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本该抓紧时间前往殿堂,子爵就在那里,但克莱尔带着陆离走过城堡的每一处,除了殿堂。她任由周围响起厮杀声,又逐渐远离,然后对陆离低语:“记住这里的一切……我们不知缘由偏离了道路……那时你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了。”。陆离意识到某种悄然发生的,犹如梦境,犹如故事的变化。然后,哀鸣从城堡深处传来,克莱尔流露失去亲人般的悲伤,不再带领陆离绕路。
他们赶到殿堂时,子爵已经死在高高在上的王座。当脱困的女仆长扑到子爵身旁,邪恶羊皮纸悄然低语,让陆离取出那枚眼珠——触碰眼珠的驱魔人窥见了真相——蜷缩在女仆长灵魂深处的克莱尔。这个时候,身旁的克莱尔抬起陆离拿着通灵枪的手臂,王座旁的克莱尔为其扣动扳机。“你必须能狠下心……”她说,硝烟为故事落幕。
陆离取回王座上的古朴石印,走出城堡,走出庄园,来到街道上。他曾经见过的每个人都站在道路两旁。克莱尔不知何时从身旁消失,站在他们之间,送别着陆离抵达城门前的圆形广场,矗立的黑色尖塔上的凹陷等待陆离手上的古朴石印。
“你救赎了我们……现在,轮到我们了。这是您应得的,您应该享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是提线木偶只做正确的事……”
“神太多了,所以我更喜欢人一些。”面前高挑而美丽的副院长克莉丝温柔低语。
它们让驱魔人离开,但羊皮纸此时出现,揭晓它所有邪恶的最终目的:让陆离将石印放进尖塔恢复炼金塔。“相信威尔”它说,就像之前每次帮助陆离那样。可始终相信他的陆离这次没再照做,而是向城门外走去。当驱魔人迈过城门的阴影,幽暗深处的午夜城无声消散,带着威尔·肯的咆哮远去,它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因何失败——那些被深夜城拿走,擦拭尘埃后又归还回来的记忆本身。
第九章 《沉没之地》后记
后记
维纳不冻港躲进地底前的漫长时间里,我一直在老威廉街经营着一间多数时候服务人员都比客人多的旅舍——那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尽管她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失踪,只有衣冠冢埋在温塞尔街教堂的墓地,但她的家族的照拂让这间本该破落的旅舍时常会有花钱慷慨的贵族入住。同时,我还是一名出版过几部小说的作家——这源于我父亲的期望,与母亲一同失踪的他就埋在母亲墓地旁边的衣冠冢里。
我对未来毫无期待可言,前往旅舍抓偷懒的服务生和在阁楼里写作是我每天唯二会做的事。我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在这不见希望,不见阳光,就连在飘窗上拉屎的海鸥都没有的悲惨世界里还有什么值得我们露出微笑?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世界不会再坏下去了,就像不会再有比腐肉更糟糕的食物——我曾一直这么安慰自己,直到绝寂的黑暗遮蔽天空,从北方蔓延而来,街道上的人们在末日中尖叫奔跑时,我知道,世界真的能变得更恶劣……比腐肉更糟糕的食物可以是腐烂的人肉。
我应当庆幸,因为那天我因为服务生皮特打碎了装饰花瓶稍早些来到旅舍,当黑暗笼罩,我很快就躲进离此不远的避难区,又因为母亲的家族被安置在避难区的内环。作为群居性生物的我们的安全感源于周围的同伴,在这里,则源于我在靠近核心的内环——饥肠辘辘的豺狼们总要先吃最外围的羔羊。
尽管我失去了母亲留给我的旅舍,但父亲留给我的技能让我能依靠每天编织的新故事换来不让我营养不良的食物及奢侈品,比如掺杂了木屑的咖啡豆、掺杂了木屑的烟草或掺杂了木屑的药品——我猜在这里木屑都会因供不应求而涨价。
我本以为余生会在这种像是活着的死人般的地下生活里结束。但几个月后,我逐渐陆陆续续地做起同一个梦。起初那只是像滚烫咖啡上的泡沫一样无序的片段,随时间推移逐渐浮现故事的脉络,最后清晰得变成一个驱魔人在深夜城的故事。
从这是开始,我渐渐无法抑制想要亲眼目睹一切的念头,那种冲动是如此强烈,日夜折磨着我,就连住在同房间的老尤金都很快看出我的异状,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将我举报给巡逻官。当然我也可以主动找到他们诉说真相,但我绝不敢那么做——幻听幻觉已经折磨我许久,带来那奇诡怪诞的可怕灵感,向巡逻官自首只会被他们当做染疫者丢出避难区,他们才不在意我的作家身份。
可那仿佛源于血缘,源于灵魂深处的呼唤还在日夜加深。终于,在某个夜晚,我悄然辞别畏惧我但什么都没做的老尤金,在守卫同情目光中离开避难区,我知道那种眼神的含义——出去后就意味着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了。我不清楚我是不是做错了,但回到幽暗地表的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仿佛回到无拘无束的童年。
以及,某种神秘力量眷顾着我不会消逝在茫茫黑暗,这让我只依靠扣在浅滩的废弃木船就划过海峡,抵达荒芜之地,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想象的——我也是,我居然胆敢这么做。再然后,我从无忆行尸游荡的平原穿过,在无名飨宴受到招待,与迁徙巢穴的食尸鬼同行。最后来到此行的第一座小镇,棉花镇。
然后在这里,我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可怕的,惊骇的,使人疯狂的恐怖真相——黑暗时代之初深夜城就失去了联系,这与我的梦境完全不同!但那些振民来自旧下水道的种种传言让我确信,深夜城的确不在了——不然他们不会任由这些流言在人类的镇子肆意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