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对面,老父亲显然沉默了好一阵,忽而厉声喝问:
“都挺好的你给我打什么电话啊?”
宛若机械般一问一答,回复了老董事长三句话的俞笙,忽然笑了。
他如若没记错,大约自打十岁以后,就没跟他爸这般寻常地笑着说过话了:
“都挺好的就不能给您打个电话,拜个年了?”
“哼!”
俞老爷子显然不满意,上一次儿子肯主动给他打电话,还是三年前,总算向他服软低头,答应退出娱乐圈、回归家族集团接手生意。
除此之外,他儿子就从没主动找过他。
“您在外面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工作团队、医疗团队配备齐全些,要是体检尿酸还高,海鲜、牛羊肉和豆腐就彻底戒了吧。”
俞笙难得向老父亲,说了这么一段真心实意的关心话。
电话另一端,俞老爷子倔强拍桌:
“什么叫外面?这是我家!你老子我在米兰住了二十多年了,你才外面呢!我看你是巴不得试探试探,我还能掌控你多少年!”
“我这关心您,还关心出别的意思来了?”
俞笙笑问,他爸就这样,当了大半辈子董事长,大半辈子也没能学会,怎么好好跟家人说话。
继而又是长长的沉默,几分钟后,老爷子总算是缓了语气,在电话那端叹息了一声,叮嘱儿子:
“过年了,给你妈打个电话。”
“知道了,年年惦记,年年不自己打。”
俞笙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父亲,他已经跟母亲通过电话了。
被儿子揭了老底,俞老爷子原本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语气,一下子又窜上来了:
“少废话!听说你请年假了?”
“这么点小事还劳烦您老亲自过问?”俞笙仍旧不紧不慢,浅笑着回答:
“您儿子我又不是永动机,去年一个完整的周末都没休过,我请了春节之后的年假,顺带着线上办公一个月,跟朋友出来放松放松,工作进度不给您耽误,没问题吧?”
“嗯?朋友?”俞老爷子分分钟精准抓住重点:
“哼,那谁吧?”
“要不,给您看看?”
俞笙说话间,将语音切了视频,不疾不徐地从庄园后院往回走。
彼时已过了午夜十一点,秦星羽在客厅躺了一阵,精神恢复了些,又开始觉着无聊,便到庄园前院,跟着韦盛和工作人员们,一同布置着一会儿零点要放的鞭炮。
俞笙举着视频回客厅,没看见人,便直接进了前院广场,离着老远就看见韦盛和秦星羽,正研究着花样繁多的各式爆竹。
秦星羽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怎么玩过这些。
刚才他已经好奇地跟着他盛哥,一人点了个手摇花,当做新年爆竹的前菜,这会儿俩人正研究着那一大袋子,造型各异的小蜜蜂、小蝴蝶之类,还有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二踢脚。
视频里,俞老爷子一眼便认出了韦盛:
“嘿,那不是小盛么?可是有些年头没见了啊,小盛这孩子一晃都这么大了,听说是海外知名大学的心理学博士呢。”
俞老爷子对着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会笑的,专门对自家孩子严厉。
当然,老爷子只点评了韦盛,压根儿就没提秦星羽,尽管俩人就在不远处凑一块,但老爷子假装没看见。
然而下一刻,眼见着韦盛点了个旋转的小蜜蜂烟花,滋遛滋遛地满天旋转。秦星羽也跟着拿了一只,刚从地上捡起打火机,视频里的俞老爷子急了:
“不行不行!那炮仗不是那么点的!你赶紧去,就你那谁,点炮仗那手法不对,那么拿容易伤着,你快去!”
说是一个字不提秦星羽,老爷子的注意力,到底还是放在自家儿子的心上人身上。
当下一边催促着儿子上去帮忙,还不忘一脸嫌弃地吐槽:
“现在的小孩连这些都不会玩,哼,真没见识!”
俞笙立即挂下电话上去帮忙,他可是真怕秦星羽伤着,好歹他小时候总跟着冯曳厮混,他们曳哥可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玩过,郊区野外点个炮仗不在话下。
除夕夜十一点半,跟父母通完电话、处理完家事的俞笙,索性将手机关机,一心一意护着秦星羽一起放烟花。
旋转飞行的小蜜蜂,会自己跳起来的小蝴蝶,以及五彩缤纷的手摇花。
一时间,漫天烟花飞舞,犹如七彩的极光云霞。
秦星羽玩得开心,他已经很久没能这般肆意专注地玩耍了。
时钟指向零点,那最大的一挂长长鞭炮,是俞笙点的。
秦星羽说怕,要他去。
其实他如今恢复得不错,已经不太害怕突如其来的声音。
精神障碍最严重的那个阶段,他连厨房里掉个金属勺子,都能惊恐得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让人靠近。
如今经过韦盛团队的治疗,已经可以自如地看演出、放鞭炮,实在是进步了太多。
他今晚其实不怕的,他就是想看俞大总裁放鞭炮的样子。
俞笙将人带到稍远的安全距离,而后自己跟少年时那般,于一众工作人员、外加韦盛的万众瞩目下,镇定自若地点了最长的一挂鞭。
而后于噼啪声中,快速飞奔回来,将秦星羽转了个身,护在怀里,还替对方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