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她还是比较情绪外露的他,那会他是脆弱的,是真实的,更重要的是,他是被人需要的。
不然他不会在那个时候伸出手。
与其说是他伸出手,不如说是年少时的他在伸手,他带不走母亲,母亲也不愿和他走,所以
他急需有个人来把他从那样的氛围中带走。
梁招月觉得,这次港城之行要说有那么一刻两人是离得最近的时候,那一定就是在他朝她伸出手的时候。
她无比庆幸当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把手给他。
周云川此次出差的目的是曼哈顿。
回到北城,助理江柏的信息也发过来了,已经定好机票,在晚上六点,距离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和梁招月说:“我先送你回家里。”
梁招月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等你上飞机了,我再回去。”
怕他坚持,她说:“我回去也没什么急事,多待一个小时不碍事的。”
周云川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避开她,带上耳机,当着她的面直接接电话。
是通外语会议电话,期间德语法语英语三种语言轮流交换,每一种语言他都切换自如,说得格外流畅。
梁招月不禁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两人正式有往来源于一次翻译。
那次芯片研讨会中间休息的时候,徐明恒听说她会德语,正巧周云川就缺个德语翻译,于是她被他选上了。可如今看着周云川毫不费力地用德语和电话那端的人沟通,其流利程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哪里还需要德语翻译,他给她翻译还差不多。
既然自己完全可以应对,那为何还需要她?
梁招月越想越不明白。
周云川挂断会议电话,抬眸,见梁招月紧紧地盯着自己,那架势仿佛要在自己身上盯出一个洞,他端起咖啡喝了两口,放下时,他问:“中午那会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现在能心平静气地询问,想必港城那事算是过了,梁招月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反问:“要说实话吗?”
她是有几分狡黠的,他淡笑了下,说:“没人爱听假话。”
梁招月心想,那真是赶巧了,她从来都喜欢说真话。她说:“有那么一点。”
他眸里的笑意有些深了,神情也愉悦起来,显然这话他是爱听的。梁招月悄悄观察着,又说:“我说的吓到,是叔叔摔东西摔得有些狠,怕伤到你,倒不是被声音吓到了。”
这话一落,周云川眸里的笑意渐渐淡了,随之而来的是正经。
他敛起神色,很是正经地看着她。
梁招月心里直打鼓,难道是措辞不当?明明她很小心翼翼。
举棋不定时,周云川换了个坐姿,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一副从容自如的模样。
他说:“梁招月……”
梁招月瞬间正襟危坐,俨然一副好学生听讲的坐姿。
周云川怔了数秒,随即叹了口气。
他要怎么说,要如何说。
说不必花费时间在他身上?或许之前他是这么一个想法,如今这次行程之后,在她义无反顾地将手交到他手里,再看看她这会严谨对待的态度。
到了嘴边的话语,如何都说不出口。
一个能自然而然说出——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的人,你此刻的话语都成了苍白。
周云川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
他在面对最严苛的投资项目时,都没这么毫无头绪过。
或许他是能想出一个所以然的,但此时,他并不愿去想。
梁招月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后就没下文了,等了一会,他依旧不作声,她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可反思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莫非,是她太“急功近利”了?
正想着,周云川终于开口,他说:“你刚才看我做什么?”
啊?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吗?梁招月不禁好奇,怎么每次看他都要被他问。
可她又忍不住不看他。
不过这个问题确实问得好,要是以前,梁招月绝对会不好意思,躲躲闪闪地转移话题,可眼下她只想解开适才的疑惑。她不再多想,径直问:“你会说德语?”
他说:“嗯,日常沟通没什么问题。”又说,“你刚才看我是因为这件事?”
她点点头,说:“既然你会德语,那当初为什么你还需要我当你的德语翻译?”
周云川轻轻皱了下眉,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才想起她说的事情。
他问:“想知道答案?”
她再次点头,轻声而笃定地说:“想,很想。”
她倒是毫不犹豫,想知道什么想表达什么从不违背自己的意愿。
周云川如实说出当时的情况:“陆平跟徐明恒说你缺机会,徐明恒便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说完,他端起咖啡,喝了两口。
神情气定神闲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落在梁招月耳里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原来他当初看中的不是她的能力,不过是顺手替朋友送个人情而已。
像是知道她所想,周云川忽然慢幽幽地说:“我不是什么都来者不拒。”
梁招月猛地抬头,眼睛亮亮的。
他看着,微不可察地笑了下,不急不徐地补上后半句:“你的履历很漂亮,不止当时你送过来的那份,后来我让助理调过你之前面试时的简历,都很不错。”
梁招月相当震惊。
不为别的,只因最后那句。那次在导师办公室知道她去云和资本面试过,他后来回去专门调了她的简历?
当时他只是确认了她去云和资本面试过一事,之后再没过问,反倒问起了别的事。她本以为他是不在乎的,毕竟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那么大的一家投资公司,每天前来面试的人不计其数,一个无疾而终的应聘生,他要真注意到,那才是怪事一件。
可这会乍然听到这话,那震撼力不亚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瞬间将她倾没。
梁招月想说什么,良久,终究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周云川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到位,又或者被她认为是表面的客气,他敛了敛神色,颇为正经地说:“后来我看过当时你们同期几个人的简历以及面试笔试的内容,各有出彩的地方。不巧的是,当时你面试的那个岗位对外资实习履历比较看重,我也问过面试你的人,唯一不太合适的点是在这个地方。”
梁招月想,难为他说出这么一段大话了,用词很是照顾她的个人情绪。
比如明明可以不匹配,他却说是不太合适,何其委婉。
她由衷地说:“谢谢你。”
听到这话,他倒像是松了口气,说:“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这两天谢谢你陪我走一趟,以及让你碰到一个不好的场面,实在抱歉。”
她忙不迭地说:“不会不会,是我自愿的。”
他不由扬眉,是有几分逗趣在里边的。
梁招月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说话快不过脑子,嘴瓢了吧。前几分钟才反思过的,这会又犯了,她补充道:“我不过是在履行我们当初的协议条款。”
周云川看着她,淡笑不语。
梁招月知道这话无异于多此一举,又或者欲盖弥彰,索性沉默了。
半个小时后,周云川登机。
临行前,他说:“这次事情多,回国的时间不确定,有什么问题你找江柏。”
梁招月说:“好,”又说,“你注意安全。”
他嗯了声,没急着过安检台,行人匆匆,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有话对她说,梁招月等了一会,只听他说:“我忙起工作没什么时间看消息,假如你真有事找我,我回复不会那么及时。”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转身离去。
梁招月目送他过了安检,直至人看不见了,她才慢吞吞地转身往回走。
刚才他是什么意思?前一秒还让她有事找助理,下一秒又解释自己回复消息不及时?
这是在暗示她可以做些什么吗?
怀揣这种可能性,梁招月在机场静坐了很久,直到周云川的那趟飞机起飞了,她才迟迟离去。
第19章 19
◎【三更】一边清醒,一边沉溺不可自拔。◎
元旦假期一晃而过, 回到学校,梁招月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方面她随着导师赵允参与奥方科技的日常工作,一方面她又在忙碌期末的文献作业。
期间, 孟安安倒是来学校找过她一次。
一是为那天父亲的态度道歉,二是送梁招月落下的一份礼物。
孟安安把领带递给她,说:“那天逛商场给你买什么你都意兴索然, 唯独给哥哥挑礼物最上心, 偏偏你忘了带走这件礼物。”
那天逛商场, 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珠宝店上。后来下楼时, 梁招月无意看见一家男装店,盯住看了许久, 孟望夕注意到她的视线,问她想不想进去逛逛。她话里是有些劝诱在里边的, 好似知道梁招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梁招月也没扭捏,走进那家店逛了起来, 挑来挑去, 在孟望夕和孟安安的打趣下,最后选了一条领带。
周云川的西装以黑色居多,为了好搭配,她选了一款黑色真丝材质。原本打算那天中午就送给他,不巧的是后来他和周霁华闹得很不愉快,最后两人匆忙离开。
回来后,她找不到那条领带, 以为是落在路上了,不想是落在他父母家里。
现在孟安安给她送过来, 无异于是失而复得, 梁招月说:“谢谢你帮我带过来, 我还想着重新买一条。”
孟安安咬着吸管,说:“就这么喜欢哥哥?”
或许是面对的不是当事人,梁招月很轻松地承认了,一点负担和隐藏都没有:“是啊,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孟安安笑她:“你私底下和哥哥相处时,也会这么直白地表达你的情感吗?”
梁招月将那条领带撞进盒子,再放进袋子里,郑重其事地放到一旁,回道:“这个要看情况,毕竟天天把喜欢放在嘴上,说多了反而会让对方觉得廉价。而且比起说,我更喜欢做。”
“哦~”孟安安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极其八卦地凑到梁招月耳旁,轻声说,“你和哥哥发展到哪里了,你们那个了吗?”
梁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