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信息量太大,她之前只是粗略看了些重要的,正好这会有时间,她便看得更仔细了些。
要说这许家,在张家村也算个人物。
张家村,顾名思义,张姓占了大多数,另外还有少部分赵姓,要说许姓,那就只有许欣这一家。
许家是外来户,最近三代才在张家村落了根,许欣就是第三代,而她并非是跟父亲姓,而是跟爷爷许俊生姓。
许俊生在张家村有个称号,叫做许老秀才,因为她们家不以种地为生,而是靠教书。
许老秀才真是个秀才,他带着李氏来到张家村后,就在村里开了个私塾,之后就彻底扎了根。
许老秀才和李氏育有一子一女,这女儿就是许欣的娘亲,之后他又做主让女儿嫁给了自己的一个学生赵秀才。
这桩婚事说是嫁人,其实和招赘也差不多,赵秀才父母早逝,视师如父,平时多住在老秀才家,连两人生出的长女许欣也随了老许家的姓。
而更有意思的是,许老秀才的女儿,许欣的娘却不是姓许,而是随了李氏姓李,唤做云娘,大名李雨云。
“等等,李雨云!”许欣瞬间眼睛睁大,惊得差点坐起来,在小姑娘的记忆里,别人一直唤她娘亲“云娘”,她对于娘亲的大名印象并不深刻,所以许欣这会才想起这段记忆。
许欣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她有一个室友就叫做李雨云。
“不会这么巧吧!”
她住的是个四人寝,上床下桌的那种,李雨云的床就和她挨着。
不过昨晚李雨云并不在宿舍,李雨云是本地人,周末大多会回家住。
虽然许欣认为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很荒谬,但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多穿越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她小心地打量着“娘亲”的脸,柳叶眉,鹅蛋脸,即使脸色憔悴,也能看出是个美人,但可能是年龄相差过大的原因,她确实没看出什么眼熟的地方。
不过,许欣也没就此推翻自己的猜测,毕竟重名已经很可疑了。
“等等,如果李雨云真的也穿过来了,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喊她娘?!”
许欣脑子里忍不住冒出那个画面,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直太可怕了。
许欣的表情变幻,全都落在躺在另一侧的小女孩眼里,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低声开口关心道:“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女孩的声音软糯糯的,扑闪着大眼睛看她,许欣顿时心都化了:“我没事,喜姐儿,你不睡了?”
喜姐儿轻轻点了点头,十分乖巧。
许欣正要继续和小姑娘聊天,身旁的“娘亲”动了动,似乎是要醒来了。
许欣赶紧在脑子里想着待会要用什么暗语相认,是要用穿越通用句式“奇变偶不变”,还是用最近流行的“恐龙抗狼抗狼抗”?
前者的优势是经典,但后者更为隐蔽。
她紧张地盯着“娘亲”,等待验证自己的猜测。
不过因为有了那层猜测,这声“娘亲”许欣暂时是喊不出来了。
好在张婶很快解了她的困局。
张婶也听到了动静,她转头向后喊道:“云娘,你醒了?”
云娘缓缓睁开眼,似乎还没睡醒,但当她的视线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她猛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又低头看了自己的双手和穿着。
然后,许欣听到了一声差点震破她耳膜的惊呼。
“卧槽,我穿越了?”
第1章 怎么办
听到那声惊呼,许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她现在很想扶额苦笑,她想过各种确定身份的方法,却独独没想到有人一上来就直接把“穿越”这件事咋呼出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娘亲”成了李雨云的可能性又高了几分,这咋咋呼呼的性格可太像李雨云了。
但许欣不敢再任由她继续自曝下去了。
虽然短短一句话,并不至于彻底暴露身份,但周围的人都已经看过来了,尤其是张婶,她也被那一嗓子震得不轻。
许欣连忙找补:“我娘她可能是被梦魇着了。”
一边解释她还一边用手在下方偷偷地掐了下李雨云的大腿。
之前一起上公共大课的时候,李雨云每次睡觉都让她帮忙望风,她就是通过这个方法提醒李雨云的。
古代最忌讳怪力乱神的东西了,尤其现在还是灾年,更要谨慎。
李雨云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只是偶尔说话不过脑子,又不是真的傻,现在一群人都盯着她,她还能不知道收敛嘛。
她也赶紧补救:“对,对,对,我刚刚是被梦魇住了,那个梦啊,可太吓人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以此佐证自己被梦魇住确有其事。
于是,许欣掐着大腿肉的手拧得更重了,她能感觉到被掐的“娘亲”抽搐了一下。
许欣在心里道歉:“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你好,要不‘云娘’的人设全崩完了。”
没有继承任何原身记忆的李雨云这会也在纳闷,为什么旁边这个“女儿”一直在掐她,难不成她穿成的身份其实是一个后娘?
眼看着李雨云还要开口,许欣快愁死了,她开始思考捂住她“娘亲”嘴巴的可行性。
好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有人在呼喊:“有水啦!有水啦!前面有条小溪!”
周围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
许欣赶紧趁这个机会扯住李雨云的袖子,附在她耳边低声快速地说道:“我也是穿越的,你先少说话,我们待会细聊。”
李雨云的眼睛立即睁大,她想张口又想起了刚刚的叮嘱,于是赶紧闭上嘴巴用力点头。
许欣已经对她不崩人设不抱希望了,只好转头当作没看见这些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云娘”身上的动作。
驾车的张大壮给了驴一鞭子,让驴子走得更快了一些,水资源很宝贵,得快点去占据有利的位置,晚上好在附近扎营休息。
张婶也不再看着后面,而是紧紧盯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小溪,她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在哪个位置抢水更好了。
终于到了地方。
许欣远远望过去,才发现那里以前应该不是小溪,而是河流,不过受干旱的影响,大部分的河床裸.露了出来,依稀可以看见枯萎的水草。
中间残存的水流不过小溪流的宽度,歪歪扭扭,水位也不高,难怪之前会被人误认为是小溪。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水了!尽管水流并不清澈,也依旧是逃荒路上的珍宝。
许欣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自从醒来后还没有喝过水呢。
张家村的人还在停稳驴车,流民们已经朝小溪边冲了过去。
有些人没有盛水的容器,就直接用手捧着往嘴里送,直喝得肚子浑圆才停下。
许欣看得触目惊心,过量饮水是有可能导致水中毒的,但她也能理解这些人,都已经吃不饱了,难得碰上水源自然要喝个水饱。
她只能叮嘱身边的“娘亲”“妹妹”和张叔、张婶:“待会喝水不要喝得太急,要不对身体不好。”
旁边驴车上的张大夫闻言,捋着自己的发白的山羊须笑出了声:“欣姐儿说的没错,津液各走其道,不可猛饮。”
驴车停好后,张家村的人并没有去跟那些流民争抢,而是等着这批流民喝完水后离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然张家村一起逃荒的人数不少,但如果把流民逼急了,爆发冲突可就得不偿失了。
等那些流民喝得差不多了,张家村的妇人们才拿着水囊去打水,附近其他驴车上的人也是如此。
走了快一天,才遇到水源,众人这会都渴得不行,张大壮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喝水。
因为,他还要守着驴车,驴车上有物资,附近的流民的视线时不时就从驴车上堆放的包袱上瞟过。
此时的张大壮已经完全看不出中午和张婶交流时的温和模样,他生得高大,又一脸凶相,此时拿着一把大柴刀在驴车前警戒着,用眼神震慑周围蠢蠢欲动的人。
许欣已经从驴车上下来了,因为被大夫叮嘱过暂时不能碰冷水,所以她被张婶留了下来,李雨云和喜姐儿倒是都跟着去了水边,虽然喜姐儿年岁尚小,无法抢水,但站在外围帮着拿灌好的水囊还是可以的。
许欣一下午都窝在驴车里,腿早就麻了,此时正好下来走动走动,但她也不敢走远,而是绕着驴车转,一边活动腿脚一边也看着驴车的东西。
在许欣的记忆里,她们在之前的逃荒途中,就曾见过流民哄抢的情形。
那时,他们才离开村子不久,就遇见一辆独自上路的驴车被一群流民哄抢一空,因为双拳难敌四手,驴车的主人拿着武器都没拦住,甚至连驴车都没保住,最后只能一家人坐在地上大哭。
张家村的人当时就被吓得不轻。
好在他们是五户人家一起出发的,里面有着不少青壮年的男人,才能镇住那些流民。
而且自那次目睹流民哄抢事件后,张家村的几户人家更警惕了,三辆驴车紧挨着行驶,赶驴车时也把武器放在车辕上,每次取水时不跟流民冲突,任何时候一定会留着足够的壮劳力守着驴车。
这会,守着许欣这辆驴车的除了张大壮,还是从另一辆驴车上分过来的壮实青年,名叫赵二禄,他的大哥赵大福和弟弟赵三寿正守着自家的驴车。
许欣把视线转向张家村另外的两辆驴车,一辆驴车上坐着的是张大夫一家五口,另一辆驴车上是赵家的六口人。
这几户都是张家村家境稍微殷实的人家,要不也不可能有驴车。
令许欣诧异的是,这次逃荒的发起人居然是“云娘”,许老秀才和李氏前几年过世了,许家长子、云娘的兄长许书鄞也在赴京赶考后断了音信,年初时赵秀才又突发恶疾去世,云娘就起了去南边寻亲的心思。
许老秀才和李氏本就是从南方的泽州来的,如今寡母幼女一起去投奔亲戚也不错。
不过,许欣现在担心的是,李雨云穿过来后似乎没有“云娘”的记忆,那个亲戚能不能找得到还另说。
她不由地望向李雨云所在的方向,李雨云似乎适应地不错,正和张婶挤在一起往水囊里灌水。
还不等许欣露出笑意,水边一阵骚动,人群推推搡搡地乱了起来,似乎是新过来的流民正在为什么东西发生争执。
还没等许欣弄清楚状况,就听到了张婶的声音:“快救喜姐儿!喜姐儿落水了!”
张大夫先赶了过去。
许欣看每辆驴车附近至少有两个男人守着,她便也跟了过去。
喜姐儿已经被救了起来,只是似乎是呛了水,居然昏迷了。
张大夫又把脉又掐了人中,却也没有用处。
“喜姐儿!喜姐儿!”张婶疾声唤着,刚刚喜姐儿是在她旁边被挤下去的,她这会很是内疚。
李雨云虽然还没弄清楚各人身份,但看到小女孩在眼前溺水,也慌地不行。
她求助地看向了许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