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班同学问她放学后经常坐公交去苏大干嘛,黎尔回答去他们图书馆看书。
大学的图书馆里有很多书,很长人的见识,以后她要每一天都去看。
有一天,她又独自坐公交去苏大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书包里突然有一把明晃晃的切片刀。
十六岁的少女已经厌烦了从深夜的可怕梦魇中醒来,听见母亲哀痛的哭喊,还有像个幽灵一样只会叹气的父亲。
朱婧仪天要他们凑钱,一次性给好几百万,不然就要将黎正勤告上法庭,让这个软弱又荒唐的男人去坐牢。
然而黎正勤夫妇根本拿不出那么大数目的钱。
少女觉得这一切都是朱婧仪造成的。
小三都该死,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弥补对一个幸福家庭造成的伤害。
黎尔清楚的记得那天她专门没穿校服,反而穿了一件特别风格成熟的吊带印花裙,脚上套着米白厚底罗马凉鞋,头发没扎马尾,故意把乌黑浓密的长发放了下来,遮住她的小方脸。
时间是傍晚,苏大的校园里播着有情调的英文歌。
黎尔将肩上的jansport背包取下,拉开拉链,伸手握住了木质刀柄,步履坚定的走向朱婧仪。
她已经计划了很多天,在那些同学要约她去放学后玩乐的黄昏,她独自坐车来苏大,不是为了看书,是为了跟踪她的目标。
她甚至专门去文具店买了个笔记本,用圆珠笔记录了她观察到的朱婧仪的生活作息,通常这个时候朱婧仪就会在这里。
年少的少女以为这种事很简单,只要看几本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就能知道了,杀人一定要沉着,且有计划,并且不要留下证据。
少女选定了,就是今天。
朱婧仪下课后,会一个人去苏大后勤部大楼背后的非机动车棚取她的电单车,回她在校外的租屋。
这个时候,就是朱婧仪落单的时候,因为她的电单车款式很老旧,是她买的二手赃车,爱慕虚荣的她不愿意让她同学看见,就专门找了个僻静地点去停。
黎尔就找的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她怀抱著她的深蓝色书包,握住里面装着的长刀刀柄,屏住呼吸,一步步的靠近这刻,她止住怦怦跳的心脏,闭上眼睛,为自己鼓气,要自己今天真的把这件事做了。
再睁开眼来,她真的要义无反顾去跟朱婧仪,还有朱婧仪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同归于尽的当下,却有人一把拉走了她的书包。
这个人个子比她高很多,跟她一样年纪,穿胸口印花的黑体恤跟白色宽松工装裤,打扮很潮,左手冷白的腕骨上戴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定制款钻石腕表。
在夏日余晖下,他的手,他的表,还有他的衣着都在闪着耀眼的晶光。
“你干嘛……”黎尔根本不敢鼓起勇气看他的脸一眼,瑟瑟发抖的用颤音问。
他巨大的影子迎着落日掉在黎尔身上,罩住了她的娇小身形。
他们重叠在一起。
他用酷似静水流深的低沉声音回应:“冷静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把我的书包还给我,我今天一定要做这件事。”黎尔不甘心,想把自己的刀抢回来,用哭腔说。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以后再也不要来苏大做这种蠢事。”他把刀从她书包里拿出来,然后把书包还给她。
“关你什么事。朱婧仪就是该死。你知不知道?”黎尔一听,心慌得不敢抬头看对方是什么长相,她只敢轻轻抬眸,看了一眼他锐利的下颚线,目光浅浅的刮到他脸上,立马移开。
他很年少,跟黎尔一样岁数,面孔很帅,五官很淡,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极为凛然,英气逼人。
黎尔只敢轻轻看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因为她清楚这个人肯定知道黎尔每一天都来苏大,暗自计划杀朱婧仪了。
黎尔在处心积虑的布诡计的时候,他也在暗处布他的诡计。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的黎尔恐惧得掉下了眼泪。
伸手揽了揽少女柔滑的雪白脖颈,哄她一般,“可是,你不该死。”他咬字清晰的告诉她,“你值得一个快乐无虞的人生。”
那股温热从她的脖颈蔓延,传到身体各处。
男生的手很大,带着燥热的温度,他不知道那是那个夏天,自从黎家出事后,黎尔感受过的唯一一次热量。
热夏于她,早已变成了寒冬。
黎尔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对黎尔,在暗处如此关注黎尔的一举一动,在她要冲动犯傻的时候及时来拦住她。
她苍白着脸,低垂着脖颈,深怕他记住黎尔的长相,或者拿手机之类的东西拍下黎尔意欲杀人的现行证据。
在这种焦灼的心慌下,黎尔害怕到了极点,甚至不敢多说话,怕对方记住她的声音。她只想快点从现场逃开。
“放开我,我要走了。”她声如蚊呐的要求。
等来的是对方轻轻的放手,还有一句温柔到极点的承诺,“回去吧,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40章 谢谢老公
卡农的钢琴声响起。
手机闹铃响了, 黎尔睁眼,从难受的梦境中醒来。
两只眼角有些潮湿,现在很多人知道黎正勤风流韵事的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点评黎尔, 说她是个圣母。
其实黎尔不是个圣母,她一开始是想要把朱婧宜杀之而后快。
可是有人在她犯傻的时候,阻止了她,为了她以后不再去苏大做这种蠢事,还说他已经报警了, 更叮嘱她, 以后他会一直盯着她。
因为这个人的这些说话, 年少的黎尔后来再也没有敢去苏大行凶, 于是就再也没有遇见这个人。
后来, 她长大了,她明白了一了百了是弱者才会采用的解决困难的方式, 聪明的勇敢的人只会释怀的往前走。
那天,决意要去杀朱婧仪的黎尔其实从头到尾都很紧张, 要对朱婧仪行凶前,她忽然被人拦住, 对方还说已经报警了, 年仅十六的黎尔更是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与对方正视,只有对方是个酷帅冷拽少年的印象。
以至于她到今天,都不知道那一日,到底是谁拦住了她。
有机会再遇这个人, 黎尔想要跟他真诚的道谢, 那天,要是没有他, 黎尔说不定会做下此生最悔恨的事。
可是,那时的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黎尔。
时间到了,黎尔来不及细想下去,就要去前厅跟人换班。
冯余乔在她小憩的时候,给她发了微信,要她明天继续去陪他们打四圈。
【黎姑娘,别泄气啊,有输有赢,这才有意思啊。】
老太太安慰今天输得可以算是一败涂地的黎尔。
黎尔心里做下决定,今晚一定要狠补牌技才行,明天再遇到那个朴娅,千万不能让她再那么得意。
这么想着,黎尔想到了有人早上送她上班,似乎说过晚上要来储运找她,要教她打麻将。
黎尔思忖他真的会来吗。
那样的大忙人,下班后不是忙着回家休息,就是被他的那群非富即贵的朋友邀请去参局,他应该只是随口说说。
直到前台打来电话,说住四季雪的特别vip客户找黎尔有事,黎尔问:“宋先生?”
“不,温先生。”前台服务员说,“黎尔姐,你快去吧。”
黎尔嗯了一声,迅速换了纯黑色黑色套裙,打底白衬衫,去了四季雪。
她敲门,温知宴开门。
不知为何,微微抬头,瞧见他探在半空那锐利的下颚线,黎尔怪异的忽然想起那年盛夏去苏大,她被人即时拦住夺刀的情形。
他已经沐浴完毕,穿了他自己让人特别准备的高定深蓝真丝睡袍,黑碎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冷白的面孔上有一层薄红,修长的腿上趿着拖鞋,眼神玩味的睨着黎尔来到。
“温先生找我什么事。”黎尔微笑着问,她刚短暂的睡完一觉,还做了不好的梦,思绪有些困顿,情绪里全是一些负面积累,是强打精神来招呼男人。
冯余乔的宴会项目让她最近压力很大。
温知宴沉声道:“不是说好晚上教你打麻将。”
温知宴晚上来到储运,先去了冯余乔的套房跟她问好,她们当时正在聊下午打麻将,那个黎经理一输三,属实是惨。
温知宴都听见了。
冯余乔带来的那个朴娅得意的说,明天那个黎经理肯定不敢来打四圈了,今天都输得见底了,她们这些穷酸打工仔,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于是,温知宴现在叫黎尔过来,他要亲自教她打麻将。
“我现在在……上班。”黎尔说。
“你们严董不是说了最近都把你的时间安排给冯老太太?还要上什么班?”
温知宴站在门口,见黎尔迟迟不进屋,他拽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察觉到她又换上沉闷的职业套裙,他眉头轻皱,觉得还是前两日那两身旗袍衬她。
黎尔进了房间,瞧见他屋里没有宋禹,也没有谢旻,只有他一个人。
沙发上真的早就准备好一屉手搓麻将,等着她来,温知宴要给她做现场教学。
黎尔啼笑皆非,着实没想到温知宴这样矜贵的男人真的会一诺千金。
这么琐碎的事,真的不必劳烦他专门来酒店过夜,陪她上夜班。
“要不要学?”温知宴问。
如此盛情之下,不学的话,肯定是很不给温公子面子。
“嗯。”黎尔只能点头。
温知宴把那屉麻将倒出来,开始叫黎尔如何组牌打牌跟吃牌。
黎尔牌技本来就不行,北城麻将规矩多,套路深,她跟着学了许久,还是有些不开窍。
男人终于有些不耐,温热的手搭住她的手指,捡起牌帮她组牌跟出牌,“你要算牌,他们出了什么,你都要一直留心。”
他给她专门布的牌局里面已经有不少门路了,她瞧不见,还要专门选炮牌扔。
黎尔汗颜,没想到她跟温知宴的互动会如此诡异。
他真的来酒店套房里教她打麻将。
“我今天输了三万七。”黎尔泄气了,咬牙说。
“所以呢?”温知宴冷哼。
“赢我钱最多的那个女生,叫朴娅,她好像喜欢你。”黎尔告诉温知宴。
她好像在一面吃醋,一面输钱给觊觎她老公的女人。
让她不憋屈,是根本不可能的。