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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
  感觉到冷。
  又觉得热。
  刘明德匆匆穿上衣服,然后去隔壁敲鹿安清的门。
  拍了好几下,屋内却没有人回应。
  刘明德觉得奇怪,又去敲了其他几个祝史的门,有的出来应门,也有的怎么都没回应。
  他把这几个刚睡下不久的祝史聚集起来,有些忧虑地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身上密密麻麻好像有蚂蚁在爬。”
  “头很疼。”
  “总觉得周遭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
  “冷。”
  无一例外,他们都在某个瞬间被惊醒。
  刘明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德天殿。
  这种奇异的感觉,是只有祝史们才有,还是……
  “我去叫鹿安清。”刘明德当机立断,“你去叫徐舟。”
  这是唯二两个敲不开门的祝史。
  刘明德走到鹿安清门外,一脚踹开了紧闭的门,闯进了鹿安清的住处。
  却在进门的瞬间,被屋舍内的凌乱镇住。
  可是除了这翻箱倒柜的凌乱外,这屋内空无一人,再没有其他活物的气息。
  “徐舟不见了!”
  外面传来祝史的叫声。
  刘明德汗津津地意识到,鹿安清,也不见了!
  …
  德天殿内,正在和明康帝说话的太史令突然停下声音,有些沉默地转向明康帝的身后。
  就在明康帝的座椅后,伫立着一面屏风。
  这原本寻常。
  如果不是太史令盯着屏风看的时间太久,明康帝又的确叫人藏身在屏风后的话,那或许还没这么尴尬。
  明康帝缓缓说道:“太史令在看什么?”
  太史令捋着胡子,幽幽说道:“臣只是忽然觉得,这天气好像有些冷了。”
  明康帝微微皱眉,“太史令,就莫要绕圈子了。”
  太史令摇了摇头,微微笑了起来。
  “官家,臣年老体衰,怕是要去恭房走上一遭,还望官家海涵。”
  他如此混不吝地说话,明康帝的脸色沉上一沉,却没发作,而是叫了姚英进来,亲自将这老不死送去恭房。
  待殿内无人,明康帝冷声说道:“滚出来!”
  屏风后,有两个脸色发红的男人走了出来,猛地跪在皇帝跟前。
  明康帝微眯起眼:“太史令发现你们了?”
  其中一人低下头:“官家,就在刚才,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擦过,我们突然就失去了屏息的状态,甚至于……”
  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根本算不上什么,在那一瞬间就被彻底压垮。
  几个藏影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人重重地踩着他们的脑子践踏过去,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甚至于他们在那瞬间就被折服。
  无法反抗,无力反抗,就算他的力量只不过是平平无奇地擦过,根本无意针对他们,可那就像是……
  人在倒下一盆水,未必有伤害其他生灵的意思,可是蔓延到台阶下的水流却依旧浸毙了无数细小的爬虫。
  现在,他们觉得,他们就是那些爬虫。
  ……多么,强大到叫人颤栗的力量。
  在听完藏影颠倒错乱的话后,明康帝缓缓地握紧了扶手。
  自打启明殿出事后,明康帝屡次有这种感觉。
  年老,衰弱,无助。
  仿佛一瞬间意识到了岁月的流失,而他已经不再年轻。
  有什么事情,彻底失去了掌控。
  明康帝挥退了藏影,注视着从门外进来的太史令,他脸上该死的纹路,从一年前到五年前再到十年前二十年前,都是一样的,仿佛一个不老的怪物。
  “你知道,出了何事。”
  明康帝笃定地说道。
  若非如此,太史令不会提出如此刻意的说辞避出去,仿佛就是为了给皇帝一个说话的空间。
  太史令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他抬头看着明康帝。
  太史令已经算是三朝老臣。
  他是从元起三十年,一直到现在,都稳坐在太史令这个位置上的老人。
  “官家,您记得,元起三十年,神教为何会覆灭吗?”
  突兀的,太史令欠身,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回韵,令明康帝缓缓地皱起了眉。
  元起三十年,神教。
  这是一切民间神异销声匿迹的开始。
  …
  鹿安清在走。在跳跃。在飞。
  他的能力赋予他更多不可捉摸的举动,谁都没能看到他,哪怕他就在街道上穿行而过,就像是个高热病人,却依旧畅通无阻。
  他的能力在不断扩散,掠过之处,无数拥有能力的人奇异地抬起头。
  好似浑身的气血也随着沸腾。
  他没有目的。
  却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
  那个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被他无意识归属于领地的地方,那个小小的鹿家。
  在外漂泊十年,鹿安清一直居无定所。
  他没什么独占欲,也没什么固定的住处,有的只是年复一年在各地行走,仿佛活着,就是为了拔除灾祸。
  可游子仍有眷念。
  不大不小的宅院,便是他的家。
  哪怕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
  他飘飘忽忽地回到了鹿家,站在门口,他轻轻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阿语留下的气息。
  最近他让阿语休息几日,他应该回到自己家去了。
  空气里仍然残留着他的气息,不过并不浓郁,更多的,是鹿安清自己的味道。满满当当的,是他的家,他的领地。
  他穿过了大门。
  回到了正房。
  鹿安清很热,他热得额角渗出了少许薄汗,眼角仿佛灼烧般艳红起来,连吐息都带着高热的温度。
  他在颤抖。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太听话,某种狂暴的欲|望在他的心里跳跃,逼迫着他伸出手,想要将某种东西牢牢锁在身边。
  “鹿安清?”
  公西子羽的声音平静又轻柔,好似夏日的凉风,又仿佛摇曳的菡萏,在荷塘深处蛊惑着贪凉的行者。
  “……公西,子羽?”
  高热让鹿安清有些分辨不清现在身在何处。
  但他还记得,之前提议的精神结合……不得不说,他不能完全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确从感官失控中清醒了过来。
  ……虽然不知,现在这般模样,究竟是好是坏。
  “我们的结合成功了一半,所以平息了你的失控,但是,也因为没完全成功,所以才会让祝史这般为难。”
  温温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好似公西子羽就在身旁。
  模糊到看不清的视线的确捕捉到了一个人影,鹿安清下意识伸手挥出去,一拳打在对方的手掌上。
  “鹿安清。”
  【鹿安清。】
  几乎同时响起来的声音,仿佛双重叠奏。
  重重叠叠,隐隐绰绰。
  好像是两个人,又仿佛是一个人。
  鹿安清猛地晃了晃脑袋,踉踉跄跄地后退,撞上门。
  “公西子羽?”
  他再度迷茫,犹豫地念出这个名字。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