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窒息令她头昏脑涨,四肢发软使不出力气,手臂一脱力,身体便往下落。
方子衿下游回来找林青青,拉住她的手腕,见她双眼闭着,以为她又晕了过去,低头给她渡气,林青青却睁开了眼睛。
方子衿的唇贴着林青青,本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多了一分不知所措。
林青青得到一片氧气,但还是觉得不够,察觉方子衿闭上嘴,不再给她渡气,麻木的大脑没给她反复思量的机会,下意识扣住方子衿的后颈,咬上他的嘴唇,强迫他张开嘴巴。
少年凤眸在水底呆住,白玉似的脸颊浮起淡如胭脂的红晕,他一走神的功夫,两个人一起往水底坠落。
“哥哥……”方子衿的声音被林青青堵在咽喉里,他喉结耸动一下,抓下林青青放在他脑袋后面的手,缓慢地,迷茫地与林青青的掌心紧紧相贴,十指相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安定的心安定下来。
林青青灰暗无神的眸色恢复稍许,两次窒息让她缓不过神,嘴唇是麻木的,脑子里空茫茫一片,手脚冰凉发抖。
她讨厌濒死的感觉。
被方子衿带上岸后,林青青撑起半身大口喘息,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岩洞里,脊背发毛。
也就是说,她还要再一次从潭水里游上去。
想到还要体验一遍死中求生的窒息感,林青青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硬的脑子完全无法思考她挣扎求生时干的好事,更无法查看现状。
方子衿被她压在身下,长长的黑发披在白玉似的颈后,泛着一层粉色的皮肤透着不近人事的青涩,呼吸急促,又纯又欲,竟带了几分少年气的情动。
“……哥哥……”沙哑的轻哼百转千回,重重地砸在人心上。
即便林青青不重颜色,也被撩拨得血脉喷张。
少年凤眸迷离,精致的脸庞冰霜尽散,写满了不会反抗,好似可以任她肆意把玩欺凌。
与情无关,她对少年生出了一丝欲望。
林青青大脑混沌,被眼前的少年蛊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在即将吻上方子衿的双唇时,林青青压制住了心底的冲动,头一歪,“晕”倒在他身上,紧接着不动声色地滚至地面。
林青青心脏狂跳,闭着眼心想:真亲上去,龙傲天恢复记忆不得扒了她的皮?
第53章
池水寒凉, 水面飘着薄纱冰雾,冷冽刺骨,方子衿的脸却烫得绯红。
湿热的呼吸喷洒颈侧,带来酥酥麻麻的不适感, 他想让身上的人起来, 却见林青青低下头, 眼睛看着他的嘴唇。
方子衿僵硬的手指抓紧岩石,心跳如擂, 明明没有在水中,却因为对方的靠近,心肺被压缩到极限,呼吸不进气。
呼吸交缠混乱, 方子衿喉结轻微滚动, 正要出声打破这古怪的心悸,即将碰上他的林青青突然阖上眼帘,晕了过去。
“哥哥!”方子衿紧绷神经扶起林青青,感受到手指下的气息平缓深长,高悬的心缓缓放下。
两人的手都冻得发紫, 方子衿握了握林青青的手,放在自己还有些暖意的脖颈,抱起人走向火堆。
林青青唇边的血迹被池水冲淡,残留的血痕沿着唇角埋入口齿,越是深入越是殷红。
方子衿摸向自己的下唇, 又冷又麻, 上面有林青青咬出的伤口。
看着手指上的血迹, 方子衿因蛊毒而变得缓慢的思维逐渐清晰——他的血有毒。
“哥哥,别睡。”方子衿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胡乱擦拭林青青的双唇,捧来水灌入她口中。
装晕避嫌的林青青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咸咸的池水,也不知道这片池水是霍褚河用来做什么的,立刻就要吐,还没来得及就被方子衿勒住肚子,逼着咳了出来。
“咳咳咳!”
林青青咳得心惊,迫不得已睁开眼,一边咳一边喘气,脸憋得通红,急忙抓住方子衿故技重施的手。
“我——”林青青灌过水的喉咙火辣辣的疼,涩痛难忍的声带发不出清晰的声线,说一句话像是于钢刀上轧过一样。
她哑着嗓子说道:“我自己来。”
又是擦嘴唇上的血迹,又是灌水,林青青哪里还不清楚方子衿是在担心她中毒,摸着自己脉搏,走向水池的脚步缓慢站定,回头对方子衿说:“我没中毒。”
“没喝我的血?”方子衿视线扫过她的唇。
林青青也觉得奇怪,她口腔里有血腥味。
莫非方子衿的血无毒?
倘若无毒,蛊虫为何怕他的血?
一般人中毒,血液中多少会掺杂着毒性,何况方子衿被毒腌了一年多。
方子衿的血确实有毒,那为何她咽下毒血却安然无恙?
林青青脑海乍然闪过一道灵光,犹记她在阑珊楼吸入鸳鸯绣的毒,脉搏便如现在一般,也没有中毒症状。
她身体里摄入的毒难道会被奇蛊吸收?
林青青眼中出现一丝光亮。
如果奇蛊和人蛊的作用相似,都能吞噬毒素,那借用奇蛊汲取方子衿血液里的毒素,同样可以达到解毒的目的。
鸳鸯绣的毒属于热毒,会刺激蛊虫,引发蛊虫反噬。
可是这次不同,没有出现不良反应,说明方子衿血液中的毒更偏于寒毒,能压制蛊虫。
林青青双眸不自觉弯成月牙状:“我没有中毒是因为奇蛊能吞噬你血液中的毒素,只要想办法得到一只活的奇蛊,便能清除你体内的积毒。”
奇蛊的危害远不如方子衿身体里的杂毒,哪怕最后没有法子引出奇蛊,方子衿的寿命也会比上一世长很多很多。
想到办法,林青青就开始考虑如何取得奇蛊。
制作奇蛊的麓川蛊王十有八九是没了,否则原著后期也不至于虐成那个鬼样子。
去哪里找第二条奇蛊?
也不一定非要寻麓川蛊王,只要有引出奇蛊的办法,她便能将奇蛊渡给方子衿。对他们而言,这将会是双赢的局面。
若有引蛊之法,她也不想背负奇蛊一辈子。
发丝上的水迹滑进林青青眼底,在她眨眼间从眼角滑落。
方子衿把林青青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热意,像是冰冷许久的心脏被放在温水里,竟然会疼。
火堆噼啪作响,火光渐微。
方子衿又去废墟找来一堆木料。
林青青靠坐岩石,手指搭住喉咙。少年沉默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添着柴。
火堆越烧越旺,林青青坐得近,身上的外袍很快接近半干。
方子衿感觉不到热般,上一根木头燃起火,下一根就放了进去,长睫掩在半开的凤眸上,似乎在凝视火焰,又像是单纯地神游,火光映照的面庞如新月生晕,寒凉似雪。
林青青休息够了,解开头上的发绳,说道:“前面我可以自己游上去,若我出现溺水情况,你便借细绳拉我上岸。”
方子衿抬眸看了眼红色发绳,取下自己的发带,灵巧地与红绳系在一起,红绳一端缠绕手腕,另一端的白色发带送给林青青。
林青青没关注细节,伸手接过:“密室古怪,还需想一个应对办法。”
“池水上游有一处通道,直通宫殿里的房间,我方才上去过,那里暂时安全。”方子衿掩了掩眸道,“若是通往房间,水下泅渡只需要半柱香。”
五分钟……林青青捏了捏喉咙,她水下闭气最长不过三分钟。
方子衿目光在火堆上游移:“若不可为,我会尽早回头。”
林青青立马打断他的念头:“一鼓作气,别回头,五……一炷香憋不死人。”
下水前,林青青含了一口气,却被方子衿从背后拍了出去,若非力道不重,她都要怀疑对方想杀她。
少年若无其事地越过她,如鲛人一般跃入水中。
闭气入水,林青青在心里默数时间。
不知是不是方子衿突然来的那一下吓大了她的肺泡,她在水中坚持的时间竟然超过了三分钟。
越是默数,越是煎熬,胸腔持续作痛令林青青的脸色变得极差。
方子衿回头看她,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林青青忍不住张嘴喘气,吐出一串气泡,目光凝视少年被池水浸染得苍白的脸,指了指上面。
方子衿意会点头,加快游动速度。
不一会,
被水泡得发白的手猛地抓住沥青色的砖石,水妖似的少年坐上岸,缠绕红色发绳的手腕没入水中,将半死不活的林青青从水里拉出来。
“哈……”林青青眼前阵阵发黑,边咳边喘,浮在水面半天上不去,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方子衿大腿上。
少年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姿势有多诡异,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警惕地观察四周,光洁的面庞挂着水珠,漆黑发丝紧贴耳侧,水珠一滴滴滑落。
房内摆放一张泛黑的拔步床,透过半透明的白色纱幔,能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少年扶起林青青,独自走向床边,掀开帘幔。
“是尸体。”方子衿看了一眼,道,“死了有些年头。”
林青青拧干衣袖的水渍,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没有其他任何家具,四面封闭成环,除了他们来的水池,看不见第二个出口。
林青青迈步走向床榻。
从外形来看,床上的尸体生前不过七八岁,穿着繁复的古月氏服饰,交叉叠放在腹部的手指残缺不齐,手背有多处蛇虫啃咬的伤口,金丝腰带边缘系着一只破竹筒。
林青青提剑拨弄竹筒,竹筒另一面刻着几个字,虽是古月氏文字,却能看出是三段式的,如霍褚河身上那只竹筒,应是一个人的名字,且是三字人名。
这只竹筒比霍褚河身上的竹筒更加破旧,尽管林青青动作很轻,竹筒还是裂了口,掉出一张泛黄的字条。
摊平纸张,上面写着一串古月氏文字,末端三字人名之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叉。
古月氏王位只有一个,一旦选择继承人,其他竞争者皆会被抹杀。林青青猜想,竹筒刻着的是霍褚河的名字,也许这场沿袭了古月氏残酷传统的王室之争的获胜者,并非霍褚河。
是兄妹相残,还是自愿让位?
不得而知。
林青青后退两步,拔步床里侧中空,底座坐实地砖,这种布置多是为制造机关,她敲击床榻周边,果然听见一阵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不仅如此,还有兵刃晃动的声音。
“抱歉。”林青青看着尸体,心底道了一声歉意,叫方子衿推开床榻:“推远点。”
随着床榻平移,连接拔步床的机关启动,密密麻麻的铁矛自床底射出,床榻周边乃至上面的尸身都被扎成筛子,尸身流出黑色液体,液体里淌出大量蛊虫尸体。
床榻被移开后,脚下便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空洞的风声穿透洞口,袭来一股刺鼻的霉味,是木质家具发霉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