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钟雪漪。
经过酒会的事,两人已无往来,但烟荔还保存着她通讯录号码,因为忘了删。
荔枝。
几月不见,钟雪漪的声线略沙,仿佛被烟烫过般。
烟荔无动于衷地开口:什么事。
上次的事,我对不起你,令你蒙受风言风语的骚扰,是我捕风捉影、主观臆断,听信了段存则的话,最后才去污蔑你。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大树,一旦扎了根便很难轻易拔除,即便你没有听到段存则的口嗨,对我的不满也迟早会爆发,段存则有他自己的过错,你也是,倒不用全部推锅给他。
对面静了静,好......我向你道歉,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男朋友不要我,因为毕业后出来工作赚的那些钱基本花到了他身上,我如今只能挤在出租屋里......荔枝,我们做了两三年的好朋友,求求你原谅我,我们重归于好吧。
两头都万籁无声,钟雪漪搓了搓干燥起皮的脸,你老公不是已经将事情摆平了吗?说实话,根本不会再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了,我们让这件事翻篇吧,你忘记我也忘记,你还是那个唯一会来医院看望我的好姐妹。
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烟荔觉得好心寒,你还记得那个富家女怎么说我的吗?床品不行人品不行,私生活糜乱,不检点,雪漪,我的心不是石头打的,尤其这些字眼是从我最好的朋友嘴中蹦出来,我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要担负污名?表面上他们不会再嚼舌根了,可是你知道吗,在他们心里,我永远都会被打上这种标签,摘不掉了。你让我忘记,抱歉,我忘不掉。
如果我的丈夫是个心胸狭隘、猜忌多疑的男人,你觉得你空口捏造的谣言所带来后果会是云淡风轻的一句根本不会再产生任何影响吗?我们会离婚,我会被称为不守贞洁的荡/妇,整个家族都被钉在耻辱柱上,最重要的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在你口中会是这样不堪。
灰尘熏得眼睛疼,钟雪漪换了只手拿电话,窗外惨淡的日光照映在她侧脸,空洞失真。我什么都没有了烟荔,我没了孩子没了邓启临,我为了讨好他花了那么多钱去做美容去做保养,甚至还咨询过隆胸......我只想让他喜欢我一个人,不要再去招惹花花草草,可是他永远都在贬低我,贬低我没有你漂亮,贬低我没有你身材好,我真的好不服气.......
你管他说什么!为什么要根据男人的喜好来打造你自己?他说喜欢胸大你去隆胸,他说喜欢网红脸你去整容,你是他的女朋友,又不是附属他的洋娃娃,任他打扮。漂亮的女生有很多,她们都各有千秋,难道他见一个你就要照着整一个吗?你为什么不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来,喜欢你的人从来不会只喜欢你的皮囊,你的性格、你的风骨、你的态度,以前你会帮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女生抓小偷,它们每个都比皮囊珍贵,是最独一无二。
你好好疗养吧,重新振作起来别再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去爱一个对的人,你会有幸福结尾的,那个时候,我会来参加你的婚宴。以后的日子,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嘟嘟的忙音响起,钟雪漪迟钝地搁下电话。她脸颊湿润,无声地淌着眼泪,现在才发现。女人慢慢地躺倒在沙发,望着天花板,中间在旋转扭曲,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深渊恶魔,剥夺走自己仅剩的灵魂。
对不起......可我还是,好恨你......泪水止不尽地流,恨我自己,恨启临,恨所有人,我什么都没有了,每个人都要抛弃我,我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为什么都要辜负我。
她想起在医院打胎那天烟荔飒气的穿搭,问她让你吃亏的人在哪儿,我狠狠剁他,那样明艳,像骄傲的太阳花,钟雪漪忍不住微笑。
她想起自己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无人照顾,烟荔隔三差五送来鲜炖鸡汤。
是她选错了路,选错了人。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是某年自己生日烟荔送给她明信片上的话。
明信片早就找不到了,犹如她跟烟荔
也早就走散了。
钟雪漪安安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地感受时间在凋零。
愿岁并谢愿岁并谢......
她默念着,借此减轻生理上的疼痛。
我哪还会有什么婚宴呀。
挂了电话后烟荔怔忪一会儿。
她合上ipad想出去透透气。
文竹和yuki估计下午一两点才会回来,烟荔肚子饿,突然特别想吃碳烤黑虎虾,恰好附近就有家海鲜排档,但是一个人去吃怪冷清的,她犹豫几秒,然后做贼般去敲辜屹言房间的门,脸挨着他门缝,小声:没钱吃饭啦爆点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