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师的她怎会看不懂,已经陷入阵法的她们,完全无法从里面逃脱。
和光回想之前走过的路径,猛然醒悟过来,她们早已落入油彩面具的圈套。
为了节约灵气和体力而用最好的方式躲避沙锥,殊不知油彩面具正是用这样的选择题把她们引入陷阱。
她们顺着对方给予的选择,一步步把自己送到这儿!
从最初的流沙,就开始编织陷阱,那时就已经算到这一步?
若是如此,那家伙的计谋真让人心惊。
如此数量的黑袍子,短时间内精准部署调动的能力也非比寻常。
天极界着实派来个不得了的领队,不止修为实力,连筹谋能力也非同小可。
更可怕的是此时此刻,她们还没能套出对方的全部实力。
和光望向阵外,完全无法从油彩遮蔽的面具窥探出对方的情绪。
这家伙,到底是谁?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诡异的面具微微往上抬了些。从眼部黑窟窿一闪而过的清光,依然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不知油彩面具以何种方式下了命令,四周的黑袍子同时加大魔气输入。
暗淡的浅光顺着魔气阵纹流动,一齐汇聚到中央,阵眼放射出吞噬万物的黑光,如黑洞般攫取四面的光芒。
吸力从阵法边缘扩散,靠近阵法的碎石晃动了下,紧接着哗然被吸入阵法。
随着黑光放射,罩在光下的石头被掠进阵眼,湮灭成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散落在外缘的尸体也吸了过去,如被万钧车马碾过一般,骨架迸裂,血肉纷飞,接着如被彻底从世上抹掉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战斗的弟子全都感受到这股吸力,全身上下的每一根寒毛、皮肤之下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朝那边聚拢。
逾疆界弟子、坤舆界弟子无不暂时停下搏斗,跳出大段距离,以免被吸了过去。
连阵法之外的人们都感受到难以控制的吸力,何况靠近阵眼的和光两人。
竭尽全力,才能钉在原地,不被吸入黑洞。
分不出丝毫力气摆脱阵法。
相熟的坤舆界弟子分神察看,担忧大师姐的境况。
碍于逾疆界弟子的阻挠,以及自己并不精通阵法,帮不上忙。
殷羡把两人的窘况收入眼底,笑着落井下石。
“疏狂界的副手阵亡,看来坤舆界的副手也撑不住了。”
西瓜没有在意寻衅,脑海急急传音联系。
【光,师叔来......】
【我有把握。】
和光感受到越来越猛烈的吸力,被收入阵眼不过呼吸之间的事儿。
环视一圈黑袍子,握紧念珠链。
引爆丹田和一百零八枚影骨舍利的话,至少弄死三十人......
不,好好规划自爆的灵气流向,能带走一半!
够了,能给坤舆界省大半兵力。
她在袖中暗暗聚集灵气,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地轴偏东的地方亮起一线金光,自上而下照耀大地,沉下深之又深的山谷,穿过浓之又浓的深雾。
金线徐徐叠加累高,现出太阳的轮廓。
阳光照亮众人的视野,隐在阴影的谷地终于得以完全呈现。
在暖色的阳光下,悬在阵纹黑线的露珠反射晶莹的镜面,映出一张张或激切或担忧的面庞。
边缘一隅,某颗水珠倒映出血色的头颅和安心的面容。
一只手抚上眉心,合上若鹿的眼皮。
头颅放入储藏袋,收在胸前。
水珠表面只剩宁非天的脸庞,缓缓起身,转脚走向阵法。
从边缘的阵纹开始,颗颗水珠紧密连接悬挂,一直延伸到阵眼。
角落的露珠映出宁非天冷漠的脸庞,从最外围向内,颗颗水珠依次倒映,身体越来越倾斜,脚步由走至奔。
众人没有察觉一点灵气波动,到露珠镜面发现身影的时候,宁非天已经侵至天极界营中。
殷羡脸色微变,忙道:“拦下他!”
干掉坤舆界副手的机会就在这儿,绝不能打断!
附近的逾疆界弟子立时赶了过去,挡在宁非天前方。
宁非天没有绕路,也没有停下,连眉峰都没有丝毫变化。
逾疆界弟子但见宁非天以一种骤不及防的速度逼到他们身前,接着瞳孔深处倒映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抵上自己的额头。
宁非天手腕稍稍一压,指头轻轻一按。
逾疆界弟子只觉颅骨响起天崩地裂的尖声,脖颈从喉结处往后折去。
在宁非天手下,一颗颗脑袋如同刀背拍扁的豆腐,哗啦,爆裂,碾碎,飞溅。
尾端的逾疆界弟子亲眼目睹同伴的惨状,来不及惊讶和恐慌,成了多米诺骨牌最后倒下的一枚。
倏忽之间,宁非天抵达油彩面具身前,抬掌便是一道爆破阵。
油彩面具没有退,直直面对他。
阵纹还未触到油彩面具,魔气已经侵入阵法,反噬到宁非天身上。
在宁非天完全制止油彩面具前,恐怕他自己会被魔气勾得走火入魔。
【师兄不可!】
阿猛匆忙传音给宁非天,强硬破阵只会两败俱伤。不如内外联合,智取黑袍子。
宁非天没有转身看她,眼神没有波动,好似被怒气冲昏头脑,莽撞地自寻死路。
油彩面具本以为能够就此拿下疏狂界领队,没想到宁非天临时转换阵法方向,连阵纹流向也在须臾之间变化成另一道阵法。
没有一点预兆,油彩面具来不及制止。
宁非天的阵法顺着油彩面具的魔气,注入黑纹大阵,同阵眼的和光汇合,聚集影骨舍利的佛力,顺着大阵本身的纹路,流向各个节点的黑袍子。
太阳高挂天空中央,照得所有黑袍子无所遁形。
施法的黑袍子此刻反而被阵法束缚,无从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佛力攻来。
一面是阵眼的吸力,一面是影骨舍利的佛力。
同归于尽的结局,坤舆界的副手和一名疏狂界弟子,换大半天极界弟子。
油彩面具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划算的买卖,紧急时刻撤掉阵法。
黑袍子立即远离,避开佛力。
两人退到宁非天身边。
和光道了声谢,为宁非天净化魔气。
殷羡阴阳怪气地啧了一声,眼神不善睨视宁非天。
“疏狂界终于舍得走下神坛,要插手界域事端?”
宁非天回望殷羡,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缓声道,“界域纷争的事儿,出去再说。在曜台,只论天曜大战。今日之事,逾疆界背叛在先。”
殷羡道:“宁代表想如何?”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逾疆界怎么做,疏狂界便怎么做。”
明明是复仇的宣告,宁非天的语气却不含一丝起伏,好似简单地叙述事实。
逾疆界勾连天极界,疏狂界便联合坤舆界,按照敌人的方式对待他们。
先让逾疆界和天极界弟子尽数阵亡,再在疏狂界和坤舆界里面决定赢家。
西瓜笑笑,“坤舆界没有异议。”
疏狂界弟子明白领队的打算,无不高声附和。
被挑起的战意和被背叛的怒气撞在一起,士气更胜从前。
他们死死瞪住天极界弟子,恨不得立刻剁碎。
局势再一次变化。
殷羡扫过全场,暗中的小指头狠狠折了折骨节,脸上却没显露半点。
“宁道友是身为一界领队为公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出于私心?”
殷羡拂过刀刃,嘲讽地笑了笑。
“最亲的师弟惨死眼前,再公正无私的大将都不会无动于衷,何况宁道友。”
一时之间,所有疏狂界弟子的视线聚焦在宁非天身上。
终点一致,但目的不一样还是会影响兵士的决心。作为大将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并令兵士信服。
他们拼死去杀敌人,到底是为了界域,还是为了替大将报仇。
正如殷羡预料的那般,宁非天仿佛咬住挑衅钩子的鱼,顺着满是陷阱的话头说了下去。
“殷代表似乎高看了在下,也低看了若鹿的重要性。何止无动于衷,老子恨不得剐了你的皮!”
宁非天直勾勾盯住殷羡,殷羡笑出声来。
然而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殷羡笑不出来了。
“于公,曜台事曜台了,灭了你们这些家伙,就算了了逾疆界背叛的罪责。”
“于私,这才刚刚开始。出了曜台,在下会卸除代表之职,叛离疏狂界。从此之后,一言一行无关界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