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大多数时候,是个温柔的人,唯独涉及到他的功课。
他有时会想起,比如他小学里的班级小测验没考好,拼音写错了,算术题做错了,每每那时,一贯温柔慈爱的母亲便会向他的父亲大发雷霆。
“秦耀堂,你儿子考试又错了一道算数题!拼音也少写了个字母!”
父亲一开始还会帮着他辩解一两句:
“我儿子上学期期末考试全班第五,你还想咋样?”
“第五名还有理了?你当年高中大学里可都是年级第一!”
“是,我是学霸,要不让你们家老爷子也不能挑中我当女婿啊。”
的确,秦星羽的父亲是个学霸,虽然出身贫寒,但秦星羽的爷爷奶奶和六个姑姑,倾尽全力一直供他父亲读到研究生,遇见了秦星羽的母亲,当了富人家的女婿。
然而秦星羽记得,每每他父亲这位学霸,说起年少时的那段光辉历史,非但没有一点自豪与荣耀感,反而透着一种当时令他不解的愤恨与无奈,不止一次地跟妻子念叨:
“每次人家问你看上我哪一点了,你都跟人来个:学习好。”
“是啊,所以我儿子小羽也必须学习好!”
提到学习,秦星羽的母亲总是一改平日里的温柔恬静,分分钟切换成女强人。
好在秦星羽尽管不是学霸,但成绩也一直徘徊在班级上游。
直到如今,十年过去了,每当记起母亲,他总是要非常刻意地努力,才能够想起母亲严厉另一面的娴静与温柔。
默默地从j.y集团写字楼里出来,秦星羽没有惊动任何人,继续神隐。
这几天在家里实在呆的难受了,他回了趟前公司。虽然他现在的经纪约被俞笙签出来了,不过跟前公司的关系,还算维持着一个前合作方的体面,偶尔他也会回去一趟,取些个人物品,跟从前对他不错的几位老板打个招呼。
如今的语言障碍,使得他无法说话,也不能唱歌,但还可以偶尔练练舞。尽管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剧烈运动,但他的性子又实在不是个能宅得住的。
俞笙的公司他这几天不想去,于是便回了前公司的舞蹈教室。
周五的傍晚,前公司里人不多,大部分是已经出去跑业务的经纪和商务,开放式的办公间里只有少数员工。他谁也没打扰,戴了严严实实的帽子口罩,悄悄地溜进走廊尽头的舞蹈教室。
尽管离开了大半年,前公司还挺给面子的保留着他的录音棚和舞蹈教室,里面的个人物品也保持原样没动。
他驾轻就熟地调试好音箱,出门时服用了比平日更多剂量的精神类药物,因而他此刻状态不错,忍着阴雨天绵延了快一个星期的腰痛,独自练了好一阵街舞。
休息的时候,他坐在一整面墙镜子底下的地板上,透过镜面的反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虚掩着的玻璃门外,斜对面的房间,是周亦承的录音棚。
周亦承很久没来录音棚了,近两年除了录制专辑等必要的工作外,周亦承很少来这里。毕竟如今的周亦承,商务代言和影视资源拿到手软,已经很少唱歌了,比起其他通告来,做音乐的确不赚钱。
秦星羽缓缓起身,向那间录音棚走去,那里关着灯,门半敞着,依稀可见墙壁上还悬挂着的组合五个人的合影海报。
一切都是印象里最熟悉的样子,盯着海报上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人,他微微出神。
服用了过量药物的缘故,他今天思绪有点慢,而且出奇的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想不起,当初他们五个人同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与那张组合五人合影并排挂在墙上的,是一张应援手幅,手幅上的两种色调分别是他和周亦承的应援色,上面那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承羽,是他和周亦承的名字。
手幅的logo,是一个大规模的官方应援站。手幅的旁边,还贴着粉丝们留言的便签纸,上面一一写着:
“致我们的双主唱。”
“十年了,他的眼里都是他。”
……
秦星羽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的确,十年了,周亦承的眼里都是他,但都是怎么干掉他。
他和周亦承是强竞争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他也不知道在粉丝们的眼中,怎么就能看出cp感来。
忽然间他心底好像有一道缝合的裂口,在不知不觉中撕扯开了,那些或错乱或空白的思绪,逐渐如隐没的真相一般,一点点地浮出水面。
……
傍晚时分,俞笙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翻阅邮件,忽然间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王秘书的信息,内容简简单单只有一行字:
“小秦总去前公司了,听说这几天周亦承也有事要去。”
俞笙的目光只顿了两秒钟,随即一言不发地拽起西装外套就大步出门,走廊里一众工作人员匆匆跟上,没人知道是怎么个情况,至于半个小时后,与市场部的会议怎么安排,也没人敢问。
俞笙开车回到原公司,步履如风地上楼,同样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来到周亦承录音棚的时候,秦星羽正倚着角落的墙壁站着发呆。
似乎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以至于俞笙进来都没有丝毫察觉。
小俞总刚才从集团大楼出来时,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在踏进录音棚的一刹那,目光一下子变得温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