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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瞬,一切情绪被丢在脑后。
  鹿安清深吸一口气,余下的还要看他们。
  …
  启明殿内,正是载歌载舞。
  临近夜宴时分,各国的使节都入座在侧,为皇太后贺寿。
  前些日子,宁皇后之所以出宫为皇太后祈福,缘由便也在此。
  在贺舞结束后,已经有使节按捺不住,纷纷送上贺礼。
  眼下正在观赏的,是车尺国送来的珍兽。
  那只小兽毛发光顺,类狐类狸奴,娇|小可爱。只是兽瞳看着猩红,有几分怪异。
  车尺国使节操着一把奇奇怪怪的官话,正得意地介绍:“……此乃我国珍兽,异常难得,花费了上千人力,才从深山里捕获……另有奇兽,因着巨硕无比,今日才得以进京……”
  宁皇后坐在明康帝的身旁,夫妻两人丝毫看不出裂痕,端得是雍容华贵。在外国使臣面前,宁皇后不会下了明康帝的面子。
  她对那只珍兽没什么感觉,不过皇太后却是觉得有意思,正命人将那珍兽给提溜过来。
  两个侍从上前去,一左一右将精致的笼子扶起。
  车尺国使臣笑眯眯,瞧着很是高兴。
  正此时,启明殿外略有骚动。
  不大不小的声音,将靠近门口那几桌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大公子,大公子,您不能进去,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明康帝注意到这骚动,不由得挑眉。
  “何事?”
  “官家,大公子说是,想要给太后娘娘祈福……”
  皇帝问起,便有宫人回话。
  不说明康帝如何,皇太后却是高兴的,忙叫人进来。
  这说话间,两个侍从便也站定,没有再动。
  公西子羽缓步走了进来,其俊美出挑的容貌,令好些使臣都不由得侧目。有些常来往两国的,更是认得出来,这是当年的太子。
  公西子羽直到台阶前,方才行礼。
  明康帝不动神色将他叫起后,他声音朗朗,“太后寿诞,草民想为太后娘娘,送上一礼,还望太后娘娘莫要嫌弃。”
  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听着那句“草民”又略有刺痛,令人将公西子羽带来的匣子送上来,好好端详了一番里面的字画。
  就在皇太后观赏的时候,公西子羽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那笼子,“这便是车尺国送来的贡礼?”
  “既是一介草民,怎在殿上这般无礼?”
  车尺国使臣不满地说道。
  他知道这是曾经的太子,可既是“曾经”,如今便是庶人。在最光彩的时刻打断了他的贺礼,皇太后的满腹心神,显然都落在公西子羽带来的字画,压根顾不上那只珍兽了。
  公西子羽浅浅一笑,灿若桃李。
  “草民不光无礼,甚至,还想瞧瞧这只珍兽。”
  他随手挑起了那笼子上重新盖着的黑布。
  “当真,鲜红的一双眼。”
  明康帝不满地皱眉。
  不喜他这略显出格的举动。
  不过在明康帝心里,这个原本样样喜欢的嫡长子在厌弃后,自也样样都不喜欢了。
  跪坐在明康帝身后的史官抬起头来,那正是今日轮值的祝史之一刘明德。他在听到公西子羽的话后,重新仔细打量了那只珍兽。
  红眼。
  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特征。
  可是红眼……
  尽管他没有觉察到任何气息……
  然,红眼。
  刘明德微微皱眉,正要欠身往前,与明康帝说上几句。
  “——”
  尖锐至无声的暴鸣在启明殿响起,尽管殿内的人听不到这个声音,仍觉得耳朵剧痛不已,最近的两个侍从直接七窍流血,软倒在地上。笼子随之摔落,精美的外表不堪一击,直接被摔得裂开。
  那只珍兽慢吞吞爬了出来,蓬松的大尾巴环在身前。
  眼见它要往前爬上台阶,公西子羽上前,将其一脚踢开。
  它轻飘飘地飞到半空,诡异地扭动脖子,鲜红的眼珠子对准殿上的几人,凭空停住了去势,直直朝着明康帝飞扑而去。
  轰——
  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金光骤亮,明康帝看着那只被无形屏障挡在一臂之外的珍兽,再是平静的脸上都流露出震惊与恐惧。
  珍兽裂开嘴巴,密密麻麻的牙齿锋利异常,它趴在半空,一点一点啃噬着庇护明康帝的真龙之气。
  守在明康帝身后的刘明德和另几位祝史急步出来,护在了皇帝身前。
  刘明德刚一对上那只珍兽,便浑身一震。
  ……这么近的距离,他终于觉察到这只珍兽……不……灾祸的气息远在他之上!
  …
  将将赶到皇城外,鹿安清的脸色骤变。
  他蓦然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盯着前头正等待通行的同僚。
  繁文缛节,是惯例。
  此刻,却是要命的阻碍。
  鹿安清不喜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眉心。
  身体蠢蠢欲动地提醒着他从前的做法……他一直都是怎么做的……闯进去,拔除,离开,无需多余的对话……
  行吧。
  他听到自己在说。
  无所谓了。
  鹿安清锐利地看向皇城口。
  人命是等不了的。
  在明武焦虑等待皇城门口的查验时,他感觉到一股风,从身边掠过。
  那动静不够强,却带着足够的存在感。
  他立刻抬头,却难以捕捉到一瞬。
  江臣垂下的胳膊无声无息地扯了扯他,略微僵硬,小声且急促地说道:“鹿安清进去了!”
  他的能力,让他的眼睛捕捉到了残影。
  ……几乎连他都看不到的残影。
  鹿安清是怎么做到的?
  不对,他这是擅闯皇宫!
  …
  启明殿乱成一团。
  珍兽的鸣叫声震昏了一大片人,勉强还能站得住的就寥寥几个,刘明德等四个祝史都在和它缠斗,却依旧无法拔除它。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往往祝史跟不上它。
  一个疏忽,灾祸就撞上明康帝的屏障,屡次冲击之下,皇帝的嘴角已经溢出一丝血,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吞下。
  宁皇后脸色苍白,扶住了他。
  明康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借着皇后的力气站稳,掩盖了摇摇欲坠的身形,重新望向启明殿中的混乱。
  公西子羽守在皇太后的身前,清润的眼眸盯着启明殿的入口。
  ……来了。
  那道轻灵的意识,倏忽而至。
  以一种远超乎他的身形会有的强大凌厉,如同流矢一般闯进了启明殿。
  他踏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只正在戏耍祝史的灾祸。
  ……是的,戏耍。
  从那几个动作间隙,鹿安清隐隐约约觉察到了这一点。
  但很好。
  他体内涌动的力量,它们同样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口。
  在那只如狐如狸奴的灾祸高高跃起,再度冲向明康帝的瞬间,无数狂暴的触须拥满它的退路,逼得它发出怪异的鸣叫。
  然而,声音,独独声音……
  比起鹿安清曾遭遇过的种种心声,不至十分二三。
  灾祸缓缓地扭过头颅。
  一个缺口。
  唯一一个缺口,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