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几块木板,腰间挂着锤子的住户迎面走来,连忙靠边举起木板,躲开跑过的孩子们。无奈地摇摇头,他来到门口,放下几片木板,拿起其中一块装订在有缝隙的门板上。
有节奏敲击声重新响起。
……
脱下又脏又湿的毛呢大衣,正在解衬衣扣子的陆离走出卧室,关上半掩的房门。
走廊上响起的跑动声变得微弱。
书桌上的油灯散发稳定地光芒,安娜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玻璃上倒映出她半透明的苍白脸颊。
陆离走到书桌边,拿开雕塑捏着的烧完的火柴棍,蹭掉它指尖上燎到的污痕,把雕塑抱回到门后,回到卧室继续换衣服。
“暴风雨会持续多久?”
安娜的视线跟随一名踉跄的行人移动,直到他消失在死角。
卧室里传来陆离的声音:“三到五天,收音机里这么说。”
安娜抿了抿嘴唇,冷漠的猩红眼眸略过一抹犹豫。
她担心安妮的状况,是否能度过这场暴风雨。但她不能让陆离冒险,在暴风雨里跑出城市。
卧室里的窸窣声消失了,一道身影走出卧室。
安娜的目光落在窗户上的倒影,然后凝结。
“要去做什么?”
她看到陆离换上一套崭新的衣物。
陆离系起黑色领带,抬头和安娜说:“去避难点。”
……
砰砰……砰!
装订好一块木板,木匠低头拿下一块,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向前延伸,回头看去:“……陆离先生,您要出去吗?马上暴风雨要来了。”
陆离穿着雨披,手提油灯:“我会注意的。”
“好的……我帮您打开门。”
木匠连忙搬开门后的沙袋,握住门闩,回头看向陆离。
“谢谢。”陆离戴上兜帽。
木匠挑起门闩,一股巨力陡然从门后传来,裹挟着湿意的狂风争先恐后涌进走廊。
油灯吱呀吱呀的摇晃,陆离拉着兜帽的边缘才没被风掀开。
迈过沙袋,陆离低头走到狂风肆虐的街道,身后钉着歪斜木板的木门被木匠吃力的重新闭合,挂上门闩。
空旷的街道只有几道匆忙走过的身影。
可怖乌云已经全部笼罩住贝尔法斯特,只有山背面的天空还只是浅色的阴云,看起来就像不可言说的存在从海底深渊浮现,染指陆地。
趁着暴雨还未正式降下,陆离来到马车行。
走进弥漫着草料和马粪味道的车行里,店员很遗憾的告诉陆离:“不好意思先生,这种天气我们没办法提供马车。”
“加钱呢。”
店员一脸为难:“天气太糟了,除非您愿意支付比平时高一半的价格和承担马匹受伤伤病的费用。”
四块深海石花光了男爵给的五万先令和陆离的全部存款,现在的他只剩下调查员的700先令周薪。不过马车是必须品,他还要去老工匠那里取回定做的蒸馏器,还有将榆树街仓库的四块深海石带到崖顶。
支付了租金,等待几分钟,外界雨势明显变大时,店员在街道上牵来披上简陋雨披的马车。
“车上的干草可以在晚上和早上喂给它。”店员按照惯例说道。
接过缰绳,陆离走上马车,把油灯固定在身旁木板上,驾驶离开。
马匹的雨披猎猎抖动,陆离的兜帽被风吹落。
风灌进车厢,发出凄厉的呼啸声,又在响起数秒后突兀消失。它仍在街道上肆虐,但无法影响到马车。
安娜使用能力,保护马车不被暴风雨侵袭。
平时这么做或许会招来驱魔人们的注意,但现在的街道几乎看不到行人。
雨越下越大,街道两旁,窗户里的光亮和人影变得朦胧,遮天蔽日一样的暴雨笼罩着整座城市,雷声从一开始的偶尔响起变成连绵不绝,偶尔会炸开一道令人惊惧的雷鸣。
这种糟糕的天气让陆离想到在暗影沼泽遇到的飓风,但没那么令人绝望。
……
嘭嘭嘭——
房门不安地颤动。
无处下脚,堆满杂物的小木屋深处,一道身影抬起头。
放下正在安装的斧柄,老工匠慢慢吞吞走到门边。
呼——
风涌进房间,吹开老人的衣角,露出满是褶子的肚子。
“我以为只有债主才会在这种天气找上门。”
老工匠转身往回走,身后的陆离进来后关上房门。
老工匠从堆积的杂物里拖出三个做好的蒸馏器,指了指它们:“你要的蒸馏器,如果还要打造——”
“我还需要五个。”
老工匠停顿,像是在进行思考:“你要这么多这玩意干嘛?”
“使用。”
“我没理由拒绝。”老工匠深深看了陆离一眼,什么也没说,回到书桌边,借着油灯继续安装斧柄。
陆离拿起三个蒸馏器:“钱下次来时给你。”
老工匠头也不抬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拿着蒸馏器离开小木屋,安娜在他身后帮忙关上房门。
短暂停留,马车继续行驶。
一段时间后,安娜忽然提醒陆离:“有幽灵的气息,就在前面。”
陆离顺着安娜指向的方向,道路旁,一道半透明长裙身影站在路灯下。感应到驶来的马车,这只幽灵抬起头,露出一张迷茫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