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生了一双含情眼,目光流转间潋滟生辉,贺兰贵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没有错过进来前儿子嘴角的轻笑。
“去英国公府上了?”
丹蔻艳丽,衬得女人手指白皙如雪腻,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神色喜怒不辨。
“是,奉父皇的命,去看看秦二。”
元弛眉眼低垂,规矩答道。
贺兰贵妃笑了,眼中划过一道锋芒,语气玩味道:“去看秦家二郎,怕是还连带看别人去了吧?”
元弛没说话,眉眼都低敛了些许。
“母妃,儿子很中意她……”
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妃,元弛也不瞒着,坦白说了出来。
贺兰贵妃冷哼了一声,语调忽地严厉道:“王将军那边,母妃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你和王姑娘的婚事敲定,芸儿才会是你的正妻,母妃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要犯糊涂了。”
“至于那宁家的姑娘,你若是真喜欢她,纳作侧妃也无妨,但也得在芸儿过门之后,可明白?”
贺兰贵妃说得一本正经,像是个为小辈安排极尽周到的宽厚长者。
元弛习惯了这一切,也不反驳,只拱手对母亲道:“儿子知道轻重,芸儿自然是最紧要的,得了权柄,日后没有什么是儿子得不到的。”
贺兰贵妃闻言,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满意低点了点头道:“我儿长大了,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
“等母妃跟你父皇说说,来日将婚事定了,母妃也就安心了。”
“都听母妃的。”
元弛带着他惯有的浅笑,恭顺地应着母亲。
贺兰贵妃看着如此懂事的儿子,心气更顺了。
“传饭吧。”
对着婢女说了句,午膳很快便被端了上来,母子两人一如往昔般和和美美地坐下用了一顿膳食。
饭桌上,贺兰贵妃一如既往地对儿子嘘寒问暖,就好像先前那一幕只是漱玉宫宫人的错觉。
第50章 亲事
对于自己偷摸送出去地那支玉簪, 秦琅第一日没在宁姝头上瞧见并不灰心,毕竟待他好了,他日日都会在学堂碰见,他就不信了, 那支簪子打得那样漂亮, 那丫头又爱美, 能忍着不带?
然天有不测风云,秦琅刚被大夫批准了可以下床, 宫里便来了诏令, 召他进宫伴驾了。
原因是舅舅想他了,也要瞧瞧他恢复的如何。
如果是以前, 秦琅会非常乐意,他不似兄长要参加科举, 考取功名, 他日后想像父亲一样, 做个宣威沙漠的大将军, 除了兵书之类的, 秦琅不想将大把时间投在上面。
但今时不同往日, 秦琅就算日日要多背几篇文章,他也想待在学堂里。
然舅舅这边他不能回拒, 也没理由回拒。
百般无奈之下,秦琅策马进了皇城,临走前, 他看了一眼在池塘边喂鱼的母亲, 似乎也觉得话说出来显得他急了些, 便忍住了没交代。
秦琅想交代的是,那丫头生辰也过了, 母亲是否应当去办正事了?
但顾及着脸面,秦琅觉得还是矜持些好。
但若是早知道舅舅留了他整整五天,他五天不能回去,秦琅定要舍下脸皮去催一催母亲了。
但长平长公主这边根本不用催,寻了个空闲,编了个合适的由头,便将姑侄两人请到屋里来了。
彼时,宁姝刚跟着秦珂和秦珠两个滑头扒在锦绣院正厅的窗外,瞧瞧打量了一眼来与秦玥相看的赵七郎,就被姑母叫走了。
说是长公主那里招了几个会唱扬州小调的伶人,想让宁姝姑侄过去评判一下。
宁氏自不会拒绝,她们妯娌平日里就爱扎在一起听戏,这回因为是扬州小调,叫上侄女也没什么奇怪的。
宁姝闲着也是闲着,想着去听听家乡小调也是好的,便跟着姑母去了。
过去才发现,除了长公主外,只她姑侄二人。
扬州独有的唱腔清丽柔婉,虽不及扬州本地的,但也颇有情调,宁姝吃着小食,悠哉游哉地听着。
“怎么二嫂和四弟妹都没来?”
宁氏瞧见只有她和侄女,好奇地问了一句。
长公主目光落在惬意美丽的少女身上,浅笑道:“二弟妹父亲今日病了,所以回娘家了,四弟妹你还不知道,又同四弟游湖去了,所以今日只你我,哦不对,还有姝儿三个……”
长平长公主总是很温柔,宁姝每每听她说话,总让她想起她早逝的母亲,听认识娘的人说,她娘亲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说话都像裹着柔水一般,叫人听着舒坦轻快。
那时宁姝还小,根本没有什么记忆,也不知道娘亲说起话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到了这盛京,见了这长平长公主,宁姝仿佛找到了一丝感觉。
娘亲应当就是长公主这般吧。
也许是带着这层观念,宁姝很是喜欢长公主,觉得亲切。
伶人咿咿呀呀唱着小调,正待姑侄二人听得正投入时,那边长平长公主觉得时候已到,渐渐直起了身子……
“三弟妹啊,其实我今儿唤你和姝儿过来,是有一桩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姑侄二人立即都被长公主分了神,不再去听那扬州小调。
“大嫂竟还有事问道咱们姑侄头上,真是稀奇了……”
宁氏笑,但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宁姝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长公主是有什么关于扬州的事要问她们。
长公主笑意柔和,再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将目光转向宁姝,缓缓开口道:“我想让姝儿做我的儿媳妇,不知姝儿是否愿意?”
长公主知道,两家家世是堪配的,如果这事女方本人有意,那便十拿九稳了,毕竟她可是听说宁刺史相当疼爱这个独女的。
气氛安静了一瞬,宁姝和姑母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才向长公主投以视线。
“大嫂这一下当真是突然,我和姝儿一点准备都没有,大嫂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宁氏神色肃穆,一本正经问道。
侄女的婚姻大事,宁氏自不会随意待之。
长平长公主敛去多余的情绪,满面认真道:“自然,为我儿聘妻这等大事,自当不是玩笑。”
正当宁氏还想说什么,旁边宁姝蓦地轻飘飘插了一句话。
“长公主殿下是为哪个儿子说亲?”
宁姝这一句话出来,长平长公主和宁氏都静了静,朝着她望过来。
心里本就揣着疑惑,宁姝不吐不快。
在她听来,长公主只说要自己做儿媳,可又没说清是哪一个儿子,宁姝心里好奇地紧。
秦珏?还是秦琅?
想到后者,宁姝心中生了一种荒谬感。
应当是秦珏吧。
宁姝八九不离十地想,抬眸,发现两个长辈都含笑看着自己。
宁姝少有地生了一丝羞怯,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我只是没搞清殿下说得是谁……”
宁姝怕长公主误会她心急上赶子往上凑,急忙解释道。
“是我忘记交代了,我是为我家大郎说亲,不知道姝儿可有瞧上?”
长平长公主轻笑着,语气夹杂着一丝俏皮。
宁氏作为长辈,出来打圆场道:“大嫂过谦了,大郎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品貌都是第一等的,哪有什么瞧得上瞧不上的,但婚姻大事,虽是长辈做主,但还要看孩子们互相合不合心意才是,姝儿,你是怎么想的?”
话题调转到宁姝这个当事人身上,长平长公主也提了提精神。
宁姝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扬着笑脸问道:“盛京闺秀众多,殿下为何选我?”
宁姝知道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说,可落在自己身上,倒是有些让她错愕。
摆了摆手,让伶人下去,长平长公主温声道:“我也不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不仅因为姝儿家世清贵,适合我这煊赫国公府,也因为姝儿是个讨喜的姑娘,我很喜欢。”
宁姝点点头,觉着长公主已是十分实诚,但她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改变。
“那世子表哥喜欢我吗?他想娶我为妻吗?”
宁姝认为,男女双方,两情相悦,婚姻才能有个长久。
她择婿,除了性子软些,门第低些,两情相悦也必不可少,她才没闲心搞什么婚后磨合的麻烦事。
长公主被宁姝这一句话问的怔在了原地,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了。
忆起那日,她问大儿子是否对宁家丫头有意,大儿子的回答。
儿子也不知道,儿子只知道宁家表妹是个好女子,配儿子十分妥帖……
本是君子之言,但若是用此句回应宁丫头,就太过单薄,因这本就是另类的否定。
“大郎觉得……宁丫头是难得的良配。”
想了半晌,长平长公主也只为大儿子想出了这个比较体面的回答。
说完,长公主凝着眼前的少女,迫切想知道对方的态度。
只见宁姝轻笑了一声,自玫瑰椅上轻盈起身,向长平长公主行了一个叉手礼,姿态落落。
“殿下宽宥,世子表哥亦是个难能可贵的佳婿,可姝儿择婿,只遵从心中的标准,还希望与对方是两情相悦而在一起,我与对方的婚事,是因为对方喜欢我而求来的,而不是外人眼中的般配与否,因为在姝儿看来,般配不一定就代表会幸福长久,无论是家世还是才貌的般配,只是外在的东西,然情意般不般配,却不能用这些来衡量……”
“容姝儿说句冒犯些的话,殿下当年同国公,想必也不是外人眼中的佳话,但殿下与国公有情,最后才能走到如今的模样。”
“父亲只我这一个女儿,所以在择婿一事上,父亲允我按着自己的标准来,而且,姝儿只是将世子表哥当成兄长,注定要辜负殿下的美意了。”
宁姝这番拒婚,不得不拿出充足的理由来。
光是英国公府便已是十分鼎盛,再加上同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平长公主,无论是谁拒了这桩婚事,都是十分有压力的。
更何况,长公主本就是宁姝极喜欢的人,又如此青眼自己,她一朝回拒,难免愧疚,只想着不要让人有怨言才好。
索性,宁姝没有看错人,长公主确实是个温柔又明事理的人,听了她这番长篇大论,只是遗憾地叹息了一声,紧接着露出安抚的笑容。
“也是我家大郎没这个福分,但我却是极喜欢姝儿的,希望你做我们家的媳妇,但强扭的瓜也是不甜,就让我家大郎那木头继续读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