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恶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结果愈演愈烈,水池里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跳进了泡沫里。
他以为自己能够狠下心来,不去在意至亲的想法,但真正面对他们时,仿佛有个无形的枷锁,将他套牢,让他每次以冷硬的态度面对他们时,都会让他觉得自己背负着罪恶。
看到父母对他失望的眼神,他还是会感到不忍与愧疚,但又无力改变这一切,他在此中反复挣扎,一边劝说自己父母爱他,一边又让自己看清父母并没他想象中那么爱他的事实。
明明是他们不经他同意,挪用了自己红包里的钱,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可是他依旧狠不下心来与他们争吵。
他们是父母,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但林羽做不到,重活两世,他依旧没办法轻易割舍掉亲人对他形成的羁绊。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对他不好,那么他也不必念着那点子女情亲而保持着心里的最后那丝底线。
问题就在于,他曾经也是父母捧在手里的宝贝,甚至在林羽最开始受伤的那几年,父母对他的偏爱,也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林羽将卫生收拾干净,提起满袋的垃圾准备下楼。父母与林晓宇的卧室门依旧紧闭着,三人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出门前,林羽往父母卧室房门下塞进去刚刚的那几百块钱。
大年初八,返乡的打工人,陆陆续续返回城里上班,所以热闹也少了一半。
林羽游荡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往哪去。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那天买栗子蛋糕的面包店里。
开业的优惠活动已经结束,商品没有恢复原价,是“原价”的三分之二,看来这个才是原来的价格。
林羽推门进去,点名要了那块栗子蛋糕。
他提着蛋糕出来,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买蛋糕是一时兴起,他此刻却是真的想见见陈清风,他俩快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只是这大晚上的贸然前去,可能会给别人带来不便。
……
晚上八点,并不觉得冒昧的陈清风,跟自己思想斗争了八百回合,最终决定还是最后再去看看林羽是否在家,并且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林羽若是依旧不在,那就算了。等回到学校他再继续死缠烂打,一定要让林羽理他为止。
陈清风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所以当他在自家下楼看见蹲坐在地上的林羽时,震惊到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甚至以为自己近视了,认错了人,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放大看了两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撞鬼。
他欣喜地朝林羽飞奔而去。
“我靠!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不是我也当你是了,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啊,你怎么也不上楼,在这坐着不冷吗?你怎么还穿着拖鞋,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薄外套出门了,不冷吗你?”
陈清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根本没给林羽回答的空隙。
林羽已经在这坐了十来分钟,他刚才正思考着是要问人借手机给陈清风打个电话让他下来还是直接上楼敲门,亦或者原路返回。
无论哪个选择,好像都不怎么好,所以林羽做不出选择,一直在纠结着。
现在好了,陈清风直接下楼了,不用他纠结了。
林羽扯出一个笑容,仿佛冷落陈清风的一个月不存在,将手里的蛋糕递上前去:“请你吃蛋糕。”
这笑得比哭还难看,陈清风刚才的欣喜劲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对林羽的担忧:“你怎么了?不会大晚上的过来只是为了请我吃蛋糕的吧。”
林羽吸了吸鼻子,果然逃不过细心的陈清风的眼睛,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
林羽摇摇头,示意陈清风一起找个地方吃蛋糕。
陈清风见他不肯说,也不想逼他,只是将他拉到附近的长椅上坐下。陈清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到林羽身上,“你先坐着等我一下,我很快下来。”
三分钟后,陈清风果然很快就下来了,手里还拿提着一只红色塑料袋,里面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不过下一秒林羽就知道了。
陈清风从里面拿出一只保温杯,还有一双未拆封的大紫色棉拖鞋,最后是一个抱枕,陈清风将它拆开,抖开就是一张小被子。
他将自己的外套拿走,替林羽盖上了小被子。这张一直没送出去的小被子,最终还是到了所属之人手里。
刚才下楼原本只是想扔个垃圾,所以出门时林羽只套了一件外套,穿上拖鞋就走。
从家里一直走到陈清风家楼下,坐了十几分钟的林羽,手脚已经冰凉,手臂上也起了鸡皮疙瘩,陈清风替他盖上小被子的瞬间,他才迟来地感到寒冷。林羽不争气地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低下头,不让陈清风看见自己的窘态。
陈清风拆开那双亮紫色的棉拖鞋,蹲下身放到林羽脚边:“我妹买了一双棉拖鞋,可是色差太大,要她喊着要退,结果新年物流都停了。这鞋就放在那也没人穿,你来得也真是够巧的。颜色是丑了些,你就凑合着先穿吧。”
林羽穿上,没想到这鞋码还偏大了,他又哭又笑:“谢谢,还挺好看的。”
林羽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陈清风也没问什么,只是拿出从家里薅来的抽纸,扯了几张塞到林羽手里,便拆起了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