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恋人的身上起来,然后和对方并排平躺着。
有句话是对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你妈妈要结婚了,你是不是不高兴?郁述这么问。
我挺为她感到高兴的。安黎叹息着道,他眯了眯眼,用手挡住了光。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郁述低声问。
之后空气沉默了许久,直到郁述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时,对方才轻声开口:
我不喜欢我哥提起我妈,安黎被灯光照的晃眼,最终站起身去关灯,他边走边回答郁述,我妈她挺偏心的,和爸爸离婚她选择了带哥哥走,放弃了我。
郁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那盏水晶灯,直到开关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变得漆黑一片,他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
他闭了闭眼睛。
前世安黎也曾告诉他这件事,也是这般平静无波。
他的恋人总是将最糟糕的情绪留给自己,用最平常的话轻描淡写过去的痛楚。
前世,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恋人的性情,他以为轻描淡写的话语映照了恋人的内心。而事实上那些过去糟糕的记忆会成为湖底的淤泥,只会积累,永远不会消失。
要不要一起看夜景?
郁述睁开眼,他看见巨大的玻璃墙前,恋人朝他伸出了手。
恋人的背后是浩瀚的夜空和一轮皎洁的圆月,背着那仅存的微弱的光,黑漆漆的只是一个影子。
就像前世,恋人死后偷偷从那个世界跑出来,悄悄在夜里为他盖严被子。
他没有去检查过身体,因为他怕把恋人治没了,如果连影子都离开了他,他就彻底是孤儿了。
你拉我起来。郁述勾了勾唇角,他也不去够安黎的手,只是躺着抬起手等着安黎来拉他。
好吧。安黎心里有点愧疚,因为刚刚他的情绪没有调整好,让郁述扫兴了。
安黎攥住郁述的手将他拉起来,紧接着对方就与他抱了个满怀,离城的夜景与漫天的星辰皓月在他们身侧,都成了背景板。
男朋友,坐着看吧,顺便聊聊天。郁述只和安黎抱了一下,就拉着对方来到了两面玻璃墙的拐角处,那里有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
安黎也拉了凳子坐了下来。
想喝饮料吗?郁述问。
想。
等我一下。
郁述站起身,去柜子那边打开了一个柜门,这里面是个隐藏的冰箱。
他拿了两瓶冰镇橙汁。
安黎看着那个冰箱微微有些惊讶。
之后,少年来到他的对面,穿着浴袍斜着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闲适。
精致俊美的五官上,漂亮的杏眼泛着神采,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清抿勾起弧度,举手投足间的随性与潇洒,都因为那双专注的眉眼而变得深情。
安黎的眼前多了一瓶橙汁,是他的男朋友郁述为他拧开了瓶盖的。
你之前说你爸爸出过轨,我家刚好和你家相反。郁述拧开自己那瓶饮料喝了一口,我家是我妈出轨,街坊邻居都这么说。
只是街坊邻居以为,不一定是真的。
也许吧,我也不希望她真出轨了。她对我真的挺好。郁述抬眼看向对面的恋人,果然,对方被他的话所吸引,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有多好?安黎问。
小学的时候,我被班里同学欺负,我就回家告我妈。我妈从来不训我,只会跑到学校让老师叫那孩子的家长过来,然后跟那家长理论。
他记不太清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的妈妈存在于记忆的深处,太久远了。
然后呢?安黎追问。
然后对面家长强词夺理,我妈气不过,就上手扇了那个家长一巴掌,告诉她你孩子扇我孩子,那我就扇你嘴巴子。
安黎听到这里,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意,顺着郁述的话,他能想象那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方才那种低落的心情好一些了,郁述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带动他的情绪,这一个童年的小事他听得津津有味,一边羡慕郁述有个很爱他的妈妈,一边又替郁述感到高兴。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郁述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他喝了一口橙子汁。
你妈妈对你真好。他这么说。
还行吧。郁述无所谓地道,他用手指了指玻璃墙外的夜景,道:你能找到我家在哪吗?我没戴眼镜,看不清。
为什么来看电影不戴眼镜?其实在出门后安黎就发现了,他提醒郁述可郁述当时告诉他没关系不影响。
戴眼镜不好看,你帮我看看,我家是不是离城最黑暗的地方。郁述朝安黎咧开唇角,他开始瞎找话题了。
乔家堡,离城最穷的地方,没有之一,连路灯都不给修,晚上黑的一批。
安黎只需要望一圈就能知道乔家堡在哪里,因为乔家堡的附近是爸爸之前投资的商业街,是离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哪。
而乔家堡,凌乱的条楼一栋挨着一栋,破败而老旧的小区比周围任何区域都要暗淡,光线仿佛到那里便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