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走廊里透过的微弱光线,他看见一道深红的液体顺着周亦承的侧脸流淌而下,又看了看地上,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大约是刚才把对方给揍了。
黑暗中,俞笙用风衣外套裹住了他单薄的身子,不过,他推开了。
意识到自己许是精神开始错乱,他现在有点怕。
包厢门口,围聚了越来越多的粉丝和路人,他铆足了最后一份力气,转身出门,大步就往出口走。
混乱惊呼的人群,无数怼脸拍的镜头,以及自始至终没开灯的昏暗包厢,再加上他那略长盖过大半手指的衣袖,没有人察觉他的手腕此刻正一滴一滴地流着血。
俞笙扭过头,暗夜之下两道冷到骨子里的目光,冷冷地向周亦承盯了过去,紧接着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他其实有更多的话想说,但也知道眼下更重要的是出去追秦星羽,于是只是狠厉冰冷地撂给对方一个字:
“滚!”
而后转身衣袂带风地快步出门。
现场顷刻间安静极了,连围观路人和粉丝的快门声都不再有,静谧得仿佛大家都不敢大声喘气。
只有极少的几位贴身工作人员记得,上一次小俞总盛怒之下用这样狠厉森冷的语气说话,还是在去年的这个时节,秦星羽发生舞台事故重伤的那个晚上。
当然,那个时候俞笙也还不是小俞总。
“麻烦大家让一让啊,大家注意安全,不要聚集。”
彼时ktv的大门口,安辰已费力地将围堵在车前的粉丝挤开,生生从人群里开辟出一条路来,让秦星羽上了车。等到俞笙出来时,才不过隔了十几秒的功夫,又被纷涌而至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压根儿连车门都打不开。
月上中天,午夜将至,二十分钟后,三五辆车总算摆脱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夜色的公路下疾驰,包括秦星羽的车,俞笙的车,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的车。
秦星羽独自坐在七座商务车的后排,整整一路上都没能从混乱的意识中恢复过来,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断了片似地想起,前几天俞笙带他登过的游艇、看过的海。
于是他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句话:“我想去海边看看。”
两滴鲜血滴落在手机屏幕,他微微疑惑,全然意识不到刚才在包厢里受了伤,虽然此刻手腕间的疼痛席卷开来,但他不只手腕疼,他全身都疼,自打出现严重的心理障碍后,时不时地全身疼痛,已成了他躯体化症状之一的反应。
他还特意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屏幕上的两滴血擦干净,才将手机递给前排的安辰看。
“啊?海边啊?……”
知道自家艺人今晚精神状况不对,根据以往的经验,秦星羽这种情况下通常不能再刺激了,什么要求只得先应下来,安辰心底盘算着,先忽悠小孩儿开车转一圈,之后赶紧回酒店。
“那……走着呗。不过啊,俞笙那边咱得打个招呼,那好几辆车都在后面跟着呢。”
说话间,安辰吩咐司机调头往海边的方向开,而后迅速拨通了后车里,俞笙的私人电话。
“俞总,那个……我们想到海边转转,散散心,晚点再回酒店,您看……”
安辰也不容易,从前的组合艺人现今摇身一变成了甲方老板,请示个行程都得卑躬屈膝点头哈腰。遥想从前,俞笙那就是他们组合里一小队长,还不是人气最高的那个,他安大经纪心情好了照拂一下,心情不好也是没少从对方经纪人手里抢绩效、争资源的。
“知道了,去吧。”
电话里,俞笙淡淡地回答着,知道是秦星羽的意思,因而通常情况下,俞队长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随着七座的商务车拐下高速,往海滨方向的公路而行,后面不远处的小俞总车队,也一个减速掉头,跟着一块去了。
俞笙不放心,总觉得今晚哪里不对头。
南城冬日的月色,清透苍凉,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和轿车,前前后后地疾驰在海滨公路。这里距离海岸有些远,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秦星羽独自坐在商务车后排,安然凝望着窗外的月光,像个毫无意识的精致布偶娃娃。
其实他此刻也并非意识全无,今晚的几个片段仍旧在他脑海中,时不时地闪过,周亦承在走廊里当众举着他带有疤痕手指的画面,粉丝和路人们震惊地用相机拍摄的画面。
他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尚存的意识,打开了手机微博。
微博之上,带了火红色“爆”字的话题在热搜榜上排了好几个,一如他再次滴在屏幕上的血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点开话题,都是今晚ktv他与周亦承的同框视频,但每一条话题里,带的全是俞笙的大名。
“俞笙周亦承ktv争风吃醋。”
“俞笙对秦星羽人身伤害。”
“俞笙对秦星羽精神控制。”
“秦星羽精神失常疑因俞笙造成。”
……
微博中的各路媒体,浮夸地描述了今晚的ktv事件的全过程,还附带了半点儿也不沾边的逻辑分析。称组合成员单飞后,秦星羽为了攀上俞笙这个资本大佬,率先背叛周亦承,而今周亦承与经纪人官宣恋情找到了幸福,秦星羽却在俞笙的掌控下过得并不好,甚至得了严重的精神心理疾病。
与此同时,坐在商务车中排的安辰,同样翻看着微博里每一条毫无逻辑的言论,气得血压跟车速飙得一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