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抱着膝盖,轻轻晃了晃。
“奶奶过了好半天才朝我摇摇头,说爷爷搬走啦,以后都不会来了。”
“我听了特别不高兴,生气’那爷爷怎么也不来跟我们告别呢。’奶奶看着我笑,说对,就是,所以我们以后也不来爬山了。”
“从那以后,晚上的保留项目,就从爬山,换成了追电视剧。”
柏林知道塞西尔听不太懂,跟塞西尔简单解释了一下电视剧是什么:“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有记录影像和声音的工具吗?电视剧就是人们扮演不同的角色,演绎一个或曾经存在、或从来也不存在纯粹杜撰的故事,再用那种工具记录下来,给更多的人看。”
塞西尔听懂了。
确认塞西尔能理解,柏林继续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奶奶喜欢看古装剧,那时候电视上各个台都放一部特别火的电视剧,叫《康熙王朝》——”柏林皱着鼻子在想怎么跟塞西尔解释这部剧,发现很麻烦之后,就摇摇头理直气壮地略过了,“总之就是一部很多年前的剧。”
塞西尔听到“王朝”这个词,多少能有点猜测,也不介意柏林不详细说,因为他知道那不是重点。
“每天晚上准时八点半播出,在那之前,奶奶会让我提前冲澡,这样看完不耽误睡觉。”
“早吃饭,洗完澡后就能踏踏实实安心擦着头发看。电风扇呜呜地吹,奶奶不爱开空调,还嫌热的话就手里拿着个蒲扇扇风。”
柏林给塞西尔演示了一下蒲扇是什么:“奶奶扇的时候总是很有劲,会带起很大的风,比电风扇还凉快,我在旁边蹭蹭风可舒服啦。”
“可惜,每次奶奶看到重要情节入迷的时候,就会逐渐忘记手上的动作,而且这种时候是听不进我说的半个字的,热得我满头大汗。”
柏林似乎心有余悸,抹了抹头上晒太阳热出来的汗——他这才意识到,韩宇哲留下的法术按理说应该是冷热调节恒温的,他在梦里会觉得热,到底是在梦里法术会失效,还是塞西尔又趁自己不注意把印记消掉啦?
他转过头瞅着塞西尔,十足认真地道:“你没有再次把我身上的恶魔印记消掉吧?”燕闪听
塞西尔一顿,微微摇头:“还没来得及。”
柏林听完这个回答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所以你是还想抹掉,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对吧?”
塞西尔丝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对。”
柏林:“…………”
好吧,是他教塞西尔要有话直说的,这并没有错。
但是柏林还是努力强调了一遍:“这个印记是我的朋友留下的,他没有恶意,不要再随便抹掉了。”
塞西尔看了他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道:“但是神殿的人说不准哪天会来,万一撞到你在这里,恶魔的印记会让他们对你抱有更多的恶意。”
柏林不太在乎地耸耸肩:“他们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反正他们也碰不到我,对吧?”
塞西尔一怔,露出今天的第一个浅笑:“嗯,你说得对。”
柏林抱着膝盖,仰起脸感受着阳光。
“那部电视剧的片尾曲气势恢宏,很是洗脑。奶奶不跳过,每次都听完,我听了至少几十遍,想忘记都忘不了。”
“片尾曲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会在拆分成一集的剧集最后播放。歌曲的名字是《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前奏的旋律,每一句都能跟着唱。”
柏林的语速慢了下来,他嘴角挂着笑容:“音乐就是这样很神奇的存在。当你重新听到很多年前听到的歌曲时,就能瞬间被带回那个时刻。”
“就好像现在,我脑海里回响着这首歌,从老旧的方块电视机里传出来,音量被奶奶放到最大,我甚至好像能听到夏天窗外哗啦哗啦叫的知了,还有夜里带着热意的穿堂风。”
柏林甚至还记得,那时候他看到皇帝发脾气,转过头偷偷观察一脸专注沉浸其中的奶奶,房间里没有开灯,屏幕的光映在奶奶的眼底,不同色彩的光在奶奶的脸上闪烁,嘴角紧张压下去的弧线还历历在目。
塞西尔只听过神殿里偶尔会响起的圣歌,他听到这个歌名,代入进神殿压抑肃穆的曲调,总觉得柏林脑海中响起的歌,一定不是这样的。
因为他看得到柏林现在的神情。
柏林回神朝塞西尔傻笑,阳光下色泽清透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漫天的星星:“对了,还没告诉你吧,我的职业就是唱歌跳舞,梦想是在十万人的场馆开演唱会——”
现在已经实现了一半,离梦想不断靠近了。
诺亚方舟。
柏林说到这个词汇时,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光,连带着塞西尔都好像被他感染到了,开始想象某种他从未预设过的景象。
梦想就是终其一生,也要实现的事。每个人都要在世界终结之前,踏上属于自己的诺亚方舟。
柏林说,“这本来不是我的梦想。”?
他晃着双腿,撑着胳膊望向穹顶:“但人的有趣与未知之处就在于,人是会变的。”
“人生是曲折的,永远不会是一条永恒不变的直线。”柏林的手在半空中划过,“有巅峰,有低谷,有峰回路转,有柳暗花明。”
“我们永远都猜不到脚下的路会通往哪个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