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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完成给自己设定的学习任务,孟书温看了眼时间,和陈姨打了招呼便背着书包离开。
等公交的空档,孟书温从书包里翻出装软糖的袋子。
刚才放学的时候,她又在自习室附近的超市里买了好多,这些应该够他吃了。
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得蛀牙。
下了公交车,这一次已经有些轻车熟路。
孟书温刚敲了两下门,门就打开了,像是早已等待她许久。
今天稍有降温,岑放披着黑色外套,站在门口注视她。
看见孟书温,他小幅度地弯了弯唇角,似乎很开心,漆黑的眼睛也比往常亮。
岑放动了动,后退一步,要让出位置。
看出用意,孟书温一边把软糖递给他,一遍摇摇头道:“今天我就不进去了,把糖给你我就离开。”
好似顷刻间黯淡。
岑放垂下眼睛,缓慢地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糖,一言不发。
察觉到他情绪似乎有点低落,虽然不明缘由,但孟书温还是关心道:“你今天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岑放低声回答:“疼。”
“你上药了吗?”
“嗯。”
孟书温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又搬出那一套话术,只不过说得有点底气不足:“过几天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嗯。”
两个人又相对沉默了一会。
孟书温试探着道:“没有别的事情,我明天就不来了,你好好养伤,早点来上学。”
岑放抬起眼睛,视线落在她身上,没说话。
“哦对了,还有。”孟书温语气雀跃了一些,和他分享好消息,“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你病好回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放学。”
一起吃饭,一起放学。
唇线抿得平直,岑放的眼神里一瞬间闪过惊喜,然而又想到什么一般,缓慢下沉,更迭为不安和忐忑。
半晌,他声音发哑,小心翼翼地问:“这次……是多久?”
界限是多久,保质期是多久。
他总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孟书温低下头,说:“一直。”
心脏仿佛倏地被无形的大手攥紧,又猛然松开。
岑放有些不敢相信,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才能确定:“一直?”
“嗯,一直。”
听出他语气里的小心试探,孟书温又想起自己之前还对他发脾气的行为,感到有些内疚。
她轻声说:“对不起,岑放,我以后不会随便丢下你了。”
她没马上等来回应。
过了一会,才听见一声闷闷的嗯。
似乎也没什么要说了。
清风拂过,孟书温把垂下来的碎发顺到耳后,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刚要作别。
忽然听见他问:“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孟书温一愣,对上他忐忑不安的目光。
“算。”她说。
他又补充:“不再是普通同学。”
孟书温觉得这种咬文嚼字有些幼稚好笑,但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不是普通同学,是朋友。”
这下她很明显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开心许多。
孟书温对此无奈又纵容。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和他告别,然后坐上回家的公交。
和往日的一片漆黑不同,钥匙插进锁孔,迎接她的是明亮的客厅。
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孟书温便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孟母坐在茶几前,看着她道:“温温回来了。”
敛起多余的情绪,孟书温轻轻嗯了声:“妈,你今晚提前下班了?”
孟母:“没别的事,就早走了一会。”
孟书温佯装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旋即迈开步子:“那我先回房间了。”
刚要拉开卧室门。
孟母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下班以后,我去你的自习室接你放学,陈姨说你早就走了。”
她停了停,语气喜怒不明:“——怎么现在才回来?”
身体顷刻间僵在原地。
孟书温的手指有些发抖,指尖不自觉地贴紧了衣角。
她忽然不敢看自己妈妈的眼睛,也没有回过头,安静地保持着缄默。
第26章 涩雾
无声僵持的境地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从小到大, 孟书温从没对自己的父母撒过谎。
所以,这一次也不会。
“我……”
踟蹰了半晌,孟书温转过身, 注视着孟母的眼睛。
后者眼神如往常一样平静, 带着一丝常年教书育人特有的锐利。
解释就在嘴边,孟书温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 说道:“我去看望了一个同学,他因为我受了点伤, 最近没来上学。”
听到她的话,孟母眉头一皱:“受伤?怎么回事?”
孟书温三言两语大概讲述了一下她和刘成新的恩怨纠葛,然后提到岑放的事。
自己妈妈什么性子孟书温是了解的, 所以她描述了岑放处境的凄惨与无助, 又着重强调了刘成新的无耻行径。
果然,孟母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她听到自己的女儿曾深陷谣言,终于忍无可忍地说:“温温, 这些事情你怎么从没和妈妈说过?”
“我和你们说过的, 当时你们在电脑前工作,我提过的。”
孟书温一愣, 不过没放在心上,反而帮他们找补:“可能是你们工作太忙, 忘记了。”
仔细回忆后, 孟母隐约想起了一些。
只不过当时她在忙着处理手头忽然多出来的工作,所以印象并不是很深。
思及此, 孟母神色有些抱歉, 语气缓和了不少, 问:“那个刘什么新,现在被学校处理了吗?”
“已经被学校知道了, 据说在商量要开除他学籍。”
“唉,小小年纪,真是害群之马,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孟母摇摇头,感慨颇深,又问,“那个受伤的同学,现在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好多了。”
孟母放下心来:“没有什么事就行,那孩子也是不容易,你平时能帮衬的就多帮衬一些。”
孟书温答应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妈妈肯定还有别的话要说。
不然时间已经这么晚,按照往常,孟母说完想说的话就该回房间休息了,而不是还坐在这里。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孟母打量着她,又迟疑着开口道:“但你这么晚去别人家毕竟不太好,也不太安全,妈妈有些不放心。”
意料之内的话题。
孟书温很乖顺地说:“我知道的,今天我已经和他说过,以后不会再去了。”
自己女儿能这么懂事,孟母感到很欣慰。
不过很快,孟母转念一想,青春期的女孩大都比较敏感,容易胡思乱想,便补充道:“温温,妈妈没有阻碍你社交的意思……”
讨论到这个话题,孟书温有点诧异,旋即笑着摇摇头:“我明白,你是怕我晚上一个人遇到危险嘛,我能理解的。”
又聊了几句,孟书温才回到房间,合上房门。
然后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其实父母对自己向来宽容,她是知道的。
只不过因为他们都是老师,说正事的时候语气严肃,不苟言笑。
再加上,她大晚上独自去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同学家里,确实听起来不太安全,回家时又被抓了个现行,孟书温才下意识有些做错事的心虚与慌乱。
其实在讲述经过的时候,她刻意地弱化了岑放的性别和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