肠寸断。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家是衣食无忧的少爷,哪里遭过这样的罪,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百里子苓让他讲述过往,那便是撕开他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戳上一刀,疼是肯定的,而且那道伤口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愈合。
“恨吗?”末了,百里子苓问了一句。
“如果……恨能变成利剑,我倒是愿意恨上一场……”
百里子苓听着这话颇有意思。他这个年纪,未经多少事,按说,不该给出这样的回答。她笑了笑,从腰间取下短刀,放到晏辰手里,“如果撑不下去,就用这个,我会替你把骨灰带回上都。”
晏辰斜眼看了看手中的短刀,不算精美,那刀柄上刻有‘百里’二字。他的手指在那二字上轻轻摩擦,嘴角努力扯出一丝笑容,“他们说我中毒了,将军可知是何毒?”
百里子苓看着他的眼睛,那一汪深泓,不见底,就像是叵测的人心。她想试一试这人心,于是言道:“长乐!”
“长乐?”
晏辰手中的短手滑落在地。显然,他不只知道长乐,也深知道这毒的厉害之处。他的目光渐渐黯淡,最后闭上了眼。百里子苓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是绝望,还是崩溃,似乎都有。
傍晚之前,亲兵拿来了近几个月的出关记录册。据晏辰所说,他们是三个月前从北楼关出关去的西域,那么,北楼关的记录册上一定会有记录。果然,她找到了晏辰的名字。
晏辰,男,十五岁,上都人……
据这记录册上的记载,他们一行有好几人,与晏辰刚才所说是对得上的。不过,对于这家位于上都的隆兴记,百里子苓完全没有印象。她们家虽也在上都,不过她这些年几乎没有在上都待过。于是,忙拿了记录册去找桑吉。
第10章 、救命参
此时,韩祺与桑吉正在商量夜里两军布防一事。虽说周大人命韩祺听候百里子苓的调遣,但百里子苓心头明白,这韩祺毕竟不是自己麾下的将领,她不可能真的去指挥人家如何如何。所以,之前韩祺跟他提到夜里值守一事,他便让韩祺去跟桑吉商量。桑吉心细,而且对于韩祺也有所了解,他相信桑吉能很好处理。
二人其实也商议得差不多,所以,韩祺见百里子苓似乎有点急,忙寒暄了两句,退了出去。
“晚上布防值守,咱们的人和韩将军的各半。虽说雄鹰部现在有西陀太子的人马牵制,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不过,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韩将军的人马星夜赶来,也是人困马乏,需要轮班休息。咱们的人也一样,一场大战下来,也需要休整。”桑吉说道。
“你看着安排就是。”百里子苓应了一句,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本出关登记册。
其实,百里子苓一进来,桑吉就瞧见了她手里的东西。此时,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将军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