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喻年却不再说话了。
他的手指也摩挲了一下手腕,像是下意识动作,可那里却只有一支冰冷的腕表。
台上的主持人还在介绍今日的拍卖品,头顶灯光柔和,周围都是衣冠楚楚的名流,可喻年却只觉得一切都像隔了一层水雾。
刚刚与祈妄握手的时候。
他碰到了祈妄手上的黑色细绳。
八年了,他们都面目全非,这根细绳却还虚伪地挂在祈妄手上。
像一个嘲讽的黑色幽默。
喻年胃里几乎要翻涌起来。
在十八岁爱过祈妄,大概是他人生里最大的劫难。
年少天真的傻白甜少爷,离家出走时候,爱上了餐厅打工的英俊青年。
这样的故事,大概只能在童话里收获美好结局。
可他不信。
他偏偏不信。
最后落了个头破血流。
喻年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这场晚宴结束,他都格外低沉。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缓缓转头,往后望了一眼。
而祈妄也在看他。
两个人中间只隔了几米远。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灯光迷离了眼睛,喻年眯了下眼,突然有些看不真切祈妄如今的样子,脑海内浮现的,居然还是这个人十九岁的样子。
年轻桀骜,从透明的玻璃窗里挑着眉看他。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谢谢大家捧场~请多多往我碗里砸海星和收藏,么么
第2章 好气啊
如果再给喻年一次机会,回到他十八岁,他一定不会离家出走,也不会来c市,更不会去那家叫作“朝十”的餐厅应聘。
这样他就不会一头栽进那不靠谱的初恋。
也不会在日后的七八年里,想起一个人的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
但此刻,他对未来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他站在老板面前,一脸忐忑,满怀期待地希望自己能被录用。
他是来应聘钢琴演奏的乐师的,刚刚现场给老板演奏了一段。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不说跟他那些早晚会登上舞台的艺术类同学比,给一间小型餐厅演奏那还是绰绰有余。
但他也知道他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也不知道老板能不能答应。
想了想,喻年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一点,手指悄悄交叉,祈求上天分给他一点好运。
没办法,一文钱难倒英雄。
他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少年人,前几天刚刚因为家庭问题,跟他姐爆发了一场世界大战。
两个人吵得昏天地暗,互不相让,他一脸文弱的哥在旁边拉架,劝了这个又劝那个,但是不仅不起效果,最后连自己脸都差点被挠花。
而这场战役过后,他回到房间,越想越气。
中二少年,意气上头,收拾收拾包裹,离家出走了。
古往今来,多少能人伟人也都曾经四海漂泊。
但他们不是自己天赋异禀,就是携带了丰厚家资。
而喻年两个都不靠。
他现在高中都没毕业,离家出走的时候更是净身出户,硬气地没有带他哥姐给的卡,就带走了自己的奖学金。
现在好了,出来半个月,他又没什么省钱意识,很快就花得七七八八。
要是再找不着工作,他要么喝西北风,要么灰溜溜回家,直接向他姐举手投降。
想到这儿,喻年的内心一脸悲痛。
他要就这么回去了,也太难看了吧。
他也不指望他能赤手空拳地出人头地,白手起家出任ceo,但起码也不能连几个月都熬不过。
丢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也真是够没本事的。
宋云椿抱着手臂,慢悠悠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人。
她看过喻年的身份证了,才十八岁,鲜嫩得像一枝含苞待放的栀子。
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俊俏,落在她这小小的家庭餐厅里,倒是显得埋没了。
她笑了起来,靠在椅背上,问道,“你为什么想来我们这儿打工呢,你应该看过外面的招聘启示了,我们工资可不高哦,一个月3500,一周最少五天班,不过上班时间倒是比较自由。”
喻年当然看过了。
说真话,他要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他也不会来这儿了。
可他从来没有过工作的经验,连高中的文凭也没有拿到手,一没人脉,二没渠道,只有这些最简单的工作能上手。
所以他也老老实实道,“我现在很需要工作。我看见你们贴了招聘启示,恰好我符合要求,就想试一试。”
唯独年龄有点瑕疵。
招聘要求18周岁以上,他恰巧卡在了这个边缘。
但他认真道,“我知道我年纪小了点,但如果您能录取我,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宋云椿被逗笑了。
她看了看喻年,她好歹也在社会混了这么久,看得出喻年不是什么惹是生非的人,一双眼睛干净明亮。
就是喻年实在年少,一脸稚气,气质上也非富即贵,实在不像会需要来她这儿打工的……
她视线转了转,总觉得这人要么应该坐在哪个私立学校里上课,要么应该躺在沙滩上度假。
她心里一瞬转过了好几个念头,不过最终,她还是开口,“好吧,那明天起,你就来上班吧,先试用一个礼拜。”
喻年呆了一呆,随即才喜出望外,“谢谢 。”
他真的是惊讶到了。
他还以为宋云椿不会录用他。
他忙不迭保证道,“我会好好工作的。”
宋云椿又笑起来,摇摇头,明明瞧着挺聪明的,怎么又有点傻乎乎。
.
有了工作,喻年一颗心落下去大半,现在时间还早,宋云椿请他喝了杯咖啡,让他熟悉了一下未来的工作环境。
这间家庭餐厅并不大,主营咖啡饮品和简餐。
员工加上喻年一共有九个,后厨两个,咖啡师两个,服务员四个。
喻年的工作时间主要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
店内现在大部分员工都在,喻年挨个打了招呼,但他这人本来就有点脸盲,努力了半天,也只记住一半,有个高挑的主厨姐姐,叫邵湾里,还有一个来兼职的大学生,叫褚赫君。
这些人对喻年也都挺好奇的。
喻年今天穿了一件淡灰色的衬衫,不管他曾经有多调皮捣蛋,一张脸却是绝对的乖巧漂亮,瞳孔和发色都偏淡,是天生的棕色,睫毛又长又密,眸如清水,笑起来灿若星辰,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尤其是刚刚坐在钢琴边弹奏,背脊笔直,肩膀瘦削,阳光从树影里落进来,将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极了童话里温柔安静的小王子。
服务生小谷在修剪晚上要用的鲜花,,她性格最活泼,话也最多,扎了个丸子头。
喻年就坐在她旁边,她好奇地问喻年,“你才十八岁吗 ,好小啊,你是高三还是大一啊,是跟褚赫君一样来兼职吗?”
褚赫君就是店里另一个服务生,是附近的大学生,宅男一个,店里没客人就偷偷戴上了单边耳机。
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抬头望了一眼,随即又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去。
喻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现在无事可做,干脆在帮小谷把修好的花挨个插进玻璃瓶里。
他干巴巴笑了一下,“嗯,我就是趁着还没上大学,做个兼职。”
小谷下意识想问,高三课不紧张吗,你怎么抽得出空的?
但她开口前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问了。
也是,如果能顺顺当当坐在教室里上课,哪个高三生会出来工作。
她有点不好意思,也不问了,老老实实切柠檬,还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棒棒糖,塞给喻年。
喻年倒是不介意。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悲惨的往事。
他跟小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倒是也熟悉起来。
小谷叽叽喳喳跟他说,“我们餐厅一直福利挺好的,宋老板脾气挺好的,没有大问题从来不训人。店里的人也都挺好相处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哦,也不对,除了一个……”
小谷突然笑了一下,转头问喻年,“你有没有发现店里现在只有七个员工,没有咖啡师?”
喻年环顾了一圈,还真是。
“有谁没来吗?”他咬着棒棒糖,含糊地问道。
小谷把玻璃花瓶挨个摆好,笑着小声道,“我们咖啡师有两个,今天换班的还没来,他叫祈妄,算是店里最不好相处的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