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来问什么事?”
“刘姨也没有听得太清楚。就是进去给客人倒茶时,在门口听到几句话,先是听到小雷的名字,又听到你的名字。等到刘姨端茶进去,他们又不问了,神神秘秘的。后来两个人走了,刘姨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们是警察。”
“妈,我没事。那人滚得老远,我几年都没有见过,已经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刘姨给你介绍一个男的,不到40岁,挺好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我不去,要相亲,你自己去。”
“玲玲,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妈,我有事,挂电话了。”
挂了电话,黄玲玲发了一会儿呆。她拉开抽屉,拿出《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翻了几页,又将书丢回抽屉。厚书发出一声闷响,又被关进黑暗的牢笼之中。
天空飘起小雨,黄玲玲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离开家门,撑着雨伞,独自走进雨幕之中。她最喜欢雨中漫步,行走时,脑海中不时会响起戴望舒的那首《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在雨中漫步时,黄玲玲有固定线路。一般是从小区出发,转过三条小巷,来到江州河。夏季,江州河水已经涨了起来,水位比冬季至少要高两米。河水撞击河道,有了波涛汹涌的感觉。
黄玲玲站在河道边上,半只脚掌悬空,如恶龙般的河水就在她悬空的脚掌下流过,她产生了幻想:一个小人在河水中起起伏伏,向她伸开手,小人最终被彻底淹没在河水中。在河水中,小人似乎已经死亡,但是仍有意识,能感受到水的温度,以及水流冲击着皮肤的力量。
黄玲玲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掉入水中的小人,在水中拼命向妈妈伸出双手,非常绝望。
一位行人沿着河道匆匆行走,看到站在河岸边的黄玲玲,停下脚步,想要招呼黄玲玲,又怕惊吓到“悬”在河边的姑娘。
又一位行人路过,也停下脚步。
黄玲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象自己就是那个小人,自由地穿行在河水中。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护士长的声音直接将其拉回到现实:“晚上加个班,来吧,反正你也没事。”
黄玲玲回医院时没有选择最快的路线,而是始终沿着河边行走。
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共打一把伞,不紧不慢地跟随黄玲玲。男的是专案二组的秦东江,女的则是吴雪。
吴雪道:“刚才黄玲玲的动作很危险,稍不留意,就有可能掉到河里。夏季涨水,河水流速快,掉下去多半爬不起来。她内心深处激流奔涌,和平静的外表不一样,有明显的自杀倾向。她在毁灭她眼中坏人的同时,也想要自我毁灭。”
秦东江望着黄玲玲在雨中的苗条背影,道:“我们这样跟着她,没有太大意义。你为什么主动提出要跟踪她?”
吴雪道:“黄玲玲的嫌疑越来越大,但是嫌疑归嫌疑,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秦东江道:“跟踪监视,也拿不到任何证据。”
吴雪道:“这一段时间,专案二组重新侦办湖州系列杀人案,不管如何,都会惊动黄玲玲。黄玲玲受了刺激,必然会有所反应,有反应就有机会。这也是大利的判断。我们俩是外地人,长得又平凡,丢在人堆里显不出来,最有条件跟踪监视她。我们跟一段时间,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黄玲玲,说不定就能找到不起眼的线索。”
秦东江严肃地说道:“你长得平凡,别把我拉上。”
吴雪扬起手臂做出欲打他的动作,道:“我很谦虚,你倒是抖上了。”
秦东江故意躲了躲,道:“你很相信侯大利。”
吴雪道:“组织上相信大利,让他做专案二组组长。老朴、小天姐对他赞不绝口,绝非偶然。从实际工作中来看,同样如此,所以我信任他。”
小雨继续飘落,在空中形成雨丝。隔着雨丝,秦东江和吴雪的目光如精确制导导弹般紧紧追随着黄玲玲。黄玲玲不时地靠近河边,有时还踩着极窄的河沿,身体摇摇晃晃。走了十来分钟,她才离开河道,走进主路。
即将接近江州市人民医院时,秦东江和吴雪停下脚步。医院内部,另一组侦查员盯住了黄玲玲。
秦东江和吴雪回到刑警老楼时,老朴、专案二组其他侦查员、姜青贤以及陈阳、滕鹏飞、李明正聚在五楼临时使用的小会议室。
侯大利道:“黄玲玲回家了?”
吴雪道:“她刚才一直在河边,接了个电话就回医院了。大利,我们明天还跟不跟呢?”
侯大利道:“跟。就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掌握黄玲玲的动向。”
碎尸案与湖州三起杀人案串并案侦查,指挥权移交到专案二组,湖州刑警和江州刑警在此案上都得听专案二组的指挥。
省公安厅成立的命案积案专案组共有七组,分赴各地办案。目前为止,专案二组和专案六组有了突破性进展,最有可能破案。老朴又到江州,便于加强领导力量,协调湖州和江州警方。
三组组长李明站在白板前,画出一条河道,标出几个数字,介绍道:“碎尸案发生之时,我们探组、大利以及水利局的两位工程师测了流速。从马背山隧道以下河段的水流速度稍快,每秒2.1米,马背山隧道以上的河段水流速度要慢一些,每秒1.2米。从尸块发现的位置来看,抛尸地点极有可能是在长青县境附近。这是老克抽调前给我的数据,三组又重新测过一次,虽然下雨时和未下雨时的水量、水速不一样,但是数据大体上还是相近。从水流速度来看,案发现场不在江州城内,而是沿江州河沿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