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尴尬过后,肖母亲自带着三人去往客院,客院里只有一间正房,分东西两卧,为了不引起肖家人的怀疑,徐福来非要自己住东卧,让他们“小夫妻”去住西卧。
齐蕴窃喜,却不知自己在窃喜什么。
周染宁将细软拿进西卧,瞥了一眼狭窄的拔步床,觉得不妥,她可以不在意名声,但齐蕴是太子,日后传出去有失储君威严。
可没等她说出心中所想,齐蕴已经走到屏风后面烧水去了。
周染宁扶额,想起上次“缠绵”的场景,有些不敢直视那张狭窄的床。
齐蕴探出脑袋,“你先沐浴吧。”
周染宁:“殿下先。”
齐蕴走过来,把她往屏风后面推,“我去帮徐老擦身子,你乖乖自己洗,别让我操心。”
周染宁被他无邪的话惊到,她不自己洗,难道还要他帮忙?无奈道:“我总要拿套换洗的衣裳。”
齐蕴顺手打开包裹,从里面拽出一套杏色长裙,塞进她怀里,“你快点。”
周染宁拿着长裙走到屏风后,等齐蕴离开,才慢吞吞脱下衣衫。
氤氲水汽中,女子闭目靠在浴桶上,放空思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齐蕴从东卧回来,没见到周染宁,心想女子沐浴可真慢,他等啊等,就是等不到人出来,于是隔着屏风小声问:“你洗好了吗?”
里面无人应答。
齐蕴摸摸鼻子,探头往里看,从他的角度,刚好看见周染宁耷拉着头,睡得正香,浴汤没过她肩头,再差一点她就要呛水了。
齐蕴走过去,“醒醒。”
周染宁没有反应。
齐蕴伸手,掐了下她的鼻子,“快醒醒,该吃晚膳了。”
周染宁猛然惊醒,当见到浴桶边的齐蕴时,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桶里。
齐蕴哪知女儿家的羞涩,伸手戳戳她的耳朵,“你是乌龟吗?”
“殿下!”周染宁忍住火气,“男女授受不亲。”
齐蕴被她慑到,委屈巴巴往外走,边走边解释:“要开饭了,肖家人等着咱们呢。”
周染宁站起来,披上寝衣跨出浴桶,刚要迈步,才发觉没有拿肚兜进来,“殿下。”
齐蕴老实巴交坐在绣墩上等她,“嗯?”
“麻烦你出去一下,我要拿件衣裳。”
“我帮你拿。”
“不用。”
齐蕴觉得她跟自己见外了,心里不舒服,但还是依着她,独自走了出去。
屋外月光皎洁,齐蕴背手在院子里踱步,明明心无旁骛,可眼前总是浮现周染宁羞恼的模样。
周染宁捯饬完自己,推开窗棂,“殿下进来吧。”
齐蕴扭头看去,见她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蹙了蹙眉,走进屋,拿过布巾裹在她头上,极具耐心地为她绞发。
周染宁往后退了两步,齐蕴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继续为她绞发,清淡的香气袭入鼻端,他忍不住嗅了嗅,清亮的眸子溢出点点蜜意,不知为何,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很喜欢跟她呆在一起。
周染宁扯他缠在腰上的手臂,“殿下,太近了。”
齐蕴没听清,高大的身子笼罩住她,“嗯?”
周染宁略一抬头,鼻尖蹭到他的下巴,“太近了。”
齐蕴感觉下巴痒痒的,朝她凑近几分,竟用下巴在她鼻尖上蹭动几下……止痒。
周染宁被他的动作惊到,推了推他,语气含着几分绵软,“殿下……”
齐蕴黑瞳映出她的模样,心里欢喜,很想碰碰她的脸蛋,又怕她生气,于是寻个借口:“你脸上有东西?”
“……”
“有月光。”齐蕴颤着手指碰了碰她的脸,旋即收回手,像说了慌等着被惩罚的孩子。
周染宁感觉脸颊一凉,反应过来当即冷了脸,“殿下越矩了。”
齐蕴掩不住失落,垂下手,“我就是想碰碰你。”
“为何?”
“不为何。”
“不为何就不许碰。”周染宁拿过桌子上的发簪,三两下绾起长发,岔开话题,“咱们行走在外,不易与外人过多接触,还是单独用膳吧。”
齐蕴心情一落千丈,哪还有心思吃饭,闷声点头,“我去跟他们说。”
半饷,他端着饭菜走进来,先去了徐福来的卧房。
徐福来看他心情不好,问道:“这是怎么了?”
齐蕴端起粥喂他,没精打采道:“小宁儿不准我碰她。”
徐福来差点被呛到,“她是女子,怎可轻易让殿下碰?”
“她是我的伴儿。”
徐福来哭笑不得,“可她不是殿下的。”
齐蕴:“她是我的……”
徐福来只当他小孩子心性,没当回事。
等徐福来睡下,齐蕴慢腾腾回了西卧。
周染宁已铺好被褥,见他进来,轻声道:“殿下去沐浴吧。”
齐蕴把饭菜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你先吃,不用等我。”
说完,拿起换洗的衣裳去了屏风后面。
周染宁坐在桌边等他,心里想着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
稍许,齐蕴穿着宽袍走出来,淡声道:“明日是除夕。”
周染宁见他衣衫被墨发染湿,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臂坐在铜镜前,拿起布巾为他擦拭,“殿下不提醒,我就忘了。”
去年除夕,她被囚禁在冰冷的偏房里,听着外面的欢腾嬉闹,表情麻木。午夜时分,陆绪醉醺醺走进来,意欲占有她。
她拼命地挣扎,被他掐住脖子。
男人睥睨道:“你若肯老实呆在本王身边,本王兴许能帮你恢复容貌,如何?”
她磨牙道:“陆绪,脸呢?”
陆绪冷笑着拍拍她的脸,“你的脸呢?”
周染宁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她毁掉的容颜,同样冷笑道:“我宁愿这副鬼样子,也不愿跟你再纠缠。”
陆绪脸色瞬变,甩开她,拂袖道:“冥顽不灵!”
周染宁看着一开一翕的门,心里毫无波澜,那晚,是她度过的最阴暗无光的除夕夜。
忆至此,周染宁叹口气,拿起木梳为齐蕴梳理头发。
齐蕴察觉出她的异样,站起身面对她,收起刻意维持的高冷,柔声问:“怎么了?”
周染宁鼻头发酸,“没事。”
齐蕴扣住她双肩,低头凝睇她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事。”
“说好不会骗我。”齐蕴把她拉到铜镜前,两人面对铜镜,一前一后站立,“你眼眶都红了,还说没事。”
周染宁抹了下眼角,“我只是觉得庆幸,庆幸在落难时,能遇见殿下和徐老。”
齐蕴知道她藏了心事,但也没有追问,绕到她面前,抬手为她揩掉眼角的湿润,“好了,我不逼你,等你想说,再告诉我。”
“嗯。”
“我们先用膳?”
“嗯。”
两人用膳后,一起在院中散步,月光温柔地包裹着他们,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月夜静谧,偶有簌簌声传入耳畔,齐蕴问道:“冷吗?”
周染宁拢拢羊绒斗篷,“不冷,殿下冷吗?”
“嗯,我冷。”
周染宁停下脚步,“那我们回屋吧。”
“我还不想回屋。”齐蕴眸中溢出一丝狡黠,缓缓抬手握住她冰冷的右手,“这样就暖和了。”
周染宁往回收手,齐蕴紧紧攥住,“就握一会儿。”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是夫妻。”
周染宁无语,“我们不是。”
齐蕴不理,紧紧攥着她的手,无赖道:“我们去槐树下坐坐。”
周染宁抿唇。
齐蕴眼一瞟,拉她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深冬腊月吹着冷风,齐蕴却异常兴奋。
刚被徐福来救回来时,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唯一的依靠就是徐福来,每日盼着见到徐福来,可徐福来事忙,不能时常来看他,他只能孤零零呆在郊外农舍,与月光为伴,那段时日里,他学会了独处,品尝了寂寞,直到徐福来将周染宁带来,他才知道什么叫相伴。
齐蕴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她,她鼻尖挺翘,睫毛纤长,怎么看怎么喜欢,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想碰碰她……
“唔,你脸上有月光。”
周染宁无奈地扭头看他,刚要开口,唇角倏然一凉。
齐蕴亲在了她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