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吞吞下车,围巾遮住大半张脸,走进医务室,这波流感来势汹汹,即使知道学校里现在感冒发烧的人多,医务室里病人的数量还是?超乎了叶蓁的想?象。
护士给她量体温,温度直逼39度。
人还没被烧傻,真是?幸运。
医生问她烧了几天,叶蓁摇头,从墓地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地感冒着,也不清楚自己是?从哪天开始发的烧。
又问了些其他的情况,她一一答了,医生开药单,让她去那边等着吊水。
叶蓁咳嗽一声,嗓音微哑:“不能吃药吗?”
医生头也不抬,“你?想?烧成肺炎吗?”
她被噎住,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秦既南弯腰抽走药单:“谢谢医生。”
医务室里到处都是?感冒发烧来打点滴的学生,只剩一张小沙发可以坐。
叶蓁撑着脑袋等了一会儿,秦既南去把药单给护士,回来时给她带了一杯热水。
白色一次性纸杯,水是?在那边饮水机里接的。
“谢谢。”她轻轻启唇,接过那杯水,温度很烫,灼着手心。
秦既南在她身?边坐下,打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二人之间气氛有种诡异的沉寂。
他不开口跟她说话,叶蓁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她烧得头脑发懵,整个思绪都像一团浆糊。
低头喝水,唇很干燥,碰到杯口,水汽立刻润湿了唇瓣。
这样的触感,让她莫名想?到刚才在密室里,那个混乱的吻。
她主动贴上去之后,后面?的动作,都是?秦既南扣着她的后脑勺,他亲她,力道很重,甚至有痛感。
带着他的情绪。
叶蓁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叶蓁。”一道女声拉回思绪,护士拿着吊瓶来到她面?前,核对,“是?你?吗?”
“嗯。”她点点头。
护士熟练地把吊瓶挂上去:“扎哪只手?”
“左手吧……”
秦既南收了手机,目光瞥过去,少女把手伸到护士面?前,另一只手握着水杯,挡到眼前。
她头微微后仰,枕着沙靠背,眼睫闭合,苍白皮肤被烧得有些红。
喝了水,唇瓣润泽。
护士动作熟练干脆,针扎进去之后一边调整流速,一边跟秦既南说:“男朋友吧,注意点她的情况,她血管细,容易鼓针,疼的话及时喊我?。”
他们走哪儿都被误认为?男女朋友,叶蓁睫毛动了动,听到秦既南开口:“谢谢。”
冰凉药水顺着软管流入血液。
她手里的水见底,旁边人在此时起?身?,拎着车钥匙向外走。
他应该是?要走,送她过来,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秦既南。”叶蓁看?着他的背影开口,“谢谢……”
那身?影顿了顿。
秦既南回身?,视线落到她病色恹恹的脸上,停了下,没说话。
她却又再度开口,哑声慢道:“还有……对不起?。”
他扯了下唇,转身?离开医务室。
盯着秦既南离开的方向几秒,叶蓁收回视线,身?旁空荡荡的,她把纸杯放到一旁,仰头抬手,手背搭在滚烫的额头上。
胸口说不上的闷,头也疼。
她体质算不上好,从小到大每逢换季就经常生病,孟书?华不会陪她吊水,往往只会带她去医院,扎上针之后离开。
就像现在这样。
立冬那天,是?爸爸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太多的事?乱在脑海里,没想?到会在那天看?到秦既南,没想?到他会专门来给她过生日。
看?到他,她冷静不了。
她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对与错都无从分?辨,叶蓁闭着眼,浑身?温度在不断随着流入的药液蒸发,带走病毒的同时,好像也带走了她的力气。
只想?放空。
医务室内挺安静的,来打点滴的同学都很有素质,只会小声和陪自己来的人聊天。
护士窸窸窣窣来往扎针换药。
耳边好像有脚步声,叶蓁睁开眼,去而复返的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刺目白光。
他手里拿了张薄毯,弯腰盖到她身?上。
男生眉眼淡薄,不笑时五官轮廓越发明显,骨相优越,权贵之家养出的矜傲感。
柔软毛毯落到身?上,一同盖住了她露在外面?冻得冰凉的手。
“秦既南。”她盯着他的睫毛,微微动唇,“谢谢……”
“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秦既南撩眸,和她对视,“下一句是?不是?又要说,对不起??”
叶蓁眼皮轻轻颤了颤。
缄默良久,秦既南直起?身?,扫一眼空的杯子,重新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再回来,他坐回了她身?边。
叶蓁余光里看?见秦既南打开了手机。
“你?不走吗?”她问。
“你?叫个室友来,我?就走。”
“我?自己可以。”她出声很低。
秦既南没回她这句话,过会儿,他招手,叫护士来换药。
一共三瓶,刚才吊完的是?最小的一瓶。
叶蓁没注意到,她扭头看?了秦既南一眼。
她状态实在称不上好,病态苍白,脆弱得让人心软。
此言一出,空气陡然沉寂几秒。
倏然,秦既南开口:“也对,我?怎么能不离你?远一点呢。”
这句话砸到了叶蓁心坎上,她脑子嗡嗡的,伸手拽住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吗?”秦既南在她身?前转身?低眼。
她又开始心口难受,不知该说什么,她已经跟他道过歉,他摆明了不想?再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叶蓁不会哄人,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从小到大,身?边并?没有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和所有人关系都是?淡淡的。
她闭眼,重复:“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手中?攥着的布料慢慢被秦既南抽走。
他坐回来,坐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玩手机。
叶蓁也不说话,气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僵持到她的药瓶见底。
她在冷清的寂静和高烧中?昏沉阖眼,仰头靠在沙发上,一手遮眼,中?途睡过去。
睡时意识朦胧,半梦半醒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靠到了一个人的肩上。
他穿着毛衣,毛衣柔软,骨骼却有些硬,满身?冷淡松香,她的呼吸却是?烫的,拂在他的肩头。
“秦既南……”少女眉头微皱,好像是?下意识,呢喃他的名字。
她在梦中?看?见他,都是?不开心的,皱着眉的。
秦既南垂眸,人半落到他怀里,她发着烧,身?子很烫也很软。
他抬指,指背碰叶蓁额头,碰上的那一刻,少女眉头忽而轻轻舒展。
他动作微滞,她脸颊贴着他的肩头。
水流一滴一滴,缓慢而漫长,灼心的温度渐渐降下去,浑身?痛感也好了许多,叶蓁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真的靠在秦既南身?上。
她还以为?那是?梦。
浑身?一凉,叶蓁抬头看?了一眼,男生头也后仰,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立刻清醒,坐回去,恰好此时护士路过:“你?的水没了,我?来给你?拔针。”
“好。”叶蓁点点头,掀开身?上毛毯,把手递过去。
她听到身?旁有些微窸窸窣窣的动静,猜测是?秦既南也醒了。
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在这片刻失神里,护士干脆利落地拔了针,手上束缚消失,叶蓁按着针头,曲指活动微僵的左手。
“走吧。”秦既南起?身?,顺手拎走了她身?上的薄毯。
叶蓁顿了顿,先去护士那里询问:“您好,我?在哪里付钱。”
“付钱?”护士诧异,“钱都是?扎针之前付的。医生开药单,你?拿药单来找我?,那时候就付过药费了。”
“是?这样,好,谢谢您。”
护士对她印象深刻,多嘴说了一句:“你?男朋友付的,他对你?真耐心。刚才你?睡着的时候他也没玩手机也没干别的,一直注意着你?药水的情况。”
叶蓁微怔:“一直?”
“是?啊。”护士低头晃药瓶,“两个多小时呢,你?看?外边儿陪着来的不少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