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反攻开始了!◎
偏僻的小巷,经过激烈而持久的战斗,早已变成一片废墟。老旧的围墙静静地趴在地上,身上搭着一瓣瓣残砖碎瓦。
围墙动了动,仿佛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发出了它最后的声音。
被埋在废墟下的修士,艰难地拨了拨脸上的瓦砾石子,一片片鲜血堆在眼前,视野除了红色别无其他。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抹掉了。
她环视四周,看到了好多同伴,她们一起赏过月,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叶子牌,一起争辩过谢危和三光谁更帅......最终,她们一起上了战场。
她印象里的最后一幕,便是她们操着一口粗话,毅然赴死的背影。
她伸出手,想帮她们擦掉那抹红色,却怎么也起不来,怎么也够不着。她微微抬头,看见身下悬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地面流满了鲜血。
她已经起不来了。
这时,很远的地方传来奇妙的乐曲声,激昂而澎湃。
她仰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残垣断壁,东边的天空涌现一片蔚蓝色,渐渐压倒了黑色。
“杀啊!”“冲啊!”“干死他/娘的!”......
熟悉的厮杀声再一次传来,她倏地笑了。
她们等到了,万佛宗等到了援军。
可惜,她等不到了......
她眼里的光泽消散了,那抹蔚蓝色却一直留在眼底。
这样的笑声从菩提城的四面八方,从万佛宗的各个角落响起,微不可闻,与她们上战场前的慷慨激昂决然不同,语气却还是那般肆意而张扬。
轰隆。
围墙彻底塌陷了。
万佛宗西面。
和光痴痴地望着天空,这盛大而宏伟的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脑海中所有繁杂纷乱的线索汇集在一起,那些她看不明白的信息,那些她无意忽视的线索,一条条、一根根交织在一起,最终凝结成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海族。
渐渐咸涩的河水、不似冬日的水温、各种关于海族的流言......
江在鹅随口猜测的“海水倒灌”,竟然是真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会、也不敢相信。
在真实的坤舆界历史中,天魔大战打了整整一万年。这一万年间,海族闭居沧溟海,只露出一次脸。那便是龙族同天魔达成交易,以鲸族的命为代价,得以举族迁往天极界。
而现在,海族居然参战了,哪怕海族的军队里没有任何龙族的身影,也足够令人吃惊。
和光还在分析海族发生的事件,脑海里突然传来江在鹅的疾呼,“快闪!”
身体的速度快过脑子的速度,她没来得及细想,下意识就地一滚。啪——黑鞭抽过,泥土横飞,三尺长的沟壑瞬间出现在她闪过的地方。
猛烈的风声响起,一道道黑影五花缭乱,迎头挥下。
和光心头一慌,刚要躲过,哗啦哗啦,身后涌来大量河水,顿时浇灭了所有的黑鞭。魔气一碰到水,登时溃散,软趴趴地掉下来,伏在地上苟延残喘。
魔相眉头一压,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这股子海腥味,莫不是......
他伸出手,作势收回地上的魔气。
没想到那和尚察觉到他的动作,抢先一步,扔出一缕佛力,地上的魔气被缠住,瞬间被净化,消散干净。
他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心底一阵暗恼,“我早该处理掉你,狡猾的秃驴。”然而比起这半死不活的和尚,更重要的是水底下那玩意儿。
他扭头望向水面,厉声道,“出来吧,你以为你还能躲多久?”
水面没动静,甚至连一声咕噜都没有。
他盯住水面许久,倏地轻笑一声,他留在这儿,和虫子置气做甚。
他本就不必留在这儿。
遵照魔主的命令,四魔相都上了战场,两个守在前线对付三光秃驴,他和另外一个脾气暴的负责端掉撤离的部队。
他率先溜进万佛宗,本以为能第一个追上撤离部队,结果被堵在了西面城门。暴脾气都突破正门,追上撤离的部队了,他还被几个虫子一般的家伙拖住脚步。
战争打了大半,眼见着他们就要踏平万佛宗,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海族竟然参战了。
那些孬种居然肯冒头,别说他,恐怕就连魔主都没想到这一步。
不提这些海族的实力强不强,单是它们的那一手海水,就克制住了天魔。
看天上这架势,海族军队是冲着菩提城城门去的,那儿是两军交锋的前线。一旦那儿出了情况,势必扭转全局,天魔的士气暂且不论,人族的士气怕是会大大提高。
而人族,又是最看重士气的生物。他们的士气,会无形之中影响他们的实力,他们同伴的实力。
魔相心里琢磨着,暴脾气还在对付撤离的部队,闲暇的就他,他得抓紧赶回前线。
他收起了黑鞭,“你不出来,好,我走。”
水面没动静,和尚却猛地瞪大眼,她一步步挪到他前面,想要挡住他的去路。
魔相啧了一声,“你累不累啊,算了,今日算我好心,给你个痛快吧。”说完,他猛地抽鞭挥去,这一鞭远超之前,她根本躲闪不掉。
不料鞭子打到一半,又被河里喷出的水流截住了。
水面咕噜咕噜冒出气泡,一个鲛人越水而出,施施然走了过来。
“鲛人?”魔相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这家伙一眼,语气不禁带上了轻视“不过是鲛人,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众所周知,海族最强的是龙族,其次它的忠实走狗蛟族,接着是嗜杀的几大大型鱼类。鲛人这种货色,撑死了算中等水平,更别说鲛人族数量稀少,翻不起什么水花。
鲛人径直走到他眼前,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手臂长的骨刺,对准了他。那家伙张开嘴,吐出一串听不拎清的话。
“咕噜哗啦#@%#%%##%......”
魔相皱了皱眉,“说人话。”
鲛人顿了顿,用十分不标准的人语说道:“你个天魔,扯什么人话,脑子被鱼啃了?”
这话说得放肆,魔相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意,他一鞭子挥向鲛人,又释放出无数魔气,加快鞭子的速度,把鲛人压着打,不给鲛人丝毫反击的机会。
他嗤笑一声,一边游刃有余地鞭笞鲛人,一边冷嘲热讽,“说你弱,你还真弱,就这么点实力,早点滚回沧溟海躲着吧。”
鲛人发出古怪的声音,朝着身后的河流一挥手,一大波水流涌到身前,就要朝他喷来。他立马后退几步,退出了河水的喷射范围。
“不过是偶然被你得手罢了,你以为这种小技巧,还能用几次?”
“除了玩水,你就没别的手段了,怪不得你们鲛人要被龙族压在脚下。”
......
鲛人勃然大怒,双手的法诀越来越快,汇聚的水流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魔相斜眼看着,完全不以为意,这点子速度,在他看来不值一提。鲛人费了这么大劲儿,这么多河水喷过来,却一滴也没能溅到他身上。
魔相抬起另一只手,五根手指的指尖都伸出枝条,他轻轻吹了口气,“一个半死不活的和尚,一个野蛮愚昧的傻鱼,就凭你们也想拦我,痴人说梦。”
说完,五根枝条直直冲着一人一鱼奔去。
和尚站起身,似乎是打算侧身躲过。
他心下微哂,轻轻动了动手指,那五根枝条一瞬之间生出数不清的分支,结成密密麻麻的树网,朝他们盖去。
铺天盖地,逃无可逃!
这时,河里再次涌出数股水柱,朝着树网喷去。
他冷笑一声,“做梦!”树网在空中一转,躲过了水柱,继续向那两个家伙发起冲锋。
砰——
他扭头望去,河流的水流一停,开始旋转起来,数不清的水流从中喷出,直直地喷向树网。
魔相哼笑一声,只动了动手指,便挪开树网,躲过了这一波袭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水柱越来越多,越来越急,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他皱紧了眉头,手指渐渐僵硬,竟然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哗啦。
树网被一根水柱抓住,紧接着其他水柱蜂拥而上,就像咬住了猎物的鲨鱼一般,生生把树网把魔气撕得粉碎。秃驴又甩出一道佛力,彻底消灭了他的魔气。
魔相只觉额头青筋直突突,心中怒火中烧。
一个鲛人就够了,没想到水底下还藏着。
魔气不擅水,他无法感应到水底的动静。
他死死盯住水面,怒喝一声,“出来!”
弱小的虫子就喜欢抱团取暖,他今日非得一把火烧了他们不可。
哗啦哗啦。
河流传来巨大的动静,噗通,一个鲛人走上岸来。魔相冷笑一声,挥出一束魔气,正准备一举解决这家伙,早点完事。
噗通,又冒出了一个。
他皱了皱眉头,该死的麻烦,不会又像是西面城楼的秃驴和尚一样吧,又想紧紧拖住他?
噗通,三个了。
他不由得怀疑,莫非海族军队分了一队来这儿。
噗通,四个、一队队、一群群,全都爬了上来。这些家伙死死地盯着他,手中握紧武器,站到了最先的鲛人身后。
鲛人们上岸后,隔着他,一排排向四周扩散,直到层层包围了他,挤满了整个巷子。
魔相吐出一口浊气,已经快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了。好家伙,真派了一支队伍来对付他。
河流里,噗通声还在继续。
无数的鲛人从河里探出头来,虎视眈眈地盯住了他,整片河流的区域都挤满了。
魔相环视四周,脸色沉了下去,身上的魔气暴躁起来。他知道,他又要被拖在这破地方了。而这条河上游,恐怕也有数不清的海族游了上去,对付另一个魔相。
领头的鲛人挑衅地笑笑,摊开手,吐出不太标准的人语。
“一个拦不住你,一群呢?”
万佛宗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