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一如既往地到浴室洗澡,换上干净清爽的睡衣,在自己卧室的飘窗上坐下。
片刻之后,他将那严密的窗帘稍稍拉开一条缝隙,一眼就看到院落外,站着两个举着专业单反相机的男人,将镜头对准了他的卧室。
狗仔们不就是想拍一个他到底会不会说话么?
可问题是,他家就他一个人,他能跟谁说话?
秦星羽此刻淡定极了,甚至还拿出了上周六在颁奖典礼和红毯的后台,周亦承转交给他,他一直没抽出时间细看的,母亲和外婆的往来信件。
那些年头长辈们分居两地,他母亲跟随父亲来了帝都,外公外婆留在老家。
尽管当时微信已经很普及了,但他的外婆仍旧喜欢用写信的方式,表达对养女的思念之情。
信件从他四五岁起,林林总总七八年,直到外婆住院去世的前几个月。
这也是他随着童年的模糊记忆退却后,再一次开始重新认知,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亲的字很漂亮,是隽秀工整的女生笔体,硕士研究生毕业,工作忙得连轴转,是事业上的女强人。
但即便如此,他发觉母亲也还是认真带了他好几年的。
字里行间的中,他记起小时候每天放学后,母亲都会辅导他的功课,周末带他去游乐园,嫌保姆做的饭菜不合口味,而为他亲自下厨开小灶。
当然,有时也会向他外婆抱怨,说他又生病了,说他太难带了,犯哮喘了,考试没考好等等,外婆只会温柔地劝慰。
他的母亲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听他讲述那些学校里的琐事,没有耐心听一听他小时候那些看似可笑,又遥不可及的梦想。
但母亲仍旧是爱他的,即便他们的母子缘分短暂,母亲又情绪不稳定,他们的相处中充满了吵吵嚷嚷。
但他仍旧感受得到,母亲爱他,与父亲不同。
小孩子的感受最灵敏。
那些寄出之后,如今又辗转周折,回到他手中的一整箱信件,母亲的、外婆的,他聚精会神阅读到深夜,也刚刚看完三分之一。
他好些年没能这么长时间的集中精神了。
午夜将至,他再一次将那窗帘拉开一小条缝隙,外面的狗仔们还在蹲守,斜对面俞笙那栋别墅里的灯,也还依旧黑着。
京圈狗仔是真的卷到疯狂。
俞笙今晚开会晚归,下午便跟他汇报了的。
此刻他下了飘窗,到客厅的抽屉里取出两片安眠药吞下,而后下楼,抱起另外一束还没拆开包装的鲜花,出门去斜对面俞笙家。
俞笙不让他把安眠药放在卧室,因为有时候他吃了药意识不清,会重复吃。
今晚从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带回两束粉丝送的鲜花,他自己留下一束,打算再给俞笙家摆上一束。
斜对面那栋空空荡荡的大别墅,太冷清了,不像他家还时常有景小延、安辰和时川他们出入。
夜深了,路灯下的狗仔们,依旧敬业地稳稳托着镜头。
秦星羽只穿了套丝绸质感的修身睡衣,抱着那束鲜花,镇定自若地出门,到斜对面的别墅大门前,按开了密码锁。
短短十几步的路程,他走得不疾不徐,看起来淡定极了,哪怕七八个镜头就这么明晃晃地落在他身上。
如若他此刻能够开口说话,他一定告诉几位狗仔大哥别藏了,他连快门声都听见了。
这几天安辰和景小延工作忙,来家里陪他的时候不多,因而但凡俞笙晚归时,他都会到对方家里去一趟。
也不等俞笙回来,而是开了灯就走,有时候想起来,也会好心地顺手帮对方开个空调。
他就想看着那栋房子里的灯亮起。
今晚他照例把俞笙的三层别墅拉上窗帘,开得灯火通明,驾轻就熟地找到那鎏金镶边的高档花瓶,仔细插了花,却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坐在俞笙家二楼客厅,那设计别致的金属风吊篮秋千椅上发呆。
他越是表面上从容镇定,心底便越是不安,刚才从外面走来时,一路无视所有镜头的少年,内心终究还是有些惊恐。
外面七八个男人的七八个镜头,此刻明晃晃地全都对准了俞笙的这栋房子。
秦星羽想了想,重新起身,将俞笙别墅楼上楼下的灯全关了,只留一盏亮在玄关的小灯。
他甚至用不着打开手机上的电筒,便熟练地一路摸索着返回二层客厅,重又在那他最喜欢的秋千椅坐下。
经过客厅时,那束刚刚插好的鲜花,在暗夜里散发着幽静的清香。
安眠药的药效开始微微发挥,他今天的药量吃得少了些,有困意但睡不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身形单薄的少年靠着那轻轻摇晃的秋千椅,微微闭上眼帘。
外面的狗仔已经开始发懵,一个从树上跳下来,一个从后院摸索着靠近,还有两个从路灯后面的阴影里探出了头:
“这怎么关灯了啊?不能是从后院走了吧?”
“后院我盯着呢,他没出去,俞笙也没回来。”
“哥们,我没明白这啥意思,这是晚上睡这?他俩睡一块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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