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有轿车自两人身旁疾驰而过,片刻后,街道上又转于寂静。
如同一粒早已失去希望的种子, 忽逢甘霖。
岑放垂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孟书温的脸,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失声。
他强压着自己剧烈震颤的心跳声, 故作冷静地问:“阿温……你刚刚说什么?”
孟书温看着他,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说, 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这些花。”
温软的声音落入耳中。
同时,好似有滚烫的血液在全身上下回流沸腾。
男人的眼梢顷刻间泛起红意,平直唇线一抿, 竟隐隐有了要落泪的趋势, 胸前剧烈起伏着。
这是岑放心中从来没有预料过的答案。
鼓起勇气说出那几个字后,他曾在脑海中想过,得到的或许会是回绝, 或许会是沉默。
或许, 还会有更残忍的结果将他凌迟。
但唯独没敢奢望,会是她刚刚说出口的答案。
她说很喜欢那些花。
见岑放又颇为可怜地红了眼睛, 睫毛轻轻颤动着,一言不发。
孟书温伸出一根手指, 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愣呢, 我们走啦。”
她心情很好地走在前边,男人恍然回神, 微抿着薄唇, 离她近了些。
靠近湖边, 有几只天鹅正懒洋洋窝在水面。
路灯的光晕在水面撒下斑驳倒影,有种难以言喻的氛围感。
孟书温一眼看中这个位置, 侧目看向岑放,问道:“你帮我拍张照片好不好?”
岑放颔了颔首,说好。
孟书温把单反交到他手里,又不太放心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走到前面。
她把花篮捧在胸前,随心摆了几个造型。
难得来一次向往已久的城市,作为拍照达人,孟书温也想给自己留下几张照片。
在此之前,她很少会主动出现在镜头里。
晚风吹拂,有种隐隐的暖意漾开来。
孟书温笑意盈盈地看着前方,长腿微微迈出,维持了十秒动作。
然后她抬起眼睛,观察到什么,语气冷静地提醒岑放:“那个……你忘记摁快门了。”
岑放立马反应过来,云淡风轻地低眸,摁快门。
视线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取景框里的孟书温。
身后有绿树,有天鹅,有水波,有光影街灯,有层层高楼。
镜头中容貌姣好的人捧着淡橙色的香槟玫瑰,遥遥回望,眼睛弯成月亮桥,自成景色。
岑放心中发紧,手指微动,将眼前的画面永远定型。
孟书温第一次发现原来做一个模特是这么累的事情。
她的动作最后僵硬到有些轻微发抖,才身子一软,扶住身旁的栅栏。
然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岑放:“拍完了吗?”
“嗯,拍完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孟书温无奈地摇摇头,甩了甩早已酸痛的胳膊,凑到他身旁看照片。
一张张看过去,孟书温原本平静的表情逐渐出现一丝崩溃的痕迹。
她想过可能有人不擅长拍照。
但没想过,此时此刻,这个站在自己身边正津津有味欣赏着那些面目全非照片的男人,天赋点会低到这种程度。
简直令人发指。
孟书温扫了岑放一眼,语气十分和缓:“你……觉得这些照片好看吗?”
岑放重重嗯了声,没听懂其中隐含的拷问,沉声回答:“好看。”
语毕,他的目光又落回那几张照片。
孟书温闭了闭眼。
好吧,她竟然相信岑放的夸奖是真心实意了。
毕竟他神色那么无辜,语气那么真诚,眼神那么真挚。
孟书温抿抿唇,最后选择了妥协。
她果然不能因为这人长了一张特别聪明的脸,就轻而易举相信他的拍照能力。
又耐心地教了几分钟简单的拍照技巧,这下拍出来的东西总算还能看得过去。
孟书温忍不住调笑:“岑放,你是我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岑放低眸看着她,也知道她不是在说气话,似有若无碰了碰她的手背,说:“阿温,我会认真学。”
“好。”孟书温轻轻应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敷衍,看向他,“你认真学。”
似乎是怕对方不相信,男人眼睫颤了颤,有些迫切地说:“我会努力拍得好看。”
孟书温点点头:“行,努力拍得好看。”
无端的。
那道无形横亘的壁垒仿佛消弭于二人之间。
夜色里,他们一言不发,肩并着肩。
“岑放。”
许久之后,孟书温忽然开口。
他侧目,轻轻地应了一声。
喉咙里哽住的是一声对不起,可思来想去,她却只是眸光微闪地说了句:“没事,我就是叫叫你。”
-
回到酒店以后,孟书温还以为散步这么长时间肯定会有些乏。
然而完全相反,她平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只觉得莫名其妙的精神和兴奋。
她索性拿起手机刷微博。
看了一会首页推送的小猫小狗可爱视频,屏幕顶端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里里不吃胡萝卜:【vv劳斯!!!好消息分享!!!我终于和万腾娱乐成功解约啦!!!】
孟书温眉头一挑,为她开心,回了句恭喜。
里里不吃胡萝卜:【嘿嘿谢谢,幸好有个朋友给我介绍了超级厉害的律师,总算把事情还算圆满地解决了。vv劳斯,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孟书温:【已经拒绝啦。】
里里不吃胡萝卜:【好,不过你还要警惕,万腾娱乐那边都不是省油的灯,没准会坏你。等以后如果有机会见面,我请你吃大餐!】
孟书温回复:【好滴。】
放下手机,孟书温舒展了下身体,从床上直起身,打算随便走走。
先是把翻得一团乱的行李收拾好,孟书温把精致的鱼骨编发拆开,然后用梳子顺了顺自然形成的卷发,打算到阳台吹吹风。
一个人安静吹风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孟书温上学的时候,如果遇见什么烦恼,总是习惯到公园长椅上一个人坐着,吹吹冷风。
她搬了个凳子,安静享受了一会惬意的独处时光。
忽然发现隔壁房间里的灯光已经熄灭,漆黑一片。
他这是……回去就睡了?
孟书温没有多想,收回目光,打算再待一会就回去。
手机忽然轻轻震动几秒,她低眸划开,看消息。
只见宋南方发来一个极其哀怨的表情包,然后问她:【书温,你究竟今晚对岑放做了什么?】
孟书温不解其意,茫然地盯着这句话,回复道:【我对他怎么了?】
即便明知道孟书温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拿着手机的宋南方仍然十分痛心疾首地敲着字:【他疯了!彻底疯了!】
时间倒回在十分钟之前。
宋南方刚打完一局游戏,正准备开始下一局,忽然收到备注名为“娇弱老板”的语音通话。
第一秒的反应是,心头一跳。
第二秒,宋南方受宠若惊。
第三秒,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这祖宗该不会是又受了什么刺激,胃病发作,大半夜让他送医院。
接通以后,宋南方惴惴不安地开口:“喂?”
对面一片安静。
就在他提心吊胆地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时,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忽然落入他耳中。
宋南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岑放,你、你笑什么?”
宋南方一颗心直接悬起,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岑放该不会直接疯了吧。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