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心里又烦躁又气恼,还有无可奈何与一抹藏在心底的暖意。
他知道身边的少年是替他说话,如果没有老师最后那句,郁述也不会一气之下当众怼老师。
但他又气恼对方不考虑后果,也没有考虑场合。
现在同学们议论纷纷,他从大家的声音里分辨得出,有很多同学都对郁述的行为感到不满,因为郁述而影响了大家听课与学习。
现在怎么办?
安黎握笔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收紧。他不想郁述和他一样,拥有一个糟糕的人际关系,可现在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眼里流露出无措的神情,以至于他连身边的少年叫他他都没听见。
他在这种时刻想到了不该去回想的,他的思绪和郁述的行为一样,没有分场合。
他想起了妈妈带他测智商那天,妈妈和医生的对话。
您的孩子智商一百,属于正常水平,并不是智商低下,这个您可以放心。
你不用安慰我了,中国人的平均智商在一百零六上下,我的孩子的智商不到平均值,这不是智商低下是什么。
是妈妈说他智商低下。
所以平庸的他,现在想不到办法帮郁述救场。
安黎,安黎,你生气了吗,你怎么不理我。郁述拍了拍安黎的肩膀,微微靠过去轻声说话。
他知道安黎不是故意不理他,因为安黎的眼里空空的,心不在焉地望着数学作业的某道题上,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而且他知道,安黎就算生气也永远不会冷待他,安黎是个容易心软的性格。
没,没有,我怕你被同学们讨厌,现在怎么办?安黎回过神,他对郁述没有隐瞒。
郁述愣了一下,他看到恋人眼里的无力与自弃,那双平静入湖水般的眼眸流露出了一种浓重的忧郁,像湖面化不开的雾气。
这一世,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恋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
别担心,我有办法。郁述方才站起来和老师对峙都有条不紊,但这一刻他心里慌乱地不行,脑海里只有恋人说的那句问他怎么办的话。
他现在要迅速想到一个办法,让自己不被同班同学反感。即便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他。
但他的恋人在乎。
同学们,要不我们先上自习,燕姐她不在办公室。这个时候张漾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他的话又引起了同学们的一波抱怨,有的同学已经开始愁自己的成绩了。
啊?那数学卷子怎么办,我好几道题不会王一衒小声嘀咕,他不敢大声,因为他后桌的同桌就是郁述。
完了,这节课不上我可能要掉出一班了。另一个同学叹气,话语里带着怨气。
唉,难受。
有的同学们愁眉苦脸,刚刚郁述怼老师那一波确实精彩,但后患无穷,现在他们没老师带了。
高三的数学课每一节都十分宝贵,做卷子讲卷子本质上就是一个查漏补缺的过程,如果有不会做的题型而其他班级刚好讲了,考试中还刚好遇到同样的题,那他们就会落人家好多分。
在一班,没有同学愿意掉出去,他们挤破头都想留在这。
郁述扫了一眼班里的同学,稳了稳方才被打乱的心神,呼了一口气继而扬起唇角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你别紧张,老师走了没关系,大不了我上去讲。
等我啊。
说完,郁述从书包里拿出卷子,这张卷子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过,卷子一发下来就被他随手放在书包里,和那几张没写的数学卷子放在一起。
但没什么影响,现做就好了。
郁述将眼镜带好几步走上讲台,随便拿了根粉笔折成两半,一手拿着卷子一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敲了敲。
他仅用粉笔头敲就能将黑板敲得很响。
我现在从最后一道题开始讲,想听的听,不想听随意。
讲台下面的同学讨论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同学秉持着有人讲总比没人讲好的心情,拿出红笔打开笔帽,开始认真听郁述老师讲课。
一时间,整个一般的教室里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安黎微微怔然,讲台上的少年声音清冷,神情淡淡,漂亮乌黑的杏眼微敛,看着卷子上的题的同时,还会跟同学们分析题目。
这一刻,站在讲台上讲题的郁述和刚来高三一班的那个郁述重合了,和他高二时看到的那个站在国旗下脱稿演讲的郁述重合了,和那个为他送了三次外卖也只把他视作陌生人的骑手郁述重合了。
但他却觉得陌生了。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他觉得这个陌生的郁述不是他的男朋友,是
这是原本的郁述该有的模样。
冷淡、平静,不卑不亢,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如果不是那副银框的、新买的眼镜,安黎会觉得他们从相识到确定关系,这一切都是他幻想的。
安黎的心脏跳空了一瞬,正准备垂目专心看题时,对方似有所感,抬眼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他看到少年弯了弯眉眼,那是一个带有安抚的、带着暖意与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